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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两奇人醉闹太白楼 五剑侠同破天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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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观海笑道:“老哥酒量真是通海!领教,领教。”

    闻天声也说道:“我平生也只有碰见你是第一个硬对头呢!”说罢,哈哈大笑。又道:“你们随我去罢。”于是余观海、云三娘、玉琴、剑秋跟着闻天声一齐下楼。

    楼下还立着不少人在那里等候呢!店主人见三位客人跟他们走去,忙和顺风耳朵跟着下楼。待到他们走出店门时,两头一望,五个人已无影无踪了。顺风耳朵道:“咦,走得如此快么?待我追去。”便丢下店主,向市梢一边跑去了。

    店主揩着头上的汗,立在太白楼前等候。好一歇,见顺风耳朵跑得汗流满面,带喘着说道:“我白跑了许多路,不见他们的影子,难道他们回到你店里去了?”

    店主道:“不要管他罢,还到店里也好,不还到店里也好,因为他们有三匹坐骑在我店中,不怕他们走掉的。”

    此时太白楼中的看客,都纷纷散去。老板正督着店役收拾一切。至于那锭银子,早已收下了。计算起来,有二三十两可多,不是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么!店主眼看他人进帐,自己没有运气,只得走回自己店里去了。顺风耳朵却还在太白楼中间话,想要讨些好处呢!

    且说他们五个人离了太白楼,闻天声领着他们走向北方旷野间去。健步若飞,走了好多路。黑暗中望到前面去,林子中间隐隐有一点灯火。到得林子边,闻天声回头说道:“到了。”

    原来是一座很小的庙宇。闻天声一边扣门,一边说道:“这是我新交的朋友真如道人。他精岐黄之术,且擅相面,谈吐玄妙。我到了张家口不多几天,就认得的,所以一直借宿在他的庙里。这庙名唤二郎庙。”

    闻天声说罢,便听呀的一声,庙门开了。一个小道童撑着灯笼出来,一看黑暗中有几个人立着。遂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此何干?”

    闻天声道:“是我。你怎么瞧不清楚呢?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的师父,有没有睡?”

    小道童道:“原来是闻先生。师父正在室中静坐,没有睡。”闻天声遂让余观海等四人走入,自己闭上了门。提高着灯笼,曲曲弯弯,和闻天声等一齐走到真如道人室前。窗里灯光明亮,门却虚掩上。小道童道:“你们进去罢。”

    闻天声遂放下酒瓮,将手推开室门,一脚踏进说道:“真如道人,我来惊扰你了。”玉琴等跟着走进,见真如道人正在打坐。室中摆设,静雅非常。靠窗小檀几上,焚着一炉清香,壁上挂着一张七弦古琴,以及花鸟屏条,还有一座书架,牙签玉轴,琳琅满架。

    真如道人听得闻天声的声音,张开眼来,瞧见引着四人走入:一个英俊少年,一个奇丑乞丐,两个婀娜刚健的女子。不知他那里引来这些奇特的人?但是真如道人,目光何等敏锐,一望而知,都是风尘中的剑侠,连忙立起款待,请各人坐下。

    闻天声道:“他们都是我的江湖之交,现在一同到这里来,想要借此谈话,多多惊扰。”遂先代余观海等介绍。真如道人又敬礼道:“原来皆是昆仑剑侠,有根源之人物。贫道失敬了。”

    剑秋、余观海忙说:“不敢,不敢。”闻天声又道:“真如师方在静坐,我们不便搅扰。我想到太乙殿上去吧。”真如道人道:“也好。诸位且请那边坐,贫道失陪了。”闻天声遂又引导着余观海等四人,一齐走到外面太乙殿上。只咐小道童点起灯来,五个人一齐坐定。

    云三娘便问余观海道:“我请师兄在京稍待,却不料我们赶到钟老叟处,师兄先已走一步了。我们遂赶到这里。在客寓中听人传说,太白楼有热闹瞧。我们本要访问师兄,遂到太白楼来,方才遇见二位。不知二位如何闹得这个样子?”

    余观海哈哈笑道:“我们也是无理取闹。想不到他们许多人,都来看热闹了。我到此间,东飘西荡,天天出来饮酒。今晚听说太白楼的高粱酒很好,我遂走到楼上,拣个座头,独自痛饮。恰巧这位闻先生早已坐在对面,大喝特喝。我见他模样奇怪,知为非常之人,有心要试试他。和他赌喝酒,以致闹这个笑话来。却因此遇见了你们,闹的也不错。”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这时小道童献上五杯香茗来。闻天声喝了一口茶道:“我们都是嗜酒若命的人,碰到了头,自然要闹一闹了。俗语说得好,不打不成相识。我也久慕昆仑剑侠之名,难得多了几个相知,也是幸事。”又向玉琴道:“姑娘大仇已复,可喜可贺。请约略告诉一二。”

    玉琴遂将自己如何北上,与剑秋先至龙骧寨探访确实,双入白牛山,用计诛灭淫僧法玄,然后剚刃仇人之胸的事很简要的告诉一遍。余观海也侧着耳朵静听。玉琴说罢,二人皆抚掌称快。

    剑秋忽问闻天声道:“我有一事,要问问闻先生。在去年冬里,我伴着师妹玉琴,同返荒江。在山海关畔,忘记了那一处。我们听得逆旅中人传说,有一个怎样的人,和四空上人夜半酣斗,道旁树枝都被削断的。我们料想除了闻先生,没有别人的。是不是请你告诉我。”

    闻天声点点头道:“不错,真是我有意激他动手。他的飞刀,果然厉害。所以斗未终场,我先走了。我不过试试他的本领而已。以后常想到此天王寺中来,一探虎穴。遂于前数天到此。先认识了真知道人,藉此做个羁留之处,较为隐密一些。前夜我曾到那里去一遭的,只苦不得其门而入。庭中石佛腹内,忽然有门开了,跳出两个贼秃来,各各揖剑,和我狠斗,本领都是不错。

    “后来寺内惊钟大响,我恐寡不敌众,见机走了。两人不舍,紧紧追来。有一个受伤而去。过后探得,始知二人是四空上人的门徒。一名鲁通,一名史振蒙。这一遭后,我为郑重计,尚没有再去。现在难得你们到临,我们可以合力诛掉他了!”

