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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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3年3月，本杰明·哈里森总统为了掩盖美国在财政上的弊端而苦苦挣扎了几个星期，以避免引起恐慌。从这一点看来，他是极不情愿将政府交给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的。十多年来，美国立法一直围绕着巨额盈余展开，现在盈余几乎变成了赤字。美国持续繁荣的景象吸引着国会大量拨款。《麦金利关税法》将一部分财政收入用于实行一系列针对糖业的改革方案。《伤残军人抚恤金法案》支出数百万美元。美国国内的发展涉及各个领域。美国的财政盈余从1890年的一亿零五百万美元下降到了1891年的三千七百万美元。1892年和1893年，这个数字分别是九百九十万美元和两百三十万美元。1893年春，美国国库已经所剩无几，一旦遭受意料之外的打击就可能造成无法应对的局面。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找到美国财政亏空的原因并且提出补救措施。

    1892年总统选举海报：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左）与阿德莱·尤因·史蒂文森（右）

    美国的财政盈余同时受到了支出增加和收入减少的双重影响。收入减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经济不景气，进口贸易减少，进而导致关税收入减少。与此同时，随着资产质量的不断恶化，美国国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紧张情绪，对自由铸造银币的恐惧加速了恐慌的到来。

    传统的美国硬币一直是由白银和黄金铸造，但自1834年以来，白银就很少用来铸币或流通。1862年至1879年之间，无论是银币还是金币都没有被当作常用货币。1873年，在术语编纂中《铸币法》将白银从标准货币的列表中删去，事实上白银在近四十年中都被忽略。不久之后，银价下跌时银金铸币比率达到十六比一，几乎无利可图。恢复银铸币的要求最早是从那些希望刺激白银市场的银矿主开始的。一些人认为，铸币会提高金银的价格；另一些人则认为，政府将通过黄金赎回的方式继续维持银币价值，就像对待绿背纸币一样。1878年，理查德·帕克斯·布兰德推动的《自由铸币法案》发展成有限制的《布兰德-艾利森法案》。根据这一法案，财政部在十二年的时间里每个月都要购买至少价值两百万美元的银条。财政部不断抗议，认为以这些银币增加了黄金储备的赎回负担。随着白银价格继续下跌，银矿主们的要求日渐强烈。1890年，那些由于其他原因需要白银的通货膨胀论者也呼声高涨。

    1890年，没有哪个政党明确表示支持或反对自由铸造银币运动，因而该运动并没有什么政治意义。但两大政党中都有人支持自由铸造银币，很少有政客强烈反对。在参议院的支持下、约翰·谢尔曼的影响下，一场有利于自由铸造银币的运动展开了。1890年7月，自由铸造银币以法律的形式出现。根据该法，财政部每个月都必须以新的国库券支付购买四百五十万盎司的白银。1891年至1893年，美国一直保持用黄金以票面价格兑换南北战争期间发行的绿背纸币、布兰德-艾利森银币和1890年国库券。只有不断地按照客户的意愿兑换任何形式的货币，才能防止格雷欣法则[5]的作用，防止货币贬值到银条价值。

    因为害怕蒙受损失，每个债权人都不愿看到白银成为货币基础。不然，他们手里的美元将从其所对应的黄金价值缩减到白银的价值。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一种货币贬值本身就够糟糕了，有意采用这种货币就是一种直接的拒付行为。1890年以后，人们更加害怕这种情况，这种恐惧阻碍了新企业的发展。最后，企业不得不在合同中添加“黄金条款”。只要有可能，人们都会贮藏金子。1890年以前，纽约海关收入大部分是黄金，但在1892年和1893年之间的冬天，其收入只有不到百分之四是黄金。财政部发现财政支出逐渐接近收入，国库中的黄金逐渐减少。商人们非常担心货币的未来，可用资本的实际限度逐渐显现出来。

    纽约海关

    1878年至1892年，美国经历了繁荣，金融和经济上的动荡相对较轻，并且每年都有业务扩张。美国对公共基础设施的投资已经超过其年度储蓄额。1893年前，美国经济盈余几近耗尽，并且即将面临强制清算。1893年，美国各银行开始缩减开支自救，资金短缺成了普遍问题，萧条发展成了恐慌。1893年4月，美国财政部用于兑现全部白银和纸币的黄金储备已经低于企业认为的最低安全限度————一亿美元。同年夏，英国关闭了它在印度的造币厂，导致银价继续下跌。1893年7月之前，恐慌已经遍布整个美国[6]。

    在本杰明·哈里森总统离任之前，恐慌已经迫在眉睫，而这一切都留给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去面对。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已经表示坚决反对自由铸造银币和将白银作为货币基础。他在《谢尔曼白银采购法》里看到了惊人的风险。于是，他一方面在1893年8月召集国会准备废除该法案，另一方面又通过发行债券保证了美国未来两年的黄金储备。这是自南北战争以来，民主党第一次全面控制美国政府的每一个分支。但现在它正面临一个问题，一个可能影响其竞选结果的问题，也是导致该党分裂的问题。

    大多数人激烈地反对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描述财政危机和要求废除《谢尔曼白银采购法》的咨文。一些来自两党的西部众议员和来自南方的民主党人则属于剩下的那个少数群体。1890年之后，那些曾经视人民党人为敌的人现在成了他们的朋友，并且超乎想象地提升了他们的实力。即使在民主党的命运遭到威胁时，总统也绝不妥协，并且在东部争取到了能够废除该法案的大多数票。1893年11月，《谢尔曼白银采购法》终于被废除。1894年至1897年，危机之后的债务偿还问题受到了影响。

