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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推杯换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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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是要把巴斯尔顿当苍蝇拍死似的。希望待会我能忍住不发火吧。他的做法真是相当让人上火。他对待自己的搭档也当作垃圾一样。他倒还没有真惹到我,不过我也完全不介意好好教训他一番。”他笑着对M说,“当然,我是说如果我没忍住的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M说,“不过你说得可能也有点过了。毕竟他从利物浦的码头,或者什么别的地方,混到现在的地步是很了不起的。他是那种天生缺少教养的人,倒不一定是因为势利。我估计他在利物浦的哥们和‘刀锋’的会员一样觉得这家伙嘴巴惹人厌。至于作弊这事,我想他心里有些地方可能是扭曲的。我敢说他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没少走捷径。有人说过,想要大富大贵,需要很多机遇和一连串的运气。这些人可不是光凭真本事致富的。至少我的经验是这样的。要赚开始那一万英镑,或者十万英镑,必须毫无差错才能成功。在战后那种满是规则和限制的情况下,我想成功之道在于把一千英镑钞票准确地放到正确的荷包里去。也就是说,官员们的荷包。那些除了加减法和保持沉默什么都不会的家伙。那些有用的家伙。”

    侍者过来上菜了,M停顿了一下。同时端上来的还有放在银制冰桶里的香槟,和装在小小柳条筐里的M的那半瓶红葡萄酒。

    斟酒的侍者等到他们对酒赞赏了几句后方才离开。接着一位服务生走到他们桌前。“邦德中校吗?”他问道。

    邦德接过服务生递给他的一个信封。他撕开信封拿出一个薄薄的小纸包,小心地在桌下打开。里面包着些白色的粉末。他从桌上拿起一把银制水果刀,用刀尖挑起大约一半的白粉。然后他轻点手指把粉末撒入他那杯香槟酒里。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M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这次邦德的脸上毫无歉疚的意思。今晚要干活的可不是M,邦德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仔细准备,把风险降到最低。如果事情还是搞砸了,那就是不可预知的原因了,而不是他的责任。

    “苯齐巨林,”他说,“晚餐前我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从总部的医务室那儿给我弄点来。今天晚上我需要这个来保持我头脑的敏锐。它可能会让我显得有点夸夸其谈,不过正好对行动有利。”他抓起一小片面包搅了搅香槟酒,白色的粉末顺着泡沫上下起伏。然后他一口气喝下了这杯混合物。“药味真不怎么样,”邦德说,“不过香槟很棒。”

    M朝他宽容地笑了笑。“你自找的,”他说,“现在我们最好快点吃晚饭。小羊排怎么样?”

    “棒极了,”邦德说,“嫩得用叉子就能切开。英国最棒的烹饪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烹饪————特别是在现在这个季节。对了,今晚我们打多大的赌注?我倒不是很在乎,因为最后赢的肯定是我们,不过我想知道德拉科斯能输多少。”

    “德拉科斯喜欢打他说的‘一比一’,”M一边吃着刚端上来的草莓一边说道,“你要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会以为这赌注很小,实际上指的是每一百分算十英镑,加上每盘底注一百英镑。”

    “哦,”邦德不禁来了劲头,“明白了。”

    “其实他更喜欢来‘二比二’甚至‘三比三’,越打越大。‘刀锋’平均每盘桥牌的计分是十分。用‘一比一’算就是两百英镑。这儿的桥牌玩家喜欢加大赌注,没有什么限制,所以不少人喜欢孤注一掷或者虚张声势。有点像玩扑克。这儿的玩家也是参差不齐的。有些可以算是英国最好的牌手,有的就是胡乱出牌。有些人看上去输多少都不在乎似的。我们后面坐的那位贝利将军,”M转了转脑袋示意道,“连牌的花色都分不清。基本上每周都输个几百英镑。他好像也无所谓。他没有子嗣,靠麻纺厂赚了不少黑心钱。再看坐在主席旁边的那个邋遢鬼,达夫·萨瑟兰。他倒是名副其实的牌桌杀手。每年从俱乐部这儿就能进账一万英镑。他心眼挺好的,牌风也正。他以前还代表英国参加过象棋比赛。”