    剑秋道:“正是,我们此来,也想破天王寺。仰仗云、余二师之力,难得又逢闻先生,再巧也没有。天王寺末日至矣!”于是剑秋和余观海,又把他们窥探的情形,讲个大略。听得闻天声津津有味。

    云三娘笑道:“你们都和那贼秃周旋过了,这一回我也要去试试哩。”五人又谈了一刻话,时候已是三更。云三娘道:“我们要回寓了,余师兄可随我们同去?”

    余观海摇手道:“这倒不必了。方才闹了一出趣剧,大家认识我的面目,随你们同去不便。好在我东一搭西一搭,自有去处。”

    闻天声道:“余兄何妨与我在此同榻。还有一瓮好酒,安放在真如道人室前。少停我们再喝一个痛快可好?”说着,舔嘴咂舌地,好像又要喝酒的样子。

    云三娘笑道:“你们二位,是鞠蘖至交。余师兄就在此间留宿。我们明天傍晚时,一定赶来的,一起去破那万恶之薮的天王寺。”余观海点点头道:“很好,我又有酒吃,耳朵里很听得进的。”云三娘遂和剑秋、玉琴立起身来,告辞欲行,且向闻天声道:“请你代向真如道人告别一声。我们去了,不再惊动他。”

    闻天声说道:“他本不喜多管闲事的,也不必去回头了。”于是闻天声又唤小道童,掌了灯笼,领三人出去。走到庙门外,向余闻二人说声“再会”,回身便走。余观海和闻天声,也就闭门进去。闲谈江湖侠事,欢饮达旦。

    云三娘等三人向着原路走回去。街道上人迹已稀。直待找到那旅馆时,已近四鼓。三人不欲惊扰旁人,一齐越墙而进,回到房中安睡。

    次日天明,店中人见三人却在房里,喊取洗面水。不知他们怎样来的?都有些奇异。云三娘等谈笑自若,好像没有那回事一般。用过早餐,三人坐在室中间谈,也不出去。然而已有少许人走到房前,在帘子旁边偷瞧了。又闻外边讲起太白楼两个奇人,醉酒闹笑的事,纷纷猜测。三人听了,暗自发笑。

    下午,剑秋说道:“我们与其闷坐在这里,不如早些到那庙中去罢。”云三娘、玉琴都愿意早去。于是剑秋便去付了帐,携了包裹。命店小二牵出三头坐骑,三人各一跃而上,跑向二郎庙去。

    到得二郎庙,一齐下马,扣门而入。把驴马交与小道童牵去。走到殿后一间小轩里,蕉叶蔽日,绿阴满地。却见余观海正和闻天声对面箕踞而坐,各自托着酒杯畅饮。

    云三娘道:“好了,你们二位,又在这里喝酒么?”二人见三人到来,一齐立起招呼。余观海道:“我们因为左右无事,不如以酒消遣。遂吩咐小道童,出去索性买了几大瓮好酒,送到这里来尽喝。却不想你们来得这般早。”

    剑秋道:“我们也因在客寓中无聊,所以早些前来。”闻天声便请三人加入饮酒。云三娘、玉琴都不要喝。只有剑秋在旁边坐着,伴他们饮酒。

    云三娘又和玉琴走至庙中,四下游览。地方虽小,而曲折颇多。见真如道人正坐在他的室中,和几个别的道人谈话。二人不欲去惊动他,遂又到庙外附近散步了。觉得荒野得很,渺无人迹。远远群山高拱,沙土浩莽。凉风吹来,胸襟一爽。玉琴又向云三娘讨教一、二上乘的剑术,云三娘择要摘妙,讲解些与她听。玉琴都能领会。

    二人徘徊多时,见天色将黑,遂回到庙中。见三个也不喝酒了,在大殿中坐着乘凉。云三娘和玉琴走来,剑秋忙去殿上端了一只长凳过来,请二人坐下。

    云三娘道:“你们怎么不喝了?喝够了么?”

    闻天声和余观海都笑道:“略略过瘾而已。若要讲到够时,也不知喝到几时算够。”剑秋道:“余师叔和闻先生,已喝了三大瓮酒了。是我劝他们暂停片刻的。”

    闻天声道:“我越喝酒越有精神。少停,我再喝过一瓮,那么厮杀起来,格外有劲。”

    玉琴笑道:“闻先生,你还记得佟家店的陈酒么?”

    闻天声道:“记得记得,那酒的味道,真不错。可惜是一家黑店。那个金玲姑娘,被姑娘结果了她的性命。可是那个独眼龙,堕在粪窖中。我因恐污我剑光,所以被他逃走了。现在不知又在那一处,干那害人的勾当呢!”玉琴遂把螺蛳谷的事情,讲给他听。闻天声道:“原来他已授首剑下,从此世间少了一个歹人。很好很好。”

    这时天色已黑,真如道人已安排酒席在太乙殿上,款请五位剑侠。自己穿着青纱道袍,手握拂尘,特来恭请。五位一齐谦谢。遂随真如道人走到太乙殿中,见四边悬着杏黄色的纱灯。正中桌上,高点着两枝红烛,放着几样菜,旁边又排列着四瓮酒。

    真如道人请五人挨次坐下。自己在下首相陪。斟过了酒,说道:“天王寺实为此间罪恶之薮。四空上人善于结交当地官绅,圣洁其相,污秽其心。寺中僧徒,多擅技击。昔年因曾击退蒙寇,地方上人更对这个天王寺,讴歌不绝,又为张垣香烟最盛之处。哪知寺中的淫恶不端呢!

