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十四回 两奇人醉闹太白楼 五剑侠同破天王寺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云三娘当玉琴走入林中之时,瞥见后边走来一个矮脚汉子,正想向他问讯。那矮脚汉子一眼见了那匹花驴,也立定了脚步,相视甚切。

    云三娘便问他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矮脚汉子答道:“这里名唤红叶村。我也要问姑娘,是一人来的?还是有什么人同行?”

    云三娘指着花驴道:“我们有两匹坐骑,当然是两个人。还有一位女伴在林中呢。”

    正说着话,玉琴已从林子里走出。那矮脚汉子瞧见了她,连忙向前奔逃。玉琴已认识他的面目,也就飞步追去。云三娘见玉琴追赶那人,定有缘故。也就施展陆地飞行功夫,帮着追去。

    一刹那间,云三娘已跑过了头,回身将双手一拦道:“你这厮想逃到哪里去?”

    矮脚汉子刚又回身要望斜刺里走时,玉琴也在后追。轻舒粉臂,将那汉子一把扭住,向地下一摔。咕咚一声,跌得他昏头昏脑。

    玉琴又把他提起,夹在胁下,对云三娘说道:“师父这里不便讲话,我们仍到那林子里去,倒很僻静的。”说罢回身便走。

    云三娘也牵了花驴和她的枣骝马,跟着玉琴走入林中。

    玉琴方把那汉子放在地上,拔出宝剑指着他说道:“矮脚虎,前次在奉天牢里被你漏网逃去。今番在这里相见,你再也不能逃脱了!”

    云三娘茫然,不知他们究竟为了何事。玉琴便将前事约略告诉一遍。这时金眼雕忽从树上飞将下来,要啄矮脚虎的眼睛。玉琴连忙喝止,金眼雕只得在他头上盘旋。

    玉琴心里灵机触发,料想剑秋失踪,一定与这两个贼子有关系的。现在已获其一,不可不问个明白。遂又喝问道:“矮脚虎,你把姓岳的怎样陷害?快快实说!我们特来复仇。你如若不肯说出时,先将你祭剑。”

    袁鼎慑于玉琴的威逼,又见了金眼雕害怕。暗想那夜没有留心,被那雕逃去,领得人来报仇了。我若不说,性命难保,不如说了罢。遂把那夜剑秋前来庄中厮杀,被贾振武赚入石窟,意欲把他饿死的事,大略告诉。玉琴和云三娘听得剑秋性命还没有丧失,心中略觉宽慰,赶紧要设法救出他来了。玉琴又问起贾家弟兄的来历,袁鼎也约略告知。

    玉琴便对云三娘说道:“现在白昼我们不便进去,须得守至夜里动手。此间要防人耳目,我们何必不先择一较为僻静无人之处,藏匿了身子再说。免得泄漏了,有误大事。”

    云三娘点头说:“是。”

    玉琴遂从袁鼎身上解下一根带子,将他一把提起,缚在花驴背上。云三娘牵了马,两人一同望林后走去。前面正有一座山峰,愈走愈觉荒野,幸喜没有人遇见。

    走了一大段路,只见山坳里有一座荒废的火神庙。两扇破败的庙门,只消将手一推,便倒在两旁。玉琴回头对云三娘说道:“这里可藏身,不如入内憩息何如?”云三娘道:“好的。”于是二人牵了驴马,走进庙中。金眼雕也跟着飞至。

    庙内一个大院落,长满着丰草,路也几乎不好走了。左边有一株大树,玉琴把手一指,雕便飞到树上去。

    玉琴说道:“金眼雕,你在树上躲一下吧。夜间好救你主人出险。”

    云三娘把马牵到树下拴住。玉琴也将花驴系在一起。将袁鼎解下,夹在胁下。披荆拂棘,和云三娘一同走到大殿上。

    那大殿业已破坏得不像了,窗户都没有,屋顶也有几处穿漏,西边的墙头早已倾圮。殿上除了几尊破头缺足的残余神像外,一无所有,哪里容得人坐息。

    云三娘向两边一看,瞧见右首殿外有个大石磐,面上倒很光滑,遂走过去,卷起双袖将那石磐轻轻掇起,回至殿上,放在正中。对玉琴说道:“我们借着坐坐罢。”玉琴把袁鼎抛在旁边,走过来和云三娘一同坐下。

    袁鼎被玉琴缚住,心里又气又恨。自思今天合该倒楣,瞒了庄中人,独自到我的姘妇家里去送她银子。她本留我住在那里,偏偏我又要走回来。遂遇见了这两个女子。姓岳的虽已被囚石窟之中,而那女子是他的同伴,又要前来相救了。现在我被他们擒住,又不能逃去报个信儿,让庄中人知道,好有防备。且不知他们要怎样摆布我呢?袁鼎心中焦急万分。而玉琴和云三娘谈谈说说,颇不寂寞,不过肚子里觉得有些饥饿罢了。

    这样捱到天黑,玉琴、云三娘又闭目养神,不言不语。坐了一刻,云三娘立起身来说道:“我们好去了,金眼雕可以带着同去。至于那两匹坐骑,只好请他们在这里等候了。”

    玉琴点点头道:“很好。”遂又亮着宝剑,对袁鼎喝道:“矮鬼,我们现在要走了,你须在前引路,到你们庄中去,不得误事,方才饶你性命,尚有违抗,我手中的剑便不能宽恕你了!”袁鼎在黑暗中瞧着明晃晃的剑光,心里已有些着慌。

    玉琴又将剑在他的脖子上一磨道:“你答应不答应?”袁鼎不得已说道:“答应了。”玉琴正要挟着他走,云三娘道:“这厮手里又无器械,谅他也逃走不脱的。不如放他自走,免得挟着嫌累赘。”玉琴点点头,便把袁鼎身上绳索解去。喝他立起来,在前先走。袁鼎不敢违拗,觉得手足麻了,舒展几下,透一口气,才回身走出庙门去。玉琴和云三娘在后紧紧相随。玉琴口中胡哨一声,即见一团黑影飞过头上去,金眼雕也跟他们一起走了。

