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垂眸看着纪星的脚快挪到楼边，脸色不禁变了变，只一瞬又恢复冷定。

    “你也怕死？”朱厚宇见状，骂骂咧咧，更是在她面前抖落韩廷做过的种种劣迹——靠非法手段截了哪个公司的救命项目，切了哪个公司的资金流，断了哪个公司的供应商，如此种种。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

    朱厚宇问：“钱在后备箱里？”

    唐宋当然懂。

    她的心跟着那道声音从高楼坠落，摔成稀巴烂。

    朱厚宇双目怒瞪，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你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他这个位置的人没一个清白干净，比X子还脏。朱氏药械被指控干的那些脏事儿他自个儿全干过，还有更脏更黑的。他官商勾结，行贿谋私，垄断吞并，陷害打压小企业，你问问那些被他毁掉的企业公司，那些被他逼入绝境的老板跳楼前想的什么，那些员工都是怎么活下去的？我现在受审要坐牢十年？把他送上审判席，他得判无期！”

    人在高处，视野极好。

    唐宋心头一个咯噔，点头：“好。”

    两人都微颤着，话却是说不出一句来。

    “对。这会儿拿遥控开，还能看见。”韩廷又朝他走近一步。

    “砰”地一声类似枪声的巨响。

    韩廷始终没看纪星，他眼睛漆黑幽亮，却透不出半点儿情绪，说：“好。我现在把钥匙给你。你立刻走人，把她放了。”

    一两小时前，纪星在小区行走，回头碰到一只眼睛很亮的黑猫，把她吓一大跳。她飞快跑进单元楼，拎着箱子上了五楼，拿钥匙开了门就溜进去。可突然之间，背后一只手伸上来捂住她的嘴，下一秒冰凉的刀刃贴在她脖子上。

    韩廷赌的，不过是抢在警方到来之前将朱厚宇的注意力从纪星转移到他身上，随后警方赶到，要抓捕要击毙都随之任之。

    唐宋冷汗直冒，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老爷子，出事儿了！”他迅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朱厚宇用力将她往门内拖，她滑到地面手脚扒拉，死都不松，只等楼道里有人经过。可夜里十一点多，哪还有人。

    纪星听他这话不对，怕是想骗韩廷放松警惕，骗他靠近。她慌张，喉咙里要发出声音，可朱厚宇手中刀刃微一用力，摁紧在她脖子上。

    她颤抖着，死死忍住了不吭声。

    “啊……”她低声哀嚎起来，泪珠直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向消防楼梯，腿脚发软半走半滑地下楼，一面低声发出“啊”“啊”地哀鸣。

    楼顶上天光昏暗，死寂一片，只有夜风吹过。

    韩廷顾不上喘气，迅速捡刀割绳子，眼看要割开，一旁朱厚宇奋力扑身，他眼睛如魔，嘴唇牙齿血红一片，咧出同归于尽的疯狂，冲向两人。

    那头，韩老爷子听完他的讲述， 语气却很沉稳，说：“你先冷静。我觉着这事儿有蹊跷。别碰上他出事儿你就乱了分寸，好好回想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说了些什么。”

    凌晨，朱厚宇挟持着纪星，走消防楼梯上了顶楼。

    这一脚势大力沉，朱厚宇一头栽倒在楼沿不动了。

    断开的一瞬，他推了她一把。

    纪星泪流满面，呜呜直哭。

    她心脏皱缩，僵直了身子不敢有半点动静。

    说完，他自己一愣。

    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直打抖。朱厚宇却狰狞冷笑：“你他妈要怪就怪韩廷。我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样子都是拜他所赐。十年！朱氏药械开了十年。我一辈子的心血，被他毁得渣儿不剩。公司上千员工，一夜之间都没了生计。全拜他所赐！我招他了？啊？公司不卖给他就他妈使这种手段？！”

    “二、两百万美金有三四十斤重，带着跑路是个累赘。况且，他朱厚宇上亿的产业都毁了， 只要两百万美金？”

    韩廷开着车在路上飞驰。夜色倒映在他清黑的眼瞳中，像不起波澜的深渊。

    直到他终于打通韩廷的电话，威胁他立刻过来，否则将纪星从楼上扔下去。

    纪星霎时眼红鼻酸，紧绷的身体开始一阵阵儿地发软发抖，脑子发蒙，竟不会哭出声了，只有眼泪哗哗无声地淌下，手臂也条件反射地抱紧他，仿佛只有紧紧相拥才是真实。

    唐宋回想， 复述韩廷的话：“纪星在朱厚宇手里。他要两百万美金。”

    纪星面色煞白，眉心痛苦地揪起，她不肯去听，不肯去想，把脑袋别过去。

    冰凉的刀面贴在纪星脸上，她看着他眼中绝望疯狂的凶光，恐惧得脑子都转不动了，只是疯了般地想妈妈。她要是出事，妈妈该怎么办。她眼泪大肆涌出。

    天网的摄像头，朱厚宇会不知道？韩廷的关系网和办事效率有多快，朱厚宇会不知道？

    “砰”一声，仿佛骨骼错位的渗人声响，朱厚宇瞬间如麻袋一般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刀乒乓掉在地上。

    朱厚宇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我拿两百万美金，是便宜你了。你把我害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要不是没办法运走，跑路不方便，两千万我都能要。是你坑我在先。但我保证，拿了钱绝不找你麻烦。但我也要你保证，不再追究。你给车，我给人，咱俩算是一笔勾销。”

    纪星吓得心脏抽搐，几乎停了呼吸，浓烈的血腥味往她口鼻里灌，她张了张口，恶心得一转身，腰一弓，突然呕吐起来。

    铁质消防楼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韩廷出现在楼房顶层。

    朱厚宇把纪星扯进卧室时，人也是一身热汗，低声咒骂连连。竟不知这小丫头片子拧起来这么难搞。

    唐宋破解他的意思要不了几分钟，警方速度也会极快。他只用先赶到，拖延几分钟就好。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证明。轰轰烈烈为你牺牲为你去死的爱情，我可能给不了；平平淡淡陪你生活的爱情，大概可以。”

    寂静的夜里，两人无声地较量着。她被捂着嘴，嗓子里发出低微的呜呜声，手上腿上全蹭红了，脖子上也被刀刃割破了皮。

    纪星闭紧眼睛，表情痛苦。

    “我信不过你。”朱厚宇终于说，“我怎么知道你那钥匙是真是假。拿过来让我试一下。”

    她心惊肉跳地回头，韩廷已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手握着她的后脑勺，下颌紧紧抵着她额角，呼吸微颤，是失而复得的紧张与慌乱。

    朱厚宇一副商谈钱财的语气，凶狠道：“两百万美金？”

    终于，韩廷走近了，将钥匙递给朱厚宇，后者伸手去拿，拿到钥匙的一瞬，突然将刀尖捅向韩廷。韩廷眼色一冷，先抓住纪星的手臂把她往身后扯。可不料绑她手的绳子另一端系在朱厚宇皮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