    “四空上人荒淫酒色,与他手下助纣为虐之辈,专到远处去劫掠良家妇女,来恣意奸淫。怯弱者供他们欢乐之具,贞烈者多死于非命。我已知之久矣,自憾没有法力对付他。难得闻先生来了。可惜他也是孤掌难鸣,很难下手。今日又逢四位昆仑剑侠到临,合五人之力破之必矣!所以贫道不胜欣幸。佳客下临,光生蓬荜。不过荒僻之区,没有佳馔。略治浊酒粗肴,简慢贵客,惭愧得很。”说罢,向各人敬了一杯酒。

    剑秋道:“真如师,我们到此打扰,已是不安。又蒙治馔优待,更是感激。还要说上许多谦虚的话来,教我辈更觉汗颜了。”

    真如道人道:“我不过预祝诸位胜利而已。款待不周,确是实话。”

    玉琴道:“你们都说得不错,我们今夜大家出力,破得天王寺才是了。此刻四空上人的头颅一定在那里发痒呢!”云三娘笑道:“玉琴你倒这般心急。”

    闻天声忙接着一连二的喝酒,说道:“我不懂什么客气,闲话少说,喝酒要紧。”余观海接着把壶中酒倒个罄净,一边喝,一边说道:“说得不错,请啊,请啊!”

    真如道人吩咐道童在旁边把镞子向酒瓮中去舀酒,添入壶中。可是一壶一壶的添酒,道童打转得发昏。闻天声止住他道:“你不必忙了,待我们自己来吧。”遂把酒瓮掇上桌子来,倒在杯中。后来索性将嘴凑在瓮口狂喝不已了。玉琴只是掩着口笑。

    闻天声和余观海喝去两大瓮酒。众人也已饱餐。时候已近二更。剑秋说道:“我们可以去了。”

    玉琴早坐得不耐烦,她心中急于要到天王寺会四空上人。那里高兴看他们喝酒呢!一闻这语,便第一个应声道:“不错。余师叔、闻先生少喝两杯罢。等到天王寺破了再喝未迟。”

    闻天声道:“姑娘敢是心急欲行,我们就去也好。”一边说,一边便将酒瓮放下。真如道人又说了几句祝颂的话,立时散席。大家洗了面,结束已毕。闻天声、余观海、云三娘、玉琴、剑秋五位剑侠,立刻离了二郎庙,向天王寺进发。

    天上繁星点点。五人都有夜眼,且有星光映照,所以野田间的路很能看得清楚。不多时已到了天王寺前,四下静悄悄地没有声音。五人飞身跃上高墙,向里面一瞧,也不见动静。遂如飞鸟般一齐跃下。正是大殿左首,遂鱼贯而行。绕到殿后大庭中那尊石佛所在,见石佛双眼如两盏明灯,依旧照着。玉琴回头对剑秋说道:“前次我们胆小,没有走至里面。此番定要闯入虎穴了。”

    忽听右边廊下脚步声响,有一个贼秃走来。五人没有躲处,大家业已照面。云三娘和琴剑二人识得那贼秃便是智能。智能也已瞧见了他们,大吃一惊,手中没有兵刃,所以回身便逃。云三娘两个银丸早已飞去,智能一颗光脑袋跟手不翼而飞,倒在地下。

    玉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厮还便宜了他数次,今夜毕竟授首了。”

    于是她就将石香炉轻轻转了三下,石佛前面的铁栏陷入地下。五人走至石佛身畔,剑秋将手向石佛肚脐眼上又点了三下,现出一扇门来。闻天声瞧着笑道:“这倒很有趣的。”

    五人遂伛偻而入。剑秋与玉琴当先引导。由石阶而下,红灯照路。倏又走到那个小门所在。剑秋道:“这个难关又到了,不妨试一下子看。”遂把惊鲵剑向门上去点。忽被玉琴一手拉住说道:“且慢。我倒发见了他们的机括了,你瞧左边墙脚上不是有一个极小的螺旋形的东西么?大约这就是开门的机关了。”剑秋一看道:“不错。”

    闻天声俯身下去,把螺旋形的东西顺手只一旋。果然那小门呀的开了。剑秋又把宝剑向两旁撩了几下,方才大着胆子走进去。大家也已走入。见里面也是一条甬道,比较前面的已宽广些。门后掩立着两个彪形大汉,屹然不动。倒把云三娘等吓了一跳,五人仔细看时,原来却是铁制的机械人,手中各各托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

    玉琴对剑秋笑道:“我们以前来时是两个木人。大概他们因为被我们斩去之故,遂改用了铁制的。那铁人手里托着不知是什么东西。”剑秋道:“大约内中藏着什么毒箭之类,我们不必去惊动他了。快向前走罢。”五人又望前走。不多时已走至尽头,又有一扇小铁门。

    余观海道:“小门为什么这样多呢?快快破门而入。”玉琴、剑秋正要再寻机捩时,余观海早已伸手去推那门,但是任你余观海力气怎样大,休想推得开。他很觉焦躁,不觉骂道:“四空上人这贼秃不是好汉,一重重的门户,藏在里面干什么?是好汉的,何必这样如耗子一般缩在穴中,不肯出来呢?”

    云三娘笑道:“师兄不要性急,待我来看。”剑秋把剑去门上劈时,劈得一条剑眼。云三娘目光锐利,早瞧见门中有一小钉。说道:“他们总有机关可以启闭的。”遂将小钉向里一拔时,那铁门果然开了。有两盏绿灯亮着,乃是一层层的石级。

    五人把剑尖点着石级,拾级而上,不多时走到上面。乃是一个广庭,花木扶疏,别有洞天。四围都是高墙。原来是四空上人特地造就的藏春所在,外人不易走入的。五人方才瞧见前面有一排美轮美奂的平屋,建筑得如王宫一般,画栋雕梁,珠帘绣闼。一间间都有灯光透出。五人正要举步而前,忽听外面警钟当当地乱鸣。原来智能的尸骸已被寺中僧侣发见,知又有人前来窥探了,遂敲起警钟来。

    玉琴等闻得钟声,知道寺中已有觉察。各自准备,一齐奔向前面屋子边去。早见有两个贼秃虎跃而出,两道白光如箭一般的射来。乃是小蝎子鲁通和无常鬼史振蒙。玉琴挥动真刚剑抵住鲁通,剑秋舞起惊鲵剑战住史振蒙。四人杀在一起,白光飞舞上下。