    玉琴催着袁鼎向前快跑,毋如袁鼎只是拖水带泥地走得很慢,捱磨着时光,玉琴觉得有些不耐。金眼雕只是在前面空中回旋,翅翼扑扑之声,似乎嫌他们走得迟慢,玉琴心中忽有所悟,便对云三娘说道:“那雕既会引我们来此,必然识得庄院。我们何不由他试试,强如这厮跑得这样迟钝。”云三娘道:“好的。”玉琴便伸手把袁鼎抓起,夹在胁下。说道:“你这厮敢是生了足疾,这样跑不动路,待我带你走罢。”二人遂跟着金眼雕前行。雕飞得快,人也走得快,不多时已从荒野间走进村里。

    袁鼎被玉琴夹着走,一只左手散在外边没事做,鼻子里闻得一阵阵芳香,玉琴的腰里又是软绵绵地,他的身子正贴个紧着,不觉心中痒痒地动了欲念,忘记了自己的危险,竟自想入非非,将玉琴和自己的姘妇比较,更觉玉琴可爱。不知她有没有丈夫?是处女呢?还是少妇?但瞧她情形,十分倒有九分像没有嫁过人的少女的。可惜她不爱上自己,否则倒可大乐一乐咧!

    思至此情不自禁,一只空着的左手,先向玉琴腰眼边一擦。玉琴急于跑路,还不十分觉得。袁鼎见玉琴不响,他的色胆渐渐大起来,又将左手慢慢儿的伸向玉琴胸前摸索。玉琴才觉怪痒的一下,低头一看,瞧见袁鼎的手,不由大怒。右手把剑向下一插,抓住了袁鼎的左手,只一拧,只听喀嚓一声,袁鼎的左腕已脱了骨臼,痛得他大叫一声。

    玉琴又把他的右手倒转来一并夹住,喝道:“你这厮休要不识时务,再挣扎时,我就结果你的性命!”袁鼎果然忍着痛不敢复动。玉琴拔起了剑,仍望前走。

    云三娘在旁瞧得清楚,不觉笑道:“这厮真是可恶!带了你走,还要不耐烦。换了我时,早把这颗贼头拧下来了。”

    二人且说且随着金眼雕走。只见前面有一座大庄院,赫然显露,金眼雕已飞进墙内去了。二人抬头一看,见墙上满刺着尖刀,很难飞越。玉琴便问袁鼎道:“你快老实说!这里是不是贾家?”袁鼎道:“正是的。”

    云三娘倏的飞起两颗银丸来,银光回旋了一下,墙上的尖刀都已削平,二人这才跳上高墙。见里面乃是后院,前边一间间的有不少房屋。

    二人轻轻跃下,玉琴放了袁鼎,将真刚宝剑架在他的后头,低声说道:“你休得声张,快快引我们到那石窟处去。如要执拗,你这颗脑袋便要切掉!”袁鼎此时已在玉琴掌握之中,不敢倔强,只得引导着二人转弯抹角地向前面行去。

    走至一条回廊边,有两扇朱漆的门,上面锁着一把铁将军,袁鼎回头说道:“就在这里头。但是门已锁上了,走不进去。”玉琴笑笑,立即上前把剑一挥,锁已落下。正想走将进去,背后更锣响,忽然来了两个更夫。玉琴等急切没有躲处,抓了袁鼎倏地跳上屋面,要避过更夫耳目。幸亏那两个更夫转弯而走,没有走到这边来。玉琴等遂又跳下,疾忙推门而入,仍把那门掩上。见门里乃是一个小小花园,一堆堆的玲珑假山,叠得甚是奇巧。月光映着荔枝小径,寂静得很。

    袁鼎引着二人走上假山。玉琴恐防他要有什么变动,一柄真刚宝剑紧紧贴在他的颈上。到得假山上面,袁鼎在一根石笋之后,将机关拨动,即见假山中间顿时现出一个石窟穴来。俯视窟中甚是黑暗,不知有几许深。

    云三娘便问道:“姓岳的可在里面么?”袁鼎点点头。玉琴扬着剑说道:“那么你快些走下去,将姓岳的唤出来,我们自当饶恕你的狗命。”袁鼎被玉琴威逼着,无可如何,只得大着胆子,从石级上走下窟去。方欲呼唤,不料早被剑秋在暗中狙击,立刻倒地而死。

    玉琴听得下面“哎哟”一声,接着咕咚跌下去的声音。知道剑秋不知底细,在那里动手了。自己也不敢下去,深恐暗中或有误伤。遂俯身窟边,轻轻喊了一声。剑秋听得出是玉琴的声音,说不出的又惊又喜,又呆又疑,难道是做梦么?不是的!明明有一个死尸躺在脚边。但不知何人为我所杀?不要害了好人!于是他遂答道:“上面是玉琴师妹么?剑秋在此!”玉琴听得剑秋声音,不由大喜。便又唤道:“师兄快快出来,我等特来援救的!”

    剑秋遂将宝剑点着石级,一步步地走到窟顶,踏上假山。好如禽鸟离笼,猛虎出柙,顿时恢复了自由。月光中瞧得分明,但见玉琴反握着宝剑,立在他的面前。娇靥上似有一种特别神情的表示,似怨非怨,似恨非恨,又似惊喜。总之她满怀的情绪,此时一齐由郁而发。而当着云三娘的面,又不便如何申说,只好先待剑秋开口了。

    剑秋又见云三娘立在玉琴身后,不胜诧愕。便向她拜倒道:“离别多时,吾师从何而至?玉体可康健?”

    云三娘微微笑道:“此天机也!我与玉琴中途邂逅,又有神雕引路,遂到这里来了。这都是玉琴诚心救你所致。”

    剑秋便对玉琴致谢道:“多蒙师妹千里迢迢,特来救助,使我不胜感激,以前之事千乞海涵勿责,现在我知道你的心了。”

    玉琴听到他说“现在我知道你的心了”这一句,暗想原来你一向还没有知道我的心啊!眉峰之间,顿现怨恚。剑秋又接着问道:“但是我真不明白,你怎样也会赶来呢?”玉琴方欲回答,只见那边小门里“呀的”开了,杀出许多人来。前边有个月亮洞门,也已突然开启。同时灯笼火把,两头拥出不少健儿。

    原来他们方才瞧见的两个更夫,不多时从别处兜将转来。见朱漆门上锁已断落,门也虚掩着,知道事情不妙。便去唤起庄中众人,同捉奸细。贾振武和唐闿率领庄丁从这门里杀出,贾振威从月亮洞门杀入,取两面包围之势。早见二人立在假山之上,月光下看得十分清楚。贾振武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婆娘?敢到我们庄中救人。须知贾爷爷的厉害!”