    关税改革并未迎来一个良好的开端。第一次关税改革会议就造成党派分裂的局面，导致对关税改革真正感兴趣的民主党人产生不满情绪。在《麦金利关税法》被废除之前，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就丧失了对西部民主党人的影响力。就像人民党一样，这些民主党人认为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维护的是各大公司和东部的金本位支持者的利益。西部的反公司情绪由于这次事件而升级，使公司和农民对白银问题产生了不同的看法。

    1890年和1892年，主张关税纳为财政收入的观点占了上风。民主党承诺要通过相关法案。议长查尔斯·弗雷德里克·克里斯普任命威廉·莱恩·威尔逊为筹款委员会主席。威廉·莱恩·威尔逊用行动证明了他完成这一使命的决心。在1893年到1894年的例会上，他就提出了相关提案。和之前的法案一样，这项关税法案在众议院得以通过，在参议院经历改写，后来被两院协商委员会重新改写。参议员谢尔比·摩尔·卡洛姆说：“事实上，我们都是民主党或共和党人，为了保护我们各自所在州的产业，试图对该法案进行修订。”生产盈余不再是削减关税的理由。一群民主党参议员断然否定自由贸易的主张。在他们的领导下，该法案中大部分减少关税的条款都被删去。共和党人抨击这项措施，并愤怒地指责它是1893年恐慌的元凶。1907年，一位共和党总统仍将其描述为“在小麦价格跌破五十美分影响下”的一项措施。当《威尔逊法案》最终呈递给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时，它与《麦金利关税法》一样受到强烈谴责。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曾试图说服民主党对该法案进行大幅修改，但没能成功。因而在1894年7月，他拒绝签署这项法案。这样一来，《威尔逊法案》就成了一项没有总统签名的法案。这部毫无新意只是规定征收所得税的法案是对人民党的让步之举。不久，最高法院就宣布《威尔逊法案》违反宪法。

    在与《威尔逊法案》斗争的过程中，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公开冒犯了东部的民主党人，就像他在1893年因为废除《谢尔曼白银采购法》而得罪了西部的民主党人一样。1894年夏，因为干预西部罢工运动，他引起所有劳工组织的不满。

    1893年的恐慌导致劳工群体动荡不安，也在众多失业者中留下了一个不稳定因素。同年夏，哥伦布博览会在芝加哥举行，很多失业者被吸引到那里，警方为此担心了好几个月。1894年复活节前后，在雅各布·塞克勒·考克西的指挥下，一群“失业大军”在华盛顿游行。几周后，普尔曼卧铺车公司的员工集体罢工。在尤金·维克托·德布斯的领导下，美国铁路联盟对普尔曼卧铺车公司发起了联合抵制。劳工骑士团也支持罢工。在此影响下，铁路运输在整个西部都受到了阻碍。然而，伊利诺伊州州长约翰·彼得·奥尔特盖尔德没有镇压在芝加哥附近发生的骚乱和暴动，而命令民兵原地待命。当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派联邦军队到芝加哥扫除铁路暴乱时，他也没有介入。

    政治漫画：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在与《威尔逊法案》的斗争中落败

    联邦政府的干预不仅使仍然坚持州权力至上原则的人不满，也激怒了罢工者和劳工组织。他们认为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维护的是铁路公司的利益。当联邦法官颁布禁令禁止尤金·维克托·德布斯干预罢工时，他们认为法院也在替铁路公司说话。最后，罢工以失败告终。努力维护和平的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与科罗拉多州人民党州长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位州长曾介入矿工大罢工，但他非但并没有逮捕占领矿山的罢工者，还逮捕了地方司法官和驱逐罢工者的地方武装团。戴维斯·汉森·韦特州长表示：“让鲜血浸透马的缰绳，我们国家的自由绝不能被摧毁。”1894年，国会将劳动节定为法定假日，但此举并未能安抚劳工组织。

    到了1894年夏，斯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所属的民主党已经分裂到无法修复的地步，而与他交好的大部分都是共和党人。他始终坚持健全的货币政策、关税改革以及维护法律秩序的稳定。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他的所作所为疏远了西部、东部和劳工组织，并强化了民主党并不关心劳工利益的形象，因而无意中助推了人民党地位的上升。恐慌导致美国国内出现越来越多的不满情绪，因而人们有可能为了摆脱困境而求助于一种新的力量。人民党就是这样一股新势力。眼看着人民党的势力越来越强大，由于缺乏对它的了解，东部对它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既看不起它又恐惧它。很多漫画中描绘的典型人民党形象都是骨瘦如柴、胡子拉碴、身着衬衫、脚踩靴子、衣冠不整的农民样子。然而，人们并没有认识到这场运动坚持改革的现实基础。一位讽刺作家把人民党描绘成“堪萨斯州的强盗”，称：“与生俱来的本能指引着我选择了现在处于上升地位的人民党，因为它爱平庸的法则，我爱无知的法则。”

    芝加哥哥伦布博览会

    普尔曼卧铺车公司的员工集体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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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即弗兰西斯·培根（1561——1626）的哲学思想，主要包括自然观、物质论等。————译者注

    [2]亚特兰蒂斯是虚构的岛屿，出自柏拉图的对话集《蒂迈欧篇》及《克里底亚篇》。它代表着围攻“古雅典”的海上力量。亚特兰蒂斯最后沉入了大西洋。————译者注

    [3]即无记名投票制。————译者注

    [4]威廉·亨利·哈里森，美国第九任总统，人称“提帕卡农英雄”。————译者注

    [5]指劣币驱逐良币的原理，最早由英国的托马斯·格雷欣爵士（1519——1579）提出，故称格雷欣法则。————译者注

    [6]1893年资金短缺造成的金融恐慌。————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