    云三娘等要找四空上人,所以不去相助,仍向屋子奔去,早到檐前。隐隐见窗中有一个胖和尚,怀中还抱着一个半裸的妇女。刚才要把她推开时,那妇女妖媚非常,兀自将粉臂勾着四空上人的头颈说道:“你不要走,有他两个前去已够了。此地重门复户,且有机关,料外人也难走进。”

    四空上人在她桃靥上吻了一下,又把她轻轻提在一边。柔声说道:“阿香,别要纠缠,外边已在那里狠斗了。待我前去。”说罢,带着他身上的葫芦,便将珠帘一掀,走出室来。

    闻天声喝声:“贼秃那里走?今夜你合该命尽禄绝了!”四空上人一见闻天声,不慌不忙。哈哈笑道:“矮冬瓜,原来是你。又纠合了人来此找我,谅尔败军之将,何足道哉!”说罢揭开葫芦,青光一闪,便有一柄飞刀如游龙般夭矫而出。

    闻天声早已解下腰间的黄金带,将手一挥,一道黄光向四空上人头上飞来,恰和上人的飞刀撞个正着。一刀一剑,盘旋上下。

    四空上人又放出两把飞刀来,云三娘也射出两个银丸。同时余观海大喝一声,一道紫光直冲而前。四空上人知道今晚有昆仑派剑侠在内协助,其势殊不可侮。遂把五口飞刀一齐放出,五道青光蜿蜒飞绕,向余、闻、云三人进攻。三人也各放出平生所习的剑术来。左刺右击,上拨下扫,和四空上人斗在一起,各不饶让。

    这时甬道门里又杀出一大队僧侣来,手中各各持着大刀铁棍,短剑长枪,一齐过来把琴剑二人围住。玉琴杀得性起,只恨自己被鲁通战住,不能去和四空上人较量,所以她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一柄真刚宝剑,闪闪霍霍,只望鲁通头上胸前进刺,愈战愈勇。

    鲁通因为连日荒淫酒色之故,精神未免懈怠。平日所见的女子都是娇怯怯的,楚楚可怜,没有碰到像玉琴这样神勇绝伦的英雄。自己虽然和玉琴酣战,可是已有些抵敌不住。又见自己师父被敌人围住,五柄飞刀腾跃空中,换了别人时,早已送命飞刀之下了。哪里知道余观海和闻天声两道剑光,一紫一黄,都是十分厉害。而云三娘的两个银丸尤其活跃,霍然下垂,如九日之并落。矫然上腾,似群龙之翔空。四空上人今晚遇到劲敌,他的伎俩也施展不出了。玉琴此时精神振起到极点,得到鲁通一个破绽,倏的一剑,刺入白光影里,喝声“着”!正中鲁通胸口。大叫一声,倒地而死。

    玉琴杀了鲁通,便赶来帮助剑秋。史振蒙虽属骁勇,那里战得过琴剑二人。遂即虚晃一剑,跳出圈子,望后边一间屋子里便逃。二人追去,只见屋内只点着一盏琉璃灯,正中立着一尊很高的金甲神像,手握降魔宝杵。相貌威武。那史振蒙逃至神像背后,只一闪身已不见了。剑秋一个箭步跳至神像前,要想搜寻史振蒙,不防默默地见那神像手中所握的降魔杵,很快的向剑秋头顶上击下。玉琴在后瞧见,便喊一声:“师兄留心!”剑秋也已觉得,即向旁边一跳,躲过那一杵。回头看时,那宝杵却收回去了。

    剑秋再踏进一步时,那宝杵又向他头上落下,剑秋早有准备。将惊鲵剑望上一迎,呛的一声,那宝杵早已削做两截。剑秋笑道:“看你再能发威么!”两人走到神像背后看时,哪里有史振蒙的影踪。剑秋再要寻时,玉琴把他左臂一拉道:“师兄不要寻了,不要又中了什么暗机关,大概他已逃去,便宜了他。我们且去合战四空上人要紧。”剑秋被他一句话提醒,两人挺着剑,奔出屋中。早见众僧各举刀枪棍棒,一齐过来,把二人围住。

    二人冷笑一声。玉琴又道:“你们敢自来送死么?不要惹得我性起时,把你们杀得一个不留!”说罢二人挥开宝剑,左扫右劈,一阵厮杀。料这些僧侣武艺都属平常,怎敌得过二人的神勇。死的死,逃的逃,眼面前倒落得干净。琴剑二人回头看时,见余观海、闻天声、云三娘等三人正和四空上人酣斗。刀如游龙,剑如长虹,还没有胜负。二人大喝一声,各各挥剑向四空上人进刺。

    四空上人将手一指,便有一柄柳叶飞刀向他们头上飞下。二人毫不惧怯,舞剑迎住。此时,四空上人见徒众伤亡殆尽,敌人勇猛无比。且识得云三娘等是昆仑剑侠,明明是今夜合着力要来对付我的。自己的飞刀又不能得胜,心中未免有些惊慌。

    此时五剑侠合着全力,抖擞精神,将四空上人的飞刀围住,没有半点松懈。云三娘的两颗银丸尤其活跃,在飞刀中穿梭般扑击。不多一会儿,四空上人有一飞刀,被银丸绕了一圈,似乎要望下落去的模样。云三娘大喜,运足罡气,银丸直向飞刀扑进。当的一声,那一柄飞刀已坠在地下,兀自跳跃不已。余观海见云三娘已破去一刀,更觉振奋,一柄剑如紫电穿云尽向飞刀进攻。

    正在这个时候,忽听半空中吆喝一声,有一少年穿着白衣白裤,手横双剑,腾空而至。将剑一挥,便见两条白光穿入飞刀的青光中。四空上人的两柄飞刀又落将下来,只剩两柄飞刀锐气大挫,渐渐低将下去。四空上人一见形势不妙,收转两柄飞刀,要想逃生。谁知自己已被众剑侠包围核心,怎容他轻易漏网。余观海一举手将铁钵飞出,喝声“着!”四空上人正在注意半空中突如其来的少年,不防铁钵飞来,急闪不迭,正中光头,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众人见四空上人已被击死,飞刀又已破去。那个白衣少年也轻轻落下庭中,对五人拱手说道:“诸位想是来歼灭淫僧的,我却来得正好了。”