    玉琴早已舞动宝剑从假山上飞跃而下,一道白光直取振武。振武挥开双刀,紧紧迎住。贾振威挺着白虹宝剑来助。剑秋也使开惊鲵剑跟手跳下,和振威斗在一起。这时仇人重见,格外杀得上劲。

    飞毛腿唐闿认得玉琴便是以前剑秋的同伴,便摆动两根狼牙棒,跳过来助战。且战且对振武说道:“这女子就是姓岳的同伴,不知她怎样会来救人的?我们千万不要放过!”两人双战玉琴。同时众庄丁也都使开刀枪棍棒,一齐杀上。

    云三娘依旧立在假山石上,瞧琴剑二人和他们酣战。一青一白的剑光,四下飞舞,沛然莫之能御。暗想二人剑术已进步不少了!但我既已来此,怎能袖手旁观呢?遂即飞起两个银丸,如两点流星,光芒四射,飞入众人围里。旋转一下,飞毛腿唐闿当个正着。只见两个银丸在他的颈上一转,他已身首异处。银丸随又环绕数下,四五个庄丁早又头颅飞去。

    贾振武正和玉琴剧斗,见唐闿授首银丸之下,心中未免吃惊。又见银丸向他头上飞来,不觉手忙脚乱。被玉琴逼开双刀,一剑直刺入他的胸窝里去。大叫一声,血雨四溅,立刻倒地而死。

    贾振威见他哥哥已遭惨死,自己又被剑秋紧紧逼住,不能相救。又见银丸扫荡处,如秋风振落叶,众庄丁一个个倒在地上。知道今天遇见劲敌,自己倘然不走,也要遭殃。遂即将手中白虹剑,使个狮子搏兔势,拨开剑秋的青光,一剑向他头上劈下。剑秋急还剑抵御时,振威已得个间隙,跳出圈子,跃上花墙,便望后面逃走。

    剑秋追去,玉琴见了不放心,也就挺剑同追。二人跃登墙头,循东追了十几步。振威已飘身落下,乃是一个后园,比较前面的广大。琴剑二人也追将过去,但是追得很慢,恐防再中他的诡计。这时忽听头上泼剌一声响,那头金眼雕也追上来了,直飞前去。

    玉琴指着雕道:“好雕,好雕,忠心的金眼雕,今晚须帮助你的主人把仇敌捉住!”言犹未出,只见贾振威已逃至一个水池侧边。忽地回转身来,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向上高举起来。

    此时金眼雕已展开双翼,飞到他的头顶,方将望下扫击。突有一团烈火,直扑金眼雕翼上。金眼雕不及躲闪,右翼早着。才想远避,接着又是一团火焰,射中金眼雕的左翼。金眼雕两翼都中了火,拉杂杂地烧将起来。只见它怪叫一声,张开两爿火翼飞向榭后而去,映得墙上都红了。剑秋说声“不好”!又见振威向他们一抬手,便有两团烈火向他们身上扑来。

    琴剑二人急忙将宝剑使开,舞得水泄不通。两团烈火都落在地上,接着又有三团火焰飞至,幸亏二人剑术精妙,都不使它近身,一一反射在地下。有一团火焰激射在一株木樨树上,竟烧将起来,把那树也烧成枯木。二人见火焰已灭,定神再看振威时,却已不知逃向哪里去了。这就是振威所有的绝技“九龙取水”。到了危急之时放出,果能抵御敌人。自己便做了漏网之鱼,脱身而去。

    玉琴对剑秋说道:“好险啊!这是什么东西?”剑秋把脚一蹬道:“大约是火箭吧?唉!我的金眼雕不好了。快快去找它。”二人立即走到水池后面,见金眼雕落在太湖石边,身上还在燃烧呢。剑秋急急走向前去,把火扑灭后,细瞧金眼雕已活活烧死,半个身体已成灰烬。剑秋放声大哭。玉琴也不由堕泪道:“可怜的金眼雕,竟中了敌人火箭而死。我们快去找觅那贼子!”

    二人兜转身在廊下找了几个转弯。花木幽深,路径曲折。月光自树间漏入,地上好似铺满着散银。哪里有个敌人的影踪呢?剑秋道:“想那贼子早已逃走了。我们不要又误蹈什么机关,不如回到外面去罢。”遂回转水池边,提起那烬余的雕儿,一同回身走到外面。

    早见云三娘已生擒住两个庄丁,正在询问。因为云三娘不忍把他们尽行杀戮,早把银丸收转。擒住两人,向他们盘问庄中情况。其余的都乘机逃生去了。云三娘见二人回来,便问可将敌人追着?一瞧剑秋手里提着的死雕,不由大惊。

    剑秋便将自己和玉琴追赶贾振威,金眼雕中了火箭而死的情形奉告。云三娘也连呼可惜。庄丁在旁说道:“这是贾二爷发明的一种暗器,名唤九龙取水。能将敌人烧死,厉害无比。花园后面有一个秘密隧道,可通村外。这是庄主特地掘下,以防不测的。大约二爷就从那里逃去了。可是他们严守秘密,我们都不知怎样开放的。”

    玉琴听了便道:“那么我们快去寻那隧道。”说罢拔步要走。剑秋将她一把拉住说道:“算了罢。此时他已走远,我们也追不着了。他日或再有相见之日,我必要代金眼雕复仇!”