    M的牛骨髓端上来了,打断了他的介绍。那根骨头在银盘子里的花边餐巾上摆得笔直,旁边还放着一把花纹绚丽的专用银勺子。

    邦德吃完了芦笋,觉得对那片薄薄的菠萝没什么胃口。他把最后一点冰镇香槟酒倒进杯子里。他感觉好极了。苯齐巨林和香槟的作用让他饱餐后的倦怠一扫而光。他这才开始把思绪从晚餐和M的话上移开,打量着这间屋子。

    餐厅里光彩耀人。就餐的大概有五十来个人,大部分都穿着晚礼服,人人都显得闲适自得,因为美酒佳肴而精神振奋,因为接下来的活动而兴奋不已————人人都想象着自己赢下大满贯、抽到A牌,或者在六十四局的西洋双陆棋中掷出致胜的点数。这些家伙们有的可能作弊成性,有的虐待妻子,有的生性下流,有的贪得无厌,有的怯懦无能,有的满嘴谎言;但是典雅华贵的环境却让他们每个人都摆出一副贵族派头。

    房间另一边的冷盘桌上满满地摆着龙虾、馅饼、牛羊腿肉和浸在肉汁中的各种美味。罗姆尼未完成的画作中,菲兹赫伯特夫人挑衅地注视着弗拉贡纳尔的风俗画《玩牌者》。后者正高悬在对面墙上,处于亚当风格壁炉的上方。两侧的墙上一面面镀金镶边的浮雕中展现的是“地狱火”俱乐部的成员。浮雕上的人物摆出一些魔幻淫邪的姿态。再高一点,墙壁和天花板交界的地方是一圈凸起的石膏浮雕。门窗的边缘是凸出的高高壁柱,一直伸到屋顶。高高的两扇大门上面精致地雕刻着饰有缎带的都铎玫瑰。

    大厅中央的枝形吊灯由一根根水晶索悬起,形如花篮,下面垂下串串石英珠。吊灯温暖的光芒投射在白色的锦缎桌布和乔治四世时代的银器上。下面的餐桌上方各有一盏烛台形的灯,三支烛形灯发出的金光被红色的丝质灯罩缓和了,在就餐者的脸上映照出一种欢欣的气氛,足以掩盖偶尔的冷眼相对。

    邦德还在品味眼前温馨典雅的气氛时,有些桌子已经散席了。人群开始拥向门口,耳中传来挑衅的话语、打赌的约定和赶紧上赌桌的相互催促。雨果·德拉科斯身后跟着梅耶走了过来,两人红光满面、信心满满。

    “那么,先生们,”他走到桌边快活地说道,“做好准备当待宰的羔羊了吗?”他咧嘴笑了,用一根手指划过喉咙,做了个恶狠狠的手势,“我们先去准备刀斧了。遗嘱写好了吗?”

    “我们马上过去,”M烦躁地说,“你们先去理好牌。”

    德拉科斯大笑起来。“我们可不需要做什么手脚啊,”他说,“别耽搁太久。”接着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梅耶心神不定地笑了笑以示招呼,然后跟上了他。

    M哼了一声。“棋牌室里有咖啡和白兰地,”他对邦德说,“这里不能吸烟。那么,计划敲定了?”

    “我打算先给他们点甜头,然后再狠狠杀他一把。要是看见我下注太大,你不用担心。”邦德说,“我们开始只要正常打牌就行,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再下手。不过他发牌的那几手牌要小心。当然他没法变牌,也不会把好牌藏起来不发给我们,但他肯定会来几手反败为胜的花招。我坐他左手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M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邦德思索了片刻。“只有一件事,先生,”他说,“我准备行动时,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手帕。那就表示你会抓一手无花的牌。那一把牌你不介意让我叫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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