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由铸造银币运动

    金融学者们在经过认真分析之后几乎一致认为，采用自由铸造银币政策将引发格雷欣法则，并将导致美元贬值。然而，与其说现在美国出现的分歧是经济规律使然，不如说是个人利益的驱使。债权人预见到他们的财产有可能因此缩水，所以担心自由铸造银币政策的出现。债务人则认为自由铸造银币政策会减轻他们的债务，因此也会轻易说服自己这项政策是理所应当的，并且这样做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道德层面上的解脱。

    在西部看来，19世纪80年代的物价下跌与其说是过度生产和机械发明的作用，不如说是美元升值的结果。白银支持者声称，美国的货币供应已经不足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商业需求，因而被过度使用的美元逐渐获得了一种稀缺价值，但美元升值带给每个债务人的负担却是不公平的。这是西北部绿背纸币党之前的态度，是债务累累的萧条时期带来的结果。考虑到资金短缺的情况，1873年的法案对西部来说显得格外重要。禁止白银流通成为一种犯罪行为。从西部的立场出发，美元应恢复到以前的价值，即白银的价值。1893年以前，这条规定引发了人们严重的不满情绪，但还不是西部的主要矛盾。为了自由铸造银币的未来，人们不愿意脱离他们的政党，但恐慌驱使他们不得不走出最后一步。

    在1892年的竞选中，各大政党选择采用回避性的政治纲领规避自由铸造银币问题，他们普遍对货币规律缺乏了解，最后问题暴露无遗。1890年之前，两大政党都不支持自由铸造银币政策，而国会议员却敢于迎合这一运动。随着自由铸造银币运动迎来了更多的希望，那些自身利益受到不利影响的人、认识到其理论危险性的经济学家以及谴责赖账行为的道德家们在大规模的教育活动中找到了他们共同的事业。

    除极端通胀主义者之外，所有人都宣称他们想要“可靠的”或“稳健的”货币。1892年，两大政党都坚持任何形式的货币都必须保证可以在等价原则的基础上进行兑换。它们还强调必须和使用黄金一样使用白银，两党的政治纲领里没有出现与这些主张不一致或不可能实现的条款。等价使用原则满足了东部债权人的要求，而平等使用金银的原则满足了西部和南方债务人的要求。

    1873年铸造的银币

    许多不支持自由铸造银币的人呼吁采用金银二本位制，因为他们担心一味地坚持黄金本位会对自己的党派造成影响。只要传统十六比一的铸币比率仍然是商业铸币比率，那么两种金属的自由使用在理论上就是行得通的。但美国的经验表明，商业铸币比率的轻微变化必然会使价值较高的美元退出流通，而更便宜的货币投入使用。大多数经济学家都相信格雷欣法则，对商业铸币比率保持得够久就有可能实现复本位制的观点持怀疑态度。随着银价的急剧下跌，金银二本位制已经不可能出现。如果连政府通过黄金赎回的办法也不能控制流通中的白银，那么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碍银本位的出现了，就连美国法律也无法阻止。唯一的可能就是求助于规定十六盎司白银价值等同于一盎司黄金价值的国际协定以确立这个比例。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金银二本位制的支持者抓住了这根稻草，试图通过对国际金银二本位制的呼吁来拒绝自由铸造银币的要求。

    1893年的恐慌、白银的贬值以及《谢尔曼白银采购法》的废除进一步刺激了自由铸造银币运动，使其正式步入美国政治领域。1893年8月，在芝加哥举行的关于白银问题的会议谴责了“1873年的罪行”，而戴维斯·汉森·韦特州长向科罗拉多州议会建议，建立州立造币厂用于铸造作为法定货币的银币。在1893年和1894年的州议会上，两党政治纲领都涉及白银问题。1893年，内布拉斯加州的民主党人拒绝了这一政治纲领。1894年，奥马哈市支持自由铸造银币的民主党人召开核心会议，决定立即恢复自由铸造银币政策，“而无需等待国家的援助或同意”。