    玉琴便将自己追上昆仑,途遇乐山、乐水二师兄,方知剑秋已到山东,遂即赶来,巧遇神雕引路,重逢云三娘,活擒矮脚虎,一同到此相救的事情,告诉与剑秋知道。自己一肚皮的怨气,当着云三娘之面,不便发泄。只说:“师兄要走,怎么不告知一声?好同上昆仑。现在反致闹出这岔儿。”

    剑秋却向玉琴赔罪道:“师妹你要原谅,都是我的不是。我因一时性急,思想谬误,以致有此举动。千乞师妹原谅!”玉琴听他说了两个原谅,也就微笑无言,把前嫌消释了一半。云三娘在旁听他们二人讲话,虽不知底细,心里却也有些明白,只是拈着樱唇微笑。

    剑秋回过头来,向云三娘说道:“现在这里死者死,逃者逃,我们怎样发落?”云三娘道:“我们且到后边搜搜看,可有什么别的发现?”琴剑二人齐声答:“不错。”三个遂燃着火炬,向里面内屋走进。

    剑秋一边走,一边向玉琴说道:“想不到在奉天东海别墅捕了一回鬼,被那两个贼子依旧兔脱,遂致今番又有红叶村一幕恶斗。那个飞毛腿唐闿已死于云师剑丸之下,只是还有那矮贼,既被师妹擒住,现在却在哪里?不要也被他漏网逃去!”

    玉琴听了,格楞一笑道:“他此时早已命归黄泉,再也不会漏网逃生了。师兄你好糊涂,你在石窟之内所杀的是谁么?若没有他送死,我们怎能知道这机关呢?”剑秋方才大悟。笑道:“原来是他,杀得并不冤枉啊!”三人走至后边楼上,见有几个妇人小孩,躲在暗里。见了他们,只是吓得索索地抖。

    云三娘道:“罪人不祭,我们不必去惊动他们。”转到后一层楼上。见有一间精美的阁子,上面有一蓝地金字的小匾,写着“藏珍阁”三个隶书。

    云三娘道:“方才闻庄丁言,贾振武爱玩古董,常向富贵人家盗取。我们不妨进去看看。”剑秋遂飞起一脚,将门踢落。一脚踏进去时,忽然豁剌剌一声响,门左右伸出四把挠钩,向他身上钩来。剑秋避得快,没有钩着。不觉笑道:“原来里面还有这种玩意儿呢!”玉琴过去将剑一挥,四把挠钩都已削做两截,落在地板上,没有用了。

    三人把火炬高照,十分小心地走进阁中。四边一看,见有各种紫檀的大橱,雕琢得非常精细。橱里一层层的错综排列着许多珍奇古玩,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什么白玉马啦,翡翠抓啦,象牙船啦,珍珠塔啦,真是象犀珠玉、怪珍之物,无一不有。三人一路观看,如入山阴道上,目不暇接。暗想贾振武费尽心机,巧取强夺,聚集了这许多古董,现在他已一命呜呼,不知又将落于何人之手了?

    云三娘一眼瞧见东首一座六角式的橱中,陈列着两件东西,触入她的眼帘,连忙过去取在手中。琴剑二人走来看时,见是一柄翡翠琢成的宝剑,只有五寸多长,通体绿得如碧水一般,十分光滑。还有一件是四寸左右长的玉琴,全用白玉雕就,古色古香,令人爱不忍释。

    云三娘带着微笑,对二人说道:“不义之财,本当不取。只是这两件宝物,他日我自有一个用处,暂且取了藏在我处罢。”遂即安放怀中。二人也有些会意,却未便启齿。

    三人又到复室中看了一遭,依旧照着火炬,回到外面。只见那两个庄丁还伏在一边没有逃去。剑秋便喝令他们先将厅上所悬的灯一齐点明。又对玉琴说道:“我在窟中好久没有进食,肚中实在饿得荒了。你们如何?”

    玉琴道:“我和云师也是一天没有进餐了。”剑秋点点头,便请云三娘和玉琴坐在厅上。他就押着那两名庄丁,教他们引导到厨下去。搜寻出许多火腿、板鸭、腌肉、干菜等食物。喝令他们淘米煮饭,监视他们急速把饭煮熟。又把火腿等蒸熟了。一齐搬到外面厅上去,三个人饱食一餐。剑秋吃罢,顾视着地下的死雕,又叹了一口气。

    那时已有三更过后,将近四鼓。剑秋就问云三娘道:“我们做了这一回事,将如何发落?”

    云三娘道:“这却不比韩家庄,不必请教祝融氏了。我想此地大概属于邳县管辖。我们只要到邳县投个柬儿,让他们来照盗案办理也好。”

    剑秋道:“我师说得有理。那县令衙门在何处?现在闲着没事做,我就去跑一趟罢。”玉琴指着庄丁说道:“问他们便可知晓。”

    剑秋喝过一个庄丁来问询。方知邳县衙离此有七八里之遥,在红叶村的东南方。剑秋遂索笔砚纸墨写了一张纸条。大意说明贾家弟兄为坐地分赃大盗。此番遇到行侠仗义者流,把他们杀死。只有贾振威一人漏网。家藏古董,价值约在数百万以上。即请官中严办此案云云。把来折叠好,塞在怀中。回头对云三娘和玉琴说道:“二位稍待,我去去就来。”云三娘点点头,剑秋便走出大厅去了。

    玉琴和云三娘坐着闲谈以前的事情。玉琴又讲起夜探天王寺的一幕,说四空上人的飞刀委实厉害,要求云三娘帮助同去破灭。云三娘道:“我和你的余师叔也有此心,所以余师叔早已北上了。现在你和剑秋由分而合,即可一同前去。寻到余师叔,再去破天王寺。饶那四空上人怎样本领高强,我和余师叔总可对付得过。至于其他小丑,你们二人尽足够收拾去了。”玉琴闻言,甚为快慰。

    谈谈说说,四更过去。将近五更,只见剑秋已跃入厅中。对二人说道:“我已找到那县衙。在那县令与他夫人正寻好梦之际,把小柬投入他们房中的桌上了。明早官中当有人来处置的。”三人又坐了一歇,见东方发白,天色微明。云三娘立起身来说道:“走罢,我和玉琴的坐骑还在村口火神庙内呢!”