    剑秋上前答礼道:“正是。我等乃是昆仑同志,特来破去这天王寺。足下却从那里来?不揣冒昧,愿闻其详。”

    少年哈哈笑道:“在下复姓公孙,单名龙,河北邯郸人氏。此番因要救援清风店一个女戚,特地赶来。我们可谓不谋而合。且喜淫僧业已授首,为地方上除去大憝,非众位之力不及此。我也久慕昆仑盛名,何幸识荆!”剑秋遂一一介绍,各通姓名。

    玉琴忍不住开口问道:“请教公孙先生方才来时,怎样能够腾空飞行?想我们练习的一种陆地飞行之术,所谓飞行功夫者,也不是真的在空中飞腾;不过其行如非,非寻常人所能追随罢了。现在公孙先生好似列子御风而行,腾踔天空,是何神术所致?还请见教!”

    公孙龙微微笑了一笑,遂答道:“莫怪姑娘惊疑,这个也并无什么神术。不过在三年以前,我坐舟赴南海。忽遇飓风吹至一荒岛,岛上有一小山,我等上岛避风,三日三夜,风雨不停。我等因为粮食缺乏,不得已到山中去,或射猎,或搜寻好吃的植物。忙了半天,我独自走至一个幽深的山谷。忽见绝岩之下,古柏之旁,地上出有一根绝细的草。那草长有一尺左右,通体作空明,色异香阵阵,透入鼻腔。上有淡红色的小穗。我嗅着了香味,大动食欲。不管什么,伸手拔了起来,送在口里便嚼。觉得草汁很甜的,遂把那草完全吞下肚去。

    “事后我们返到舟上,开至海南。我本去访问一个朋友的,不料到得朋友家里,我忽然生起病来。周身骨节或痛或痒,大发寒热,足足生了七天的病,方才渐渐告痊。自从那次病后,我行走时自觉一身甚轻,时时有飞腾的光景。我遂将身一跃,竟有三四丈高,慢慢落下原处,我很觉奇怪。以后不论什么高的所在,我只要一纵身便可几及。自问没有学习这种本领,怎会如此容易呢?而且身体何以忽然轻了?教人把我一秤量,本来八九十斤重的身躯,一变而为二三十斤了。骨头都变得轻,所以身体也轻。”

    公孙龙说到这里,玉琴止不住别转了脸好笑。公孙龙毫不觉得,接着说道:“以后我同人研究,方知我在荒岛上吃的那草,乃是一种轻身草,世间难得的。我所以生病,是骨头在那里变化。世人服了便会腾空飞行。我不由十分惊喜,于是特制了一套白色的灯笼式衣裤,穿在身上,跃至关空,把四肢舒展开来,犹如四翼,很平稳的在空中往来,无异飞禽。若要落下时,只消将气一迸,身体一侧,便会翩然如飞鸟之堕地,绝不损伤毫末。你们试看我身上的衣服便可知道了。”大家瞧他的衣服,两臂两腿处,果然宽张如灯笼一般。断非虚语,莫不惊叹。(旁注:欲知其详,可阅清人李汝珍《镜花缘》第九回之“蹑空草”内文。)

    玉琴只恨自己没有这种天缘,也吃得轻身草,可以凌云御风,踪其所之。公孙龙讲完了自己吞服轻身草的经过,忽地把足一跺道:“啊哟,我只顾讲话,忘记了大事了。”遂回身跑进那间有灯光的屋里去。五人也一同随着进去,见屋中陈设奢丽,俨如王侯之家。有三个年轻女子,立在一隅。见众人进来,吓得呆若木鸡。

    公孙龙道:“你们不要惊恐!我等特来援救你们出火坑的,四空上人已被我们除掉了,你们可知道有个姓刘的女子?是清风店人氏,前两夜被那贼秃负来的,现在什么地方?”

    云三娘识得内中一个妖冶的妇人便是方才四空上人拥在怀里的,便向她喝问:“你总该知道,快快直说,不然性命难保!”那妇人慌忙说道:“我直说便了,请你们饶恕我。”

    剑秋道:“快说!”那妇人便道:“姓刘的女子十分贞烈,前夜被上人负到这里,她几次三番要轻身觅死,不肯如我们一起供他们玩弄。上人不忍将她置之死地,便把她禁闭在后面一间房里,限她五天之内改变心肠。她时常哭哭啼啼,总是不从。今晚已是第二天了。”

    公孙龙道:“在那里呢?你快领我前去!”那三个妇人便领着一行人,开了后面两扇纱窗,曲曲折折走到一间室前。把门一推。大家走进室中。见那屋也是一间很精致的闺房,沿窗桌子上点着一盏紫色的灯,牙床上正坐着一个少女,垂首而泣。旁边还坐着一个半老徐娘。在那里相劝,原来这是四空上人特地派在一起软看住的,生恐少女独自一人要轻生呢。

    公孙龙一见那少女便喊道:“艳芳表妹,你不要惊恐!四空上人已死。公孙龙来了!”少女闻声抬头瞧见了公孙龙,和玉琴等众人。一种惊喜的神情,在她的憔悴的玉靥上表示出来,不知和公孙龙当作何语。玉琴瞧那少女神色虽是憔悴,而眉黛清丽,腰肢纤细,不愧是一个绝色丽姝。遂走过去握住她的纤手道:“姊姊也是被那四空上人劫来的么?”