    1894年，在国会选举中，共和党人重新获得参议院和众议院的控制权，许多支持自由铸造银币政策的候选人也在其中。1895年3月，第五十三届国会中约有三十位成员呼吁将自由铸造银币政策作为一项政党方针。金本位制度下还存在一处因不公而引起众怒的地方，即金本位捍卫者们都是富人阶级，而且通常都是各公司的董事。这项措施的成败已经演变成一场阶级之间的斗争。一本叫《硬币的金融学院》的小书以简单对话搭配插图的形式普及了西部人对于自由铸造银币的认识，并以直言不讳的风格一经出版就达到了数十万册的销量。1895年，自由铸造银币运动的发展速度已经超越了人民党的控制能力，在任何一个党派对其采取包容态度之前，它的势力已经足以令所有改革措施黯然失色。1894年，失去公职的《威尔逊法案》发起人写道：“我从来没有如此失望过，我看到我们南方人愚蠢地采取了一个虚假和破坏性的方案打击了公共和私人信用的根基，丢弃了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而让北方获得了在重建热情高涨的日子里都没有获得过的团结。这使南方陷入一片谴责声之中，南方在美国的影响力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硬币的金融学院》书中漫画：银是如何被法律行为而不是暴力行为“杀死”的

    1895年，第五十四届国会召开会议，托马斯·布拉克特·里德再次作为议长出现，但白银问题带来的情绪削弱了部分党员对党的忠诚。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年度咨文包含了政府和外交关系中常见的问题，并花了几页篇幅讨论财政部的金融运作和货币问题。最后，该文以强烈呼吁民众支持自由铸币政策作为结尾，呼吁他们“以爱国的立场和熟悉的经验”来重新审视该问题。整篇咨文中没有暗示任何其他议题可能会超越自由铸造银币问题出现在公众视野。十五天后，即1895年12月17日，美国总统向国会发出了关于英国和委内瑞拉之间的那场古老争端的特别咨文，震惊了世界，扰乱了股票市场，并再次带来了门罗主义。

    多年来，委内瑞拉与英属圭亚那之间悬而未决的边界问题一直是引发争端的源头。这两个国家提出的索赔要求是高而模糊的，英国矿工的不断侵扰让委内瑞拉这个弱小的国家陷入恐慌。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委内瑞拉一直向美国求助，要求对争端进行仲裁，但最后总是徒劳无果。美国并没有对这场争端表现出什么兴趣，在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之前还没有人过多地担忧此事。1895年夏，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答应委内瑞拉说服英国接受仲裁，并通过美国国务卿理查德·奥尔尼起草的一系列报告向索尔兹伯里勋爵[1]施压。

    理查德·奥尔尼的论点是，由于两国在国力上的差异，这一争端适合通过仲裁解决，而且美国也对公平地解决领土问题感兴趣。他阐述了约翰·昆西·亚当斯在詹姆斯·门罗执政期间提出的原则，即南美洲各国的命运影响着美国，并断言这是美国公法的一部分。他列举了自1823年以来出现的相关案例，并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一个断然否定门罗主义的先例。长期以来，理查德·奥尔尼维护美国利益和霸权地位的言论未能说服英国外交部。英国外交部认为理查德·奥尔尼应用门罗主义和该主义约束力的做法是不恰当的，因此两国之间的仲裁被拒。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在提交给国会的信中敦促美国对两国之间的边界问题进行仲裁，并维护仲裁结果。他承认：“在提出这些建议时，我清醒地认识到由此产生的所有责任，也意识到了可能产生的所有后果。”

    理查德·奥尔尼的漫画形象

    索尔兹伯里勋爵

    这篇咨文中传达的战争威胁论转移了公众对白银问题的关注。商人们被这一决定震惊了，而明智的时事评论员有的质疑门罗主义的价值，有的否认其恰当性。毫无疑问，公众都会支持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意见，但与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最亲密的顾问团却持反对意见。政敌们指责他利用这个外交问题以达到团结政党的目的，或者制造恐慌来促进股市上的投机行为。英国一方面在媒体上怒斥美国，但另一方面却顺应了美国委内瑞拉委员会的仲裁要求。1897年，该事件以英国同意进行仲裁而告终。

    漫画：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扭转了英国狮子的尾巴

    无论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关于委内瑞拉的那篇咨文是出于什么动机，它都没有为任何一个党派带来短暂的平静。民主党被白银和关税问题分割成不同派系，而共和党在1896年的计划也已经变得非常混乱。共和党曾有组织地推进美国的贸易保护进程，但这种热情却受到了压制。