    剑秋道:“等到师父和师妹的坐骑取得之后,我也要到官渡驿走一遭,把我的龙驹取回。又不知那个姓夏的有没有走呢?”遂提起死雕说道:“我们走罢。”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至大门。开了门出去,很快地走向火神庙。等到日出时已到庙中。玉琴过去把那花驴和枣骝马牵出来。云三娘道:“我们两人都有坐骑,剑秋却没有。跟着同走不像样的,不如一同步行罢。”玉琴道:“不错。”剑秋道:“路途不远,我打前引导。”依旧提着那死雕前行。玉琴笑道:“师兄不是痴了么!那雕业已死了,随便掘土葬了也好。你只管提携着做什么?”

    剑秋叹口气答道:“那金眼雕虽属禽鸟,跟随我长久,很有师弟之谊。十分义气,又是十分勇敢。此番我中了奸人之计,堕落石窟,若没有那雕逃去,途中遇见师妹,引路至此,那么我不是即要饿死在那窟中么?不幸而中贼人的暗器,死于非命。我心中的悲伤,好似死掉了一位亲爱的朋友一样。所以我想觅一块好好的地方,把他埋骨才是。”玉琴听了,想起以前自己在螺蛳谷,中了风姑娘的诡计。也是那雕来救我的,想不到它虽一鸟,能够有这勇气,很忠实地救了我们二人的性命,而我们反不能保护它,岂非对不住它呢?死而有知,能无怨我们呢?想到这里,心中也觉得一阵伤感。

    将近午时,三人走到官渡驿旅店之内,进去询问。方知夏听鹂因为那夜剑秋一去不回,凶多吉少,心中非常盼念,已呈请地方官厅捕查盗贼。仍和眷属留在这里,没有回去,要想等个水落石出。谁知地方官畏盗如虎,一纸公文等于虚行,到哪里去认真捕盗呢?现在听得剑秋回来,不由大喜,连忙出见,叩问无恙。又见同来两个女子,英秀动人,十分惊奇。

    剑秋见自己房间还空着,便命店小二开了房门。放下死雕,让夏听鹂和云三娘、玉琴一同入内宽坐。店主人为了此事,也极挂心,跑来相问。剑秋不欲直说,恐惹多事,也就草草回答了几句,含糊过去。店主人恭喜一声,退出去了。剑秋对于夏听鹂也告诉了个大略,没有细讲。夏听鹂听了,非常快慰,并谢剑秋援助之德。不过听说剑秋心爱的金眼雕为了主人,竟牺牲了性命,也十分悼惜。

    谈不多时,午餐将届。夏听鹂特地吩咐店中预备好一桌丰盛的酒席,宴请三人。三人也不客气,一同坐下饮酒。剑秋又将云三娘、玉琴的来历介绍与夏听鹂知晓。夏听鹂愈加敬佩。畅饮多时,夏听鹂方才别去。回到自己房里,把这事告诉他的家眷知道。妇女们也是好奇心重,时时蹑足探头来窥望这三位奇人。

    剑秋又唤进店主来,向他说道:“我的爱雕死了。我要得一靠山的好地方,把它埋葬,代它建筑一个小墓,以为纪念。不知道这里附近可有相当之处?”

    店主答道:“云龙山下旷地很多。先生如要购买,我可介绍。”剑秋道:“我因急于北上,不及办这事。我的心里想要拜托店主代我办妥,费神之处,自当重谢。”店主带笑答道:“这些小事,何足挂齿。先生如相信我,要我代办,自当效劳,决不偾事。”

    剑秋道:“承蒙惠允,再好也没有了。我就把这死雕交给你,将来墓前可以竖立一块小碑,以便认识。碑上请刻‘义鸟金眼雕之墓’七个字,千万勿忘。”店主人诺诺连声。剑秋遂从怀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纹银,交与店主。店主收了,提起地下的死雕,告辞出房而去。剑秋不胜咨嗟。玉琴虽幸救得剑秋性命,而一头义勇可爱的神雕,在此役中活活牺牲,岂不可惜?云三娘也是呼惜不止。

    这夜三人遂在这旅店中住宿。商议定夺,明天一同北上,要去破灭天王寺。晚上夏听鹂又过来闲谈,剑秋即命店中治盛馔还请他。夏听鹂谦谢再三,方才入座。席间谈笑风生,各尽其欢。夏听鹂邀他们三人一同到吴王台畔,游览姑苏风景,泛舟荷花荡,驰马天平山。剑秋回答说:“我们因有要事,即日北上。他日有缘,当来吴门拜谒。”直饮至三更始散。

    明日一早,剑秋等三人起来,紧要动身。唤店主开帐,以便付钱,谁知夏听鹂已于昨夜代他们一齐付清了。夏听鹂闻声过来送行,剑秋不欲他破钞,一定要还他。夏听鹂哪里肯取,推让一再,剑秋只得说一声“叨扰之至,我们后会有期,前途珍重。”三人遂和他点头分别。

    店主人也来送行,剑秋又叮嘱他好好埋葬那雕。店主答应道:“请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他日先生路过这里时,我当引导先生们去观看的,决不有负雅嘱。”

    三人走至店外,店小二牵过三人的坐骑来。剑秋把行李放在龙驹上。三人向夏听鹂和店主人又点点头,还身跨上坐骑。鞭影一挥,二马一驴驮着他们的主人,展开长蹄,飞快地向东北方官道上跑去了。夏听鹂等剑秋等三人走后,也就携带眷属,遄返苏州。

    云三娘、玉琴、剑秋三人在途中早行夜宿,望京师进发,一路平安无事。山东道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响马。一天将近德州,落日衔山,野风怒啸。却见对面尘土滚滚,有两骑疾驶而来。剑秋对玉琴说道:“这两骑来得突兀,莫非响马来了?”玉琴微笑道:“怕什么?至多一场厮杀而已!”一边说,一边掣出真刚宝剑。剑秋也将惊鲵剑出了鞘。三个人勒马而待。一刹那间,两匹马已到身畔。马上骑着一个蓝袍少年,和一个紫衣少妇,剑秋仔细一瞧,不由欢呼道:“原来是天豪兄,剑秋、玉琴在此。”