    那少女见玉琴一手握着宝剑,眉如柳叶,眼如秋波,又婀娜,又刚健。自思那里来的奇女子?像我这样纤弱无能,对之能无愧赧。便答道:“我本来好好住在家里,不料那贼秃窥见了我。夤夜到我家内,把我负至寺中。我也不想再活了,却喜公孙表兄忽来救我,又仗诸位大力,把那贼秃除去,使我心里快活!姊姊你真是一位巾帼英雄,愿闻芳名。”

    玉琴方回答一声“玉琴”两字,公孙龙取出一根丝绦,走过来又对少女说道:“此时你的母亲不知急得怎样了?畹妹快随我去罢。”说罢便蹲下身子,将丝绦向少女一兜,牢缚在他的背上。回头便对众人说道:“感谢诸位协助之力,我等后会有期。此刻我有要事在身,未能与诸位多谈,歉仄之至。我今去了!”说罢举步就往外走。

    众剑侠也就随着同出。走到室外广庭中,公孙龙又向众人点点头,即望空中一跃。众人便见公孙龙如一头白鹤,冲天而起,背着那个少女腾空飞行,向南方翩然而逝。玉琴仰着瞧着,回顾剑秋说道:“公孙龙真是奇人!可惜他性急要走,不能多谈。否则他倒很有一番奇事异闻哩!”

    剑秋笑道:“九州之大,何奇不有。今天我们和他相遇,也是巧极。”余观海道:“公孙龙已去,我们不必闲谈。且收拾这个天王寺要紧。”闻天声说道:“不错。”于是五人重又走入屋子里。见那三个妇人已走到不知哪里去了。

    云三娘道:“莫非他们都逃走到别地方去?”

    玉琴道:“这是秘密所在。前面一条出路已被我们堵住,除了另有秘密的出处,决不会逃走了。他们又不能如公孙龙般会飞行的啊!”

    剑秋道:“师妹这句话也不能说定。那个姓史的贼秃不是也被他逃去的么?”

    玉琴还要答话,只听后边有许多脚声,纱窗开了。那三个妇人领着十数个年轻妇女,走上前来,一齐向五人叩头跪倒。玉琴道:“你们放心,我等是来诛却淫僧的。现在四空上人已死,僧侣皆走,更没有别人要来伤害你们。所以你等请尽安心等候,明天自能释放你们出去的。”众妇人听了玉琴的话,立起身来,站在一边。

    玉琴细瞧她们大都很具姿色的,不知生前有什么夙孽,都会弄到这个地方来,变做了残花败柳,何等可怜。若没有我们来援救时,不知要糟蹋到怎样地步呢!剑秋向众妇人略一问讯,知道都是从远方劫夺来的。有些本来是名门闺秀,有些却已是有夫之妇。云三娘便问他们这里可有别的秘密所在?

    内中有一很瘦的少妇,到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了。答道:“此间除了进口地方有许多秘密机关,其他都是淫僧等寻欢作乐的房屋。只有后首一间小屋中,有一尊金甲神像。曾听得四空上人说过,也是一个机关。从神像座下,打通一条地道,可通寺后的。只是我也不知如何走法。”

    剑秋听了,便对玉琴说道:“史振蒙已从那边逃遁了。”玉琴点点头道:“让他漏网去罢,且喜元凶已除,大功告成。我们回出去,再到别处搜寻一下再说。”余观海和云三娘齐声道:“好的。”剑秋遂吩咐众妇人仍聚集在这屋里,静候外边人来释放,休要乱闯,自惹祸殃。众妇人一齐答允。

    五人遂回身走出,一路将机关尽行破除,以便他人走入。仍从甬道里钻出石佛的肚腹。回头见那石佛眼上的明灯依旧亮着。

    玉琴道:“记得我们前一次来的时候,在走的当儿,石佛眼睛忽然突出,隆隆然如雷声一般。其中必有蹊跷,今番也须破掉它。”剑秋遂一挥手中惊鲵宝剑,正要跳跃上前。

    云三娘早发出两颗银丸。说道:“待我来罢。”只见那两颗银丸飞到石佛双目上,轻轻一扑,两盏灯忽然熄灭。石佛头里忽然发出隆隆隆声,有十几颗铁弹从那石佛双目内飞出,向五人身上打过来,其疾无比。幸亏五人都是有本领的,东避西让。只听呼呼呼许多铁弹一齐飞向背后墙壁里去,墙上顿时成了许多圆孔。

    玉琴道:“原来还藏着这个顽意儿呢!我们破去也是省事。”遂又到外边大殿上,把以前遇见的机关一齐毁掉。再从右廊走到里边去,见一间间的佛殿都关闭着。五人正犹豫间,忽见墙隅有一条很小的黑影闪入树后去了。剑秋早已跃至树边,向树后伸手一抓,抓出一个小和尚来。那小和尚早已唬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说道:“请爷饶恕我的狗命吧!”

    玉琴瞧他样子,不过十二三岁左右,很可怜的。便指着他说道:“那么你快直说!寺中可还有什么人?和别的秘密之地?”小和尚答道:“他们都已逃走了。别的秘密地方也没有。但有一个老和尚,因触犯了上人之怒,把他幽闭在后边一间小屋中,已有四五年了。”

    云三娘道:“很好,你快领我们到那地方去。”剑秋遂将他放下。五人随着小和尚,在黑暗中一路走去。幸亏转弯处都悬有一盏灯,故能辨识途径。直走至最后一室,见室中点着油盏。只有一个窗洞,都用铁条构成的,所以光影惨淡得很。一扇很厚重的木门严闭着,上面有铁将军锁着。

    小和尚便道:“觉空师是当锁闭在这室中的。除了每日两餐,有人送进去。其他一概没有东西吃了。上人吃的鱼翅、海参,鸡鸭、牛羊,觉空师却只有几块硬面包,或是一碗麦粥,青菜豆腐罢了。他一天到晚念经的,不知此时有没有睡眠?”

    剑秋将剑一挥,锁落于地。大家推门而入,屋中空气十分污浊。只见一个白须老僧,穿着一件破布衲盘膝坐在蒲团上,正自打坐。一见众人进来,便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居士等从何至此?”

    小和尚嘴快先说道:“老和尚,你也不知道四空上人等都被这几位英雄好汉杀死了。秘密已破,寺内已没有人。他们是来救你的。”

    觉空又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四空之死,自作其孽。居士等侠骨仁心,元凶既已授首,余众都请宽恕少开杀戒吧!”