    漫画：仲裁庭做出裁决之后。门上写着和平与富足。索尔兹伯里勋爵（咯咯地笑）道：“我喜欢仲裁————在适当的地方！”

    1890年和1892年，尽管共和党失败了，但他们始终在努力争取贸易保护。1888年，马修·斯坦利·夸伊促成了那些在关税和共和党选民身上有金钱利益可图的制造商之间的合作关系。在制造业中，人们普遍认为商业繁荣和贸易保护是联系在一起的。有人预言，如果民主党获胜，美国将会面临破坏性的打击。1893年的恐慌似乎证明了这一点。当民主党通过《威尔逊法案》时，共和党人就曾断言，人们的担忧已经引起恐慌。各党派领袖秘密地与国内市场社团主席达成一致。这位主席在回忆录中写道：“该法案……比我们所担心的破坏性要小得多。”“在经济不景气的这些年，我们的商业并没有盈利，较以前以及它本该获得的利润少了很多。”很明显，当时的美国还不够繁荣，因此人们就更期待繁荣的到来。1896年提名的候选人中有一位是《麦金利关税法》的起草者，而一位俄亥俄州的漫画家在他身上发现了“繁荣的促进剂”。

    《麦金利关税法》的名字来自俄亥俄州坎顿市的威廉·麦金利，其起草者是来自克利夫兰市的马库斯·阿朗佐·汉纳。自1880年以来，马库斯·阿朗佐·汉纳一直游走在商业和政治之间的边缘地带。他很早就认识到，从关税方面可在制造商处获利，并将得到的资金用于政治。几年来，他一直在俄亥俄州为竞选筹集资金，根据制造商的利益对其进行评估，让他们对按需捐款的责任印象深刻。这是一种商业交易。马库斯·阿朗佐·汉纳并没有从中获得特别的收益，但他把对政治的浓厚兴趣和主流的商业标准结合了在一起。1890年左右，他成了俄亥俄州贸易保护主义者的盟友，而后便踏踏实实地为总统选举工作做准备。

    漫画：威廉·麦金利戴上王冠，他的法案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威廉·麦金利是一位机智而称职的国会议员，他支持关税改革，而且对关于关税问题的演讲很有说服力。他有很多热心的朋友，却几乎没有什么敌人，并因为1890年的《麦金利关税法》为很多美国人熟悉。1893年之后，他多次在公共场合被高呼为下一个候选人，但随着白银问题的出现，他似乎很难将自己关注的对象转移到新问题上。在一轮接一轮的辩论中，他更倾向于金银二本位制和自由铸币。因此作为共和党大本营的东部不相信他能公正地处理货币问题。然而，如果威廉·麦金利放弃自由铸造银币，那么他是否能控制住西部的局面就难说了。几个月来，马库斯·阿朗佐·汉纳带领着威廉·麦金利的支持者们，用自己的资金努力让公众保持对关税问题的关注度，而这位候选人则在自由铸造银币这个关键问题上保持着谨慎和令人焦急的沉默。

    在总统提名中，威廉·麦金利最重要的竞争对手是本杰明·哈里森和托马斯·布拉克特·里德，但他们都没有像马库斯·阿朗佐·汉纳那样精明能干的竞选经纪人。威廉·麦金利在圣路易斯的第一轮投票中就得到了提名，得到副总统提名的是新泽西州的一名公司律师，金本位支持者加勒特·奥古斯都·霍巴特。

    整个1896年春天，共和党政治纲领的性质一直处于争论之中。共和党不愿涉及白银问题，而该党预先确定的候选人也对此迟疑不决。在政治纲领委员会中，机会主义者暗暗较劲，他们想要继续采取逃避政策；西部人觉得白银对他们的意义大于党派影响；人口众多、商业发达的东部则致力于提倡金本位制。当金银二本位制的支持者们认识到金银二本位制成立的可能性必须建立在国际性的基础上时，他们的宣传工作才取得了一定进展。后来，政治纲领委员会的成员们出于不同的目的最终采用了有关信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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