    那两骑闻声也已停住。玉琴跟着一看,果然是李天豪和他夫人蟾姑。此时李天豪夫妇也瞧见琴剑二人,一齐跳下马来。玉琴、剑秋、云三娘也下了坐骑,一同相见。蟾姑握着玉琴的手,互问别来无恙。剑秋遂介绍云三娘和他们认识。天豪夫妇风闻剑秋讲起他的师父云三娘剑术如何高妙,景仰已久。现在见了云三娘的面,见三娘年纪并不甚高。望去如二十许丽人,玉靥微笑,姿色清丽。不觉更为倾倒。剑秋遂问天豪夫妇到哪里去?宇文亮和莲姑等近状如何?至以为念。

    李天豪叹道:“不要说起。自从你们二位去后,宇文亮娶了两个姬妾,是察哈尔地方的蒙人,十分妖冶。宇文亮得了那两个,天天饮酒作乐,无复有远大之志。龙骧寨中事务都由我一人劳心调排。还有我的小姨莲姑,招了一个丈夫前来,那人姓杨,名乃光,别号一阵风,本是飞行大盗,在山西潞安一带很有势力,本领也确乎不错。莲姑在外自己结交得来的。但是我看他生性淫悍,不甚归正,不是正正当当的侠义朋友,因此我和他的感情也很淡薄。此次我们特地南下,要到漳州厦门一带去访问一个朋友,此人是我故交,现在那边密谋革命事业,声势很大,所以我们要和他联络,不得不亲自走一遭。想不到在此遇见二位,不胜快活。不知二位以后可有暇到我们寨中盘桓数天,随时指教。”

    剑秋也将自己和玉琴同返荒江,回到此间的经过,略为告诉一遍。且言山海关外螺蛳谷,现在袁彪夫妇等盘踞,秣马厉兵。他日可与龙骧寨一同联络,以厚兵力。天豪听了甚喜,要剑秋极力介绍。剑秋应允,缓日当领袁彪夫妇到龙骧寨来相见。又言此番北上,将赴张家口,想把那罪恶之薮的天王寺破去,为地方除害。

    李天豪顿足道:“可惜我们急于南行,不然很愿追随你们一起去。”剑秋道:“贤伉俪既有要事,也就不必了。我们后会有期吧!”天豪也说一声:“前途珍重,愿三位早灭淫僧!”于是天豪夫妇遂与云三娘和琴剑二人告别,大家各自跃上坐骑,分道而去。

    途中琴剑二人得闲,又把曾家的事各人问个明白。玉琴又言自己见剑秋走后,也就不别而行,拟先至虎牢,代宋彩凤作媒,与曾毓麟撮合成亲,不料彩凤见逼于邓氏七怪,业已高飞远飏,遂想到昆仑来寻剑秋,讲个明白,幸遇乐山、乐水二沙弥,才知剑秋没有上山,回路相寻,得遇神雕,援救剑秋出险。且言自己诚信未孚,以致闹出了个岔子,但凡事不可妄臆,总须问个明白,何以必要不别而行呢?

    剑秋觉得自己这事,实在比较卤莽急躁一些,无言可答。只得引咎自责,要求玉琴不要见怪,从此决不致再有误会了。也觉得这么一来,对于曾毓麟也有些对不起。

    玉琴见剑秋反躬自咎,业已明白了她的心肠,也就一笑而罢,把所剩一半的前嫌一齐消释了。又说:“待到天王寺破后,我总要找到宋彩凤,代他们成就一段良缘。因我一言既出,定要做成的。”剑秋道:“很好。我当追随师妹之后,同去访问。还有什么邓氏七怪,我也要去试试他们怎样的厉害。”二人谈了好久,欢洽非常。

    不多几天,已到了北京。剑秋便问云三娘可知余观海师叔耽搁在那一处?云三娘道:“我知道的。在朝阳门外一个灌园老叟家里。”于是三人一齐赶到那地方去。见前面一个很大的园地,树木阴沉,鸟语枝头,十分清静。云三娘当先一马,来到两扇柴扉之前,便勒住缰绳。回头说道:“到了。”三个人一齐跳下坐骑。云三娘先走一步,玉指轻叩柴扉。

    不多时只听里面有人问道:“外面是谁?”声如洪钟。云三娘答道:“是我姓云的来此拜访钟老丈。”随即见柴扉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琴剑二人起初听了声音,以为必是关西大汉。谁知乃是白发老叟。两鬓斑白,颔下一部银髯,长垂过腹。瞧他年事至少有七十岁左右,但是面上血色甚红,精神健旺。除了须发以外,一些看不出龙钟之态。见了云三娘,笑容可掬,双手一拱道:“原来是三娘到了。且请里面坐。”

    云三娘道:“老丈贵体想康健!余师兄可在府上?”

    老叟答道:“多谢三娘垂念。老朽顽体如常,天天抱瓮灌园,筋骨倒很舒服。只是三娘此来,是否要找观海?他来了好几天,老朽每晚陪他喝酒。他因等你不及,恰巧昨天动身赴张家口去。他留语老朽说,三娘若来,请你也到那边去。哈哈,二位侠义的精神可敬可喜。我今老矣!无能为也已。”

    云三娘道:“老丈客气了,余师兄既不在此,我们要到张家口去找他了。”遂又介绍琴剑二人和老叟相见。老叟相视一下,笑道:“皆天民之杰出者也!世衰道微,好自为之。”

    老叟要请三人入内稍坐,喝一杯香茗。云三娘谢道:“不敢惊扰,我们要紧去了。”老叟也不再强留,说道:“那么等你们暇时再来欢聚数天,谈谈桑麻吧。”云三娘等三人遂和老叟告别,各自跨上坐骑,勒转马头而行。老叟也闭门进去了。

    玉琴瞧了这种情形,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在驴背上向云三娘问道:“那老叟究竟是个何许人?吾师如何与他相识?”