    剑秋道:“我们本来只要除灭四空上人,从逆之徒,不得已而诛之。大半都已逃遁,现在寺内无人主持。我等探得大师道行很高,却被四空上人幽囚于此,遂来救你出来。以后之事,即请大师主理一切。明日可以报官,把这案件办妥。释放秘密窟中妇女,把这天主寺扫清污秽,重放光明。那么我们此来才不虚行了!”

    觉空道:“阿弥陀佛。贫僧无德无能,待罪在此。幸蒙居士等大发慈悲,拯救贫僧。敢不唯命是听!”

    余观海道:“好了好了,老和尚你能听我等的说话,我等不胜快活。时已夜深,大事已定,我们也要回去哩!”闻天声也道:“走罢!我要回去喝酒。”

    云三娘道:“我们且再仔细搜寻一下看。”于是五人别了觉空,把报官善后之事托付了他。又教小和尚领路,四处去寻,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了。直至厨下,只有一个烧饭和尚躺在里面。一见众人前来,唬得他叩头不止。经小和尚向他说明,方才定心,站在一边。

    闻天声瞧见厨下安放着几个大酒瓮,便敲开了一个。取了两把镞子,和余观海席地而座,对酌起来。说道:“好酒!好酒!”云三娘和玉琴、剑秋不由都好笑了。三人让他们在此喝酒,又到后边去检查一周。

    听得远远鸡声喔喔,已在报晓。连忙回到厨房。见闻余二人已把一瓮酒喝个精光,只是舔嘴咂舌,还想喝第二瓮酒咧!剑秋道:“天已将明,我们回去罢,别再露脸。”闻天声道:“好。这里的酒,味道不错,谅是四空上人特地酿制的。我喝得还嫌不畅,待我带两瓮回去也好。”于是他立起了,将双手摄了四个大酒瓮,挟在肋下。说道:“走罢。”于是五人开了天王寺的大门,走回二郎庙去。

    等到返庙,天已大明。真如道人守在殿上,没有睡觉。一见众人回来,便带笑问道:“诸位大侠想是奏凯归来了!”

    闻天声把酒瓮一齐放下,说道:“这就是胜利品。且喜我们已将天王寺破掉,四空上人也已授首,从此张家口扫除污秽。我们觉得很是爽快。”

    真如道人道:“这都是仰仗诸位法力。四空上人末日已至,所以不容幸免了。”五人坐下,真如道人吩咐道童献上香茗。不多一会儿又命厨下送上早餐来。大家厮杀了一夜,肚中果然也觉得有些饥饿,遂饱餐一顿。坐着闲谈天王寺的事情。

    剑秋对于天王寺内所设的机关,很以为奇妙,幸亏大家精细,都没有受伤。又谈起最初自己独探天王寺的时候,罩在钟里,幸有余师叔相救,所以后来惴惴戒惧不敢造次。然而红叶村和贾家弟兄恶战,也因一时之怒,误堕石窟。足见和人家交锋,处处应当留心,免中诡计。

    玉琴却不忘情于公孙龙,夸赞他飞行功夫的高妙。云三娘道:“这是各人的缘法,不可幸致的。即如师兄一明禅师擅缩地之术,可是我们终学不到。世人大都梦想求仙学道,不知学武艺是一步一步地上去。要从实际上下苦功夫,方能渐渐达到。有些功夫不够,还是学不到。岂可一蹴而几,躐等而进?”

    余观海道:“师妹的话不错。以前我在湖北仙桃镇,寄居在一个友人家中。那友人有一亲戚,年少气盛,好勇斗狠。他知道我会剑术的,一定要从我学习。我不得已教了他一、二普通的拳术,他心里不满意,必要习剑术。但是像他这样根基浅薄的人,谈何容易?我就教他折了柳枝来舞,可笑他舞了几天,知难而退,不敢再谈剑术了。”

    云三娘道:“譬如三岁小孩,虽欲其奔驰,总是不可能的。如我昆仑门下,外边虽也有几个,可是要算剑秋和玉琴既有根底,又下苦功。我瞧他们的剑术进步不少,十分喜欢。将来都是吾党中杰出者流!”

    闻天声道:“剑秋兄和玉琴姑娘的剑术真是超人一等,昆仑门下有此人才,可敬可喜!”琴剑二人听他们赞美自己,又喜又愧,谦谢不遑。

    真如道人说道:“昨晚大家辛苦了,请休息一下何如?”云三娘道:“很好。”闻天声道:“你们请去畅睡。我却舍不得好酒,还须畅饮,喝够了酒才快意。”余观海道:“我陪闻兄同喝。”闻天声道:“好,好,有你这位酒友,再好也没有了。”于是云三娘、玉琴、剑秋由真如道人引导至后边客室里,分头安睡。只剩闻天声和余观海二人坐在太乙殿上大喝其酒。

    玉琴等酣睡多时,等到梦醒,已是下午。三人起身,洗面嗽口。一齐走至太乙殿上来。瞧见闻天声和余观海已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东倒,一个西歪,酣睡在蒲团上面。三个大酒瓮抛在一边,瓮中已空空如也,涓滴无存。

    玉琴不由笑起来道:“这两个酒大王也有醉倒的时候么?”剑秋道:“我们别要去惊动他们,且到庭中树下去坐谈。”云三娘点点头。三人遂走到大树下,坐在石磴上,闲谈一切。

    不觉转瞬天亮,真如道人过来,又要设宴款待他们。闻余二人方才醒转,听说又有酒喝,快活得了不得。剑秋、玉琴、云三娘觉得一再叨扰,不好意思,向道人申谢。

    真如道人笑道:“诸位剑侠此番光临小庙,同诛巨憝,是千载难逢之事。贫道只恨招待未能周到。诸位再要客气,使我益觉汗颜了。”

    闻天声在旁听着,嚷起来道:“今日有酒今日醉,你们都不用客气,喝酒要紧。”

    于是真如道人吩咐厨下端上肴馔,又扛来两大瓮酒。大家挨次入席坐定,开怀饮酒。玉琴见今日菜肴比较昨日大为精妙,知道真如道人特地预备就的庆功宴。她喜欢吃鸡,把筷夹着一块鸡腿细嚼。真如道人敬过酒后,对众人说道:“贫道方才到市上去。听人传说天王寺已有官中去勘验,将已死的贼秃尸骸埋葬,所有掳劫来的妇女,已由官厅保护出寺,逐一问明籍贯,即将遣送回籍。至于各处所设秘密机关,一齐雇工拆除。将来天王寺主持香火,大概便由那个老和尚主管了。现在这事轰动张垣,老老少少一齐赶到天王寺里去瞧热闹。大家纷纷谈论,都说异人降临,破去这个荒淫污秽的寺院。但是为何不肯出现?又有人谈起太白楼闹酒的一幕,互相猜测,议论不一。官厅方面也甚为奇怪呢!”