    云三娘的坐骑正和她相并,遂微笑道:“我和他是不甚相识的,余观海师兄却和他缔交深厚。不知在那一年,我和余师兄来北京,余师兄曾偕我同去拜访过他一次,所以今日认得他。据我所知道的,他姓钟,名遁世,有十分的好剑术,在我们之上。你们不要轻视他年纪老耄啊!他在此住有数十年,天天灌园。他的儿子早已故世,只有一个孙儿,年纪约有十六七岁。得乃祖薪传,也有很好的武术。可是钟老叟偏偏不喜他的孙儿习武,请了一个宿儒在家,教他学文,不是很奇怪的么?他这个人性子也很怪僻,一不喜和人家多说话,二不肯管人间事,三不喜吃荤,常常闭户不出,所以余师兄既然不在那里,我也不欲去惊动他了。”

    玉琴听了说道:“越是有本领的人,越不肯轻易暴露。像我们的行径,却未免太认真一些了。”剑秋在龙驹上接着说道:“恐怕他老人家不肯出来多事,否则若得他同去,四空上人不足惧了。”

    云三娘道:“他当然不高兴出来的,不然你们的余师叔早已请他同行了。”

    玉琴道:“现在有了吾师与余师叔,合我们四人之力,难道天王寺还破不成么?我也不信了,不过可惜袁彪夫妇远在关外,不及邀他们同去,他们倒很高兴的。”

    剑秋道:“小鸾的镖果然精妙,智能被她发中一镖,足寒淫僧之胆。我想师妹的眼功和手法也是很好的,以前在荒江雪天出猎,有一鹰盘旋天空,我发一箭,没有射着,却被师妹射中了,我很佩服,所以师妹何不也练习一种暗器试试?”

    玉琴道:“我素来不喜欢以暗器胜人的,大家须放出真功夫来决一胜负,也教人家输了佩服,何必要乞灵于暗箭伤人呢?”

    云三娘听了点点头道:“玉琴之言甚是。现在我们闲话少说,余师兄既已于昨天动身到张家口去,我意以为我们不必在京师耽搁,也就快快赶上去吧。”

    剑秋道:“师父说话不错,我们也没有事要耽搁,目的是在天王寺,那么一同追赶余师叔去为是。”玉琴亦无异议。三人就此向张家口登程进发。琴剑二人更是心急非凡,屡屡加鞭。

    这一天已到了张家口。正近炎夏,天气很热。三人投下一家客店住宿,黄昏时趁早用过晚饭,一齐坐在庭中纳凉,瞧那边萤火隐现于树间,微风送凉,很是悠闲。玉琴说道:“我们已到了目的地。可是不知余师叔住在那里,令人好不焦躁!”

    云三娘道:“你不要性急,明天白昼我可出去访问他。好在他这个人自有一种怪模样,很易问得出的,无须多虑。”

    剑秋仰首望着天上的明星说道:“一个人的行踪真是说不定,自己也不由作主的。初时我本想上昆仑山去。后来中途遇见乐山、乐水二师弟,始知一明禅师不在山上,我遂折回至临城访晤贾三春。凑巧他又赴杭州去了,我在贾家住了好多天,有小神童瞿英和贾三春的小女儿芳辰伴着我消遣长日,也不寂寞。后得贾三春家信,知他将在杭避暑,我就动身想到杭州去一游西湖。不料途中出了这个岔儿,幸有师妹和我师前来相救。此番忽又自南而北,重至张家口。岂非萍踪无定么?”

    云三娘道:“天下事本来如此。世人欲虽巧为,天已早定。不然我又怎样会和你们遇合呢?”

    玉琴道:“不错,我们此番北来,途中却又遇见李天豪夫妇,得知龙骧寨大略情形,省得我们去走一遭了。”

    三人正谈着话,忽听外面有人匆匆跑了。高声喊道:“掌柜的,快到太白楼去瞧热闹啊!奇人奇事,不可不看。”接着掌柜的答道:“顺风耳朵,你且稍侍,我有一笔帐记了就来。”那人又喊道:“记什么帐?快看要紧,不要错过了时候。”

    三人闻言,忍不住一齐走出来。见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披着一件布衫,敞胸赤足,手中挥着芭蕉扇,正在催柜台里的店主。这时掌柜的已除下眼镜,走出来说道:“去、去、去。”

    剑秋连忙止住他们道:“请教有什么热闹可瞧?可值得一观?”那汉子白瞪着两眼道:“你们倘也要瞧热闹的,快跟我去。我没有功夫多说话啦!”说罢回身便望门外跑去。

    店主人对他们带笑说道:“这人姓曹,是本地的小热昏,专在街头巷尾讲新奇新闻的,所以别号顺风耳朵。他教我去瞧热闹,一定大有可观。客人们请一同去可好?”剑秋、玉琴、云三娘遂跟着店主一齐向前边大街上跑去。

    见那汉子在前面相距二十多步,时时掉转头来喊道:“你们快些走啊!”三人本可放出飞行功夫来,一蹴而就。但是他们不欲轻露行藏,动人惊疑。所以仍随着店主走路。店主是个大胖子,早走得气喘不止。跑到市梢将尽处,见那汉子立在一家酒楼门前。大声喊道:“在这里。你们自己上来罢。”说着话走进去了。

    云三娘、玉琴、剑秋随着店主走到那酒楼之下,见招牌上写着“太白楼”三字。楼上人声鼎沸。楼下也挤满着许多人,东一堆西一簇的,不知在那里讲些什么。三人也不顾店主蹒跚了,迳自走上楼头,见沿街一大间楼上,排列着不少人,好似砌着一垛墙头。那个汉子不知挤到哪里去了。只听得里面喝一声:“请啊”,声震屋瓦,众人又大笑起来。

    云三娘和玉琴急欲瞧个究竟,将玉臂向两边一摆。众人急闪出一个隙地来,让他们挤入人丛。店主人却挤不进,只得立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里观望。

    有几个轻薄的少年,一见二人花容月貌,如江东二乔,清艳绝伦。嘴里便叽咕着说道:“咦,那里走来两位姑娘?生得好不美丽!我们看了醉汉胡闹,又有仙女降凡,来供我们眼皮儿上的欣赏了。”又有人说道:“不知这两位姑娘有没有丈夫家的?不然我倒要来做个大媒,包管人家快活的。”剑秋跟手挤进,立在玉琴背后,怒目而视,众人才不敢多说了。

    三人遂向里面瞧去。只见东边一个酒座上,有一个乞丐模样的汉子,箕踞而坐,那丐穿着一身敝旧穿破的夏布衫裤,赤着双脚,瘦长的面孔,目光炯炯,正是他们要找寻的飞云神龙余观海了。桌上堆叠着数十个空酒壶,右手正拿着他的铁钵,向他左手托着的大酒瓮里舀起一满钵酒来,张开了嘴,汩都都地喝下肚去,将空钵向对面座上的人一照道:“请啊,请啊!俺若喝不过你,非为人也!”