    剑秋笑道:“我们做出了事,都要让人家去结束的,莫怪他们要奇异了。”

    余观海道:“我们在此都露了脸,又做了这件大事情,耽搁在此,诸多不便,好在我方有事情要赴关外,明天即可动身了。”闻天声道:“余兄,我等临别在即,今晚又蒙真如师设宴款待,我们可以多喝几杯。”余观海道:“好好。”二人都举起大杯来洪饮。

    酒至半酣,云三娘忽自席上立起。对众人说道:“诸位且慢饮酒,我有一件事要想发表,请大家静听。”余观海嚷道:“师妹有什么要事,值得如此郑重呢?”

    云三娘笑道:“值得值得。”遂指着琴剑二人说道:“剑秋和玉琴,一个是年少英俊,一个是巾帼英雄,都是昆仑门下得意的弟子。他们自从在韩家庄邂逅以后,奔走南北,诛恶锄强,为我昆仑派增光不少。剑秋又助着玉琴,回去白牛山,报复父仇。志同道合,沆瀣一气,这是很难得的事情。我以为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儿,这一段琴剑姻缘,不可不撮合成就。我即自承为撮合山,要代他们俩便在今晚庆功宴上订下婚约,他日也可早圆好梦。

    “我想他们同患难,共生死,精神上的默契,坚渝金石。我做这个媒人,不至于遭他们的拒绝吧?前次我微闻他们小有误会,以致背道而行,这不是他们的幸福。现在彼此心迹都明,所以我急于代他们早日文定。况且一明禅师前番和我约略谈过,也有此意。此事前途当然美满,璧合珠联,天生一佳偶。想诸位听了我的报告,必然也很快活的。还有一件很巧的事,我们前次在红叶村获得两件奇珍,好像是他们两人将订良缘的预兆。我先给诸位一看。”遂从身边取出那白玉琴和翡翠剑来。

    余观海接着传看。此时琴剑二人听了云三娘的一番说话,心里又惊又喜,又愧又慰,觉得无话可说。剑秋把着酒杯,双目视着灯光。玉琴螓首微俯,一手拈弄衣襟,默默无语。

    闻天声瞧了那两件珍宝,遂高声大嚷道:“三娘说话不错,我也希望他们成为良缘,真是天生地铸的一对佳夫妇!我闻某闻了这个喜信,合当恭贺。”说罢真向琴剑二人一揖到地,慌得二人还礼不迭。闻天声又道:“快喝喜酒!”举起旁边大酒瓮来,凑在嘴边狂喝起来。

    余观海将琴剑还给云三娘,哈哈笑道:“我也早有此心,师妹做媒很好。一明禅师知道了,也要说一声师妹先得我心了。”

    云三娘又对二人说道:“我今晚说的话虽都根据我的心理而发,没有先征求你们的同意。但我认为此事已至成熟时期,而且是很美好很配合的一头良缘。所以大胆代你们撮合,向他们诸位宣布。谅必你们二人不至于嫌我多事的啊!”

    剑秋答道:“师父作主,自当遵从美意,弟子并无他意。”玉琴也很腼腆的说道:“既然我的师父如云师都有此意,弟子亦无异议。”云三娘大喜,遂把那白玉琴交与剑秋,翡翠剑交与玉琴。教他们二人各各佩在身上,以作订婚纪念。二人谢了接过。真如道人也向二人贺喜。大家更觉快活,恣意饮啖。

    只有琴剑二人因为终身已定,心中都觉得有些异样。不知是一种快乐呢?还是一种安慰?玉琴无意中抬头向剑秋一望,见剑秋正向自己紧瞧,不觉桃涡微晕,别转脸去和云三娘说话。剑秋微微一笑。

    闻天声和余观海只顾喝酒,真如道人殷勤劝进。这一席直吃到三更过后,肴核既尽,杯盘狼藉。闻余二人又已喝得醉倒在地下,方才散席。闻天声、余观海二人由剑秋扶去安睡。这几天他们喝去了不少酒,酒气冲天,常在醉乡之中,可谓狂饮了。

    次日清晨,大家起身。余观海因为天王寺已破,关外有事,立刻便要动身。闻天声却要到江南去走一遭。云三娘问剑秋、玉琴二人意欲何往?是否要赴昆仑。

    玉琴对剑秋叹道:“我以为宋彩凤和曾毓麟的事必须有个交代,方对得起人家。我想此去要至洛阳,会会邓氏七怪,探听宋彩凤母女的下落。师兄意下如何?”

    剑秋道:“我也是这样,想先去把他们找到了,把师妹允许人家之事办妥,然后再上昆仑去拜见一明禅师。”遂问云三娘行踪可定?

    云三娘道:“我也很挂念窦氏母女。前闻玉琴谈起宋彩凤被邓氏七怪逼走,很为不平。你们二人既然要去找寻他们母女,我左右无事,情愿伴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剑秋喜道:“吾师肯许同往,正中下怀。我们一齐走罢。”于是大家检点行囊,向真如道人致谢告别。真如道人送至庙门外,敬祝诸剑侠前途珍重,吩咐道童牵过那枣骝马和龙驹、花驴前来。

    余闻二人是步行的,大声说道:“再会罢!我们后会有期,将来要吃玉琴姑娘的喜酒哩!”大踏步各自走去。云三娘、剑秋、玉琴一齐跨上坐骑,又向真知道人点头告辞。鞭影一挥,马走如飞,在那晨光中望南疾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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