    三人向西首座上一看。见坐着一个矮冬瓜,身躯短小。蜡黄的面色,两个眼珠滴溜溜地尽转,脚上踏着草鞋,腰里缠着一条黄金带,灿灿地发出光来。不是闻天声还有谁呢?在那闻天声面前的桌上,也摆满了许多空酒壶。他双手捧着一个酒瓮,见余观海又喝了一钵酒。便说道:“很好。我也来一个。”遂掇起那酒瓮,将口凑到瓮边,喝了好一刻,方把瓮放下。说道:“小二哥快快再取一瓮来,我这里告罄了。”

    店小二没有回答时,闻天声将酒瓮一摔两半,在他身后有好几个都砸碎了。余观海同时也掂起两个酒壶,随手一捻,变成一片烂锡。向梁上一飞,两片锡便插在梁上了。将手拍着桌子喝道:“店家,你们又不是聋子?为什么不添酒来?等到我们喝得兴尽,决不少欠你们一文钱。不要触恼了我的性子,把你们的太白楼也拆掉啊!快快把酒添来!”一边说,一边又将铁钵舀着酒尽吃。

    闻天声见无酒可喝,不由愤怒,冷笑一声,对余观海说道:“你这个顽意儿也很不错,我也来玩玩。”于是他将桌上的酒壶也拈了两个,将手一捻,变成一长条烂锡。信手向梁上飞去,整整齐齐插在余观海的左边。余观海哈哈大笑,又拈了两个酒壶,飞上去插住。闻天声也接着如法炮制。两个人你飞我插,顿时间梁上插满着扁的长的酒壶锡。瞧得众人呆了。

    剑秋侧转脸,凑在玉琴耳边说道:“原来是他们两个酒大王碰到了头,闹出这个趣剧来。我瞧他们两人各有些负气好胜的样子,所以如此闹酒。倘若尽管再闹下去,这家太白楼真要被他们拆倒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何不上前打个招呼,劝住他们呢!”玉琴微笑道:“我们且作壁上观,看他们闹到何时去?落得好看。”

    云三娘听他们讲话,也凑近过来说道:“原来是余师兄在此闹酒。但不知那个矮冬瓜,又是何人?瞧他神情也是一个草莽游侠吧!他的酒量可观,大概还在余师兄之上。你们可认得他么?”

    玉琴道:“认识的,他确乎是个隐侠者流,飘忽无定,不露姓名。以前在山东道上,黑店诛盗,他帮着我们动手的。我父亲的仇人下落,也是他告诉出来的。他姓闻,名天声,他的来历,却不详细,他也不肯说的。”云三娘点点头。

    此时大家忽然喊道:“让开。”只见两个店役,扛着一大瓮陈酒前来。放在正中,对二人说道:“客官,请鉴谅小店里的酒已完,只有此一瓮陈酒了。并不是不肯出卖,尚望二位客官分喝一下罢。”

    余观海击着桌子喝道:“不能,不能,你们开了酒店,能回头人家没酒买的么?真是笑话,休要诓骗人家。快些再拿一瓮来!”

    闻天声见他们正在交涉,他却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抱起那瓮道:“我要先喝了!”余观海早已一个箭步,跳到闻天声身边,说道:“且慢!要喝大家喝,没有你喝我不喝之理。”

    闻天声怪笑一声道:“你要喝也好。但是店只有一瓮酒来,我的酒量未足。被你喝了,我要不够的。”余观海道:“也罢。我们来赌赛一下,谁胜谁喝,好不好?”闻天声道:“好,好,请问怎样赌赛?”

    余观海道:“我们只须大家伸出一个大拇指,两下里互相指定,谁先放倒,谁就输了,没有酒喝。”闻天声道:“好的,就是这样办法。”遂放下酒瓮。正中一立,把左手大拇指翘起,指着余观海。

    余观海也要伸出手指来时,云三娘实在看得忍不住了,连忙走出去,娇声喝止道:“余师兄,你却在此闹酒,敢是醉了,做什么呢?快快停手罢!”琴剑二人也走过来,向闻天声招呼道:“闻先生,酒兴不浅,可识我们么?一向好?”

    二人陡地见了他们三个人,不由一呆,大家将手指放下。余观海先和云三娘谈话,问起别后状况。剑琴二人,也上前行礼相见。余观海见了二人,也很快活。闻天声却向玉琴嚷起来道:“玉琴姑娘,好久不见了。可曾找得飞天蜈蚣么?”

    玉琴道:“感谢闻先生!侥幸被我得手,早已剔刃仇人之胸了。”

    闻天声将手拱拱道:“恭喜恭喜,这是姑娘纯孝所致。”余观海听说玉琴已复父仇,也向玉琴道贺。剑秋又介绍闻天声和余观海相见。闻天声知道二人是昆仑剑侠,也很敬礼。二人对于闻天声,颇为器重。

    大众见他们闹了一会酒,正看得出神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个女子,一个英俊少年,把他们劝开了。未免扫兴,遂陆陆续续地退去。但是猜疑之心更重,纷纷传说。有几个人依旧立着不走。店主和那汉子,也立在一起,交头接耳,讲个不休。

    云三娘说道:“此地非谈话之所,我们就此走罢。”

    闻天声道:“我倒有个地方很僻静的。诸位如肯同去,我们畅谈一下也好。”

    云三娘觉得旅店里谈话也不便,既然闻天声有地方,何妨随他去去。遂答道:“很好。”剑秋摸摸身边,要想还帐。

    闻天声道:“且慢,酒是我喝得较多一些。待我来付清,你们不必客气。”遂回到座边,取过一个破旧的青布囊。从囊中摸出一锭五十两头的元宝,放在桌上说道:“店家快来,这一锭元宝,足够你们的损失和酒钞了,再会罢。”又抱起那瓮酒和青布囊,一齐夹在肋下。对余观海说道:“老哥若是喝得不畅,停会再喝一些何如?”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