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般恨，多余的话亦不必再说。

    车厢里很安静，许久无声。

    她无意回头望了一眼，意外看见了斜后方的曾荻。

    纪星噗嗤笑：“谢谢啊。”

    夜里十一点多，小区里树荫茂密，阴影重重。

    曾荻恢复笑颜：“我过来就想说声感谢你。断开那会儿，明面上的股票就送了我；后来，暗里的控股也交出来，给了同科。如今广厦发展得很好，多谢韩总了。”

    纪星扭头看了眼韩廷，他的这个考虑恐怕已超越企业自身的范畴。

    一路上，她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想着韩廷的那番表白，不免脸上燥热。

    纪星也有些局促，目光看看四周。见唐宋从远处走过来了。

    韩廷淡淡一笑，说：“好样儿的。”

    她内心生无可恋，正苦恼这话题如何转移呢，门再次被推开。启慧老板苏云德， AI部潘部长葛副部长；外加江淮、陈宁阳等人都进来了。

    “……”纪星说，“我就随便说说……”

    韩廷的演讲内容是国内企业家如何在AI风潮中抓住先机，纪星坐在台下，手里捏着支录音笔，认真又从容地听着。

    苏云德是韩廷父亲的战友，私下里韩廷得叫他一声叔，韩廷出于礼貌，自然将发言权交给他。

    纪星跟唐宋打了个招呼。

    她眼圈都红了，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猜不出来，你能不能别绕弯子，直接说明白？”

    过了将近一分钟，他说了一个字：“好。”

    这下，纪星终于察觉，她有必要在他没陷进来的试探阶段把事情说清楚了。

    韩廷看了眼面前坐下的人，说：“这位置有人。”

    “诶？”她抬头，眼珠黑溜溜望着他。

    秦立愣了一下，点头：“哦。哦。”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但很快调整好了又祝福道：“希望你能早点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是。”唐宋答，心头稍松了口气。

    韩廷又笑了一下，似乎心情不错，调侃：“你倒是可以给我当参谋了。”

    有人看过来，纪星扎着脑袋，脸颊红透。好不容易出了大厅，到了人少的角落，她甩开他的手，羞恼地瞪他。

    纪星皱眉，把夹子放下，不料夹子上的西瓜汁不小心甩出去，甩在他衬衫袖口上，顿时染红一块。

    纪星红着眼说：“你去忙吧。等有空了再说。”

    纪星摸着额边的碎发，小声：“嗯。是认识很久了。”

    “别担心。”韩廷说，“我自有计划。”

    那时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而今天的她已不需要他介绍，四周已有不少与会者是她工作中的熟识。

    唐宋守在门口按他交代地办完一切，进屋给他汇报：“韩先生……”

    “坐吧。”

    她点头：“嗯，也是。你从来都把什么事计划得很好。”

    “没有。”

    “嗯。”韩廷说，“你也多留心学点儿东西。”

    纪星谈到几位企业家演讲者，他们关注的内容早已超出企业本身，聚焦社会责任，不禁说：“人还是要多出来见见世面。以前觉得工作只是挣钱，最多实现个人价值。见到更好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大格局是什么。”

    韩廷等着她平复情绪，他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唐宋。他缓和下心情，接起来简单说了几句，回头看纪星。

    纪星太阳穴抽疼了一下，顿觉刚才和秦立说话时的自己像个白痴。她克制地收回目光，往嘴巴里塞了勺玉米，深吸一口气，但整个人都不好了。

    纪星始料未及，怔怔盯着他看，看看看着，眼眶里浮起清澈的水雾：“我……有个问题……”

    唐宋推开卧室门，一室死寂。他几乎是惊惶地冲进衣帽间最里间，哗地拉开一扇柜门，就见里头原本整整齐齐摞满的现金此刻已空掉大半。

    秦立道：“你们瀚星的纪副总跟我们AI分部的邵副部长都是常州人，还是校友， 本科加研究生同班了七年，这不是就是缘分？”

    彼时已过零点。

    依然是那个陌生号码，韩廷蹙了下眉，接起来：“你好？”

    唐宋心中划过一丝诡异的不安，冲上楼，书房里空空如也。

    韩廷说：“我看也是，都是办实事儿的人。再说那邵副部长是你同学，相处起来应该更容易。”

    纪星心突了突，赧然地跟着笑笑。

    她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戏码还玩上瘾了？

    她虚浮地笑笑，收回目光，将心里那丝不痛快用力咽了下去。

    她笑笑，说：“有很喜欢的人。”

    会议室不大， 一张会议桌占据主要空间， 将四人挤在一方狭小的空隙里。

    纪星心口刺痛，这话无疑戳死了她的心窝。

    “为什么闹脾气？”他对自己的判断异常坚定。

    “我刚跟韩总聊天，发现双方的合作还可以再深入一些。韩总接手东扬医疗后一直在网罗AI人才，还有想法培育建立AI人才库。的确啊，我们国内的专业人才数量相比发达国家，是少之又少。”他看向潘部长，交代，“人才库这事儿，不论前期投资有多大，启慧一定要参与。人才是根本。在这一点上，需要跟东扬加深合作，甚至是共同协作。”

    一大颗泪珠从纪星脸上滑落，她别过头去抹眼泪，轻轻抽着鼻子，不吭声了。像有千万句话要讲，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用再说。

    纪星一愣，赶忙说：“跟我对接的是秦副部长，不是他。他不管这个。”

    韩廷却很冷静，吩咐：“你马上报警。她应该是在小区被困的，里头没监控。但外边都是大马路，遍布摄像头，查得到痕迹。联系下我姑父还有蒋部长，请他们帮忙。务必，”他停了半刻，说，“保她安全。”

    秦立：“人走得更高，自然就看得更远。我们还在往上爬，所幸也是个视野不断开阔的过程。”

    “我就讲几句话，人来了我就走。”曾荻红唇弯起，瞟了眼不远处的纪星，说，“前女友都有新恋情了，我们韩总不能输吧，我帮你撑撑场子也好。”

    韩廷看着她：“不过什么？”

    “为什么不高兴？”他还是那句话。

    韩廷收了神色，起身与苏云德等人握手；纪星也立刻跟着起身，总算松了口气。

    韩廷看她半刻，冷不丁问：“那换做其他女人呢？你能接受吗？”

    落地后打开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他当做骚扰电话，并未在意。他给纪星打了个电话，想直接去她家找她。

    她终于道：“不为什么，我讨厌她。”

    秦立说：“都拿去呗。”

    韩廷问：“闹脾气？”

    韩廷也不废话，拿过她手里的盘子放上桌，握住她手腕就往外走。

    她拎着小箱子下了出租车，往小区里头走。

    韩廷微笑：“不客气。”

    纪星看看秦立手里的几颗糖， 只拿了其中一颗，说：“谢谢。”

    ……

    双方都对“人才库”这个想法吃惊却又不太意外。

    她放下勺子，扶了下额头。

    他抓起餐巾轻扔在桌上，起身朝她走过去。

    接下来的讨论围绕着如何构建人才库而进行，商讨怎样的模式和制度能够尽可能地降低沟通成本，提高效率。中途，双方提了一嘴DOCTOR CLOUD机器人医生下一阶段的数据库开发。又有人提及同科和广厦的合作——如今，广厦也在复制东扬医疗的改革方案，通过高薪聘用大量吸引专业人才。同科为广厦提供了相当的资本。

    纪星心头一刺，盯着他，揣测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有别的打算？

    韩廷放下盘子，抽出张纸擦了下袖子，轻拉住她手臂将她一带。

    “你生气什么？”韩廷问，“只是因为曾荻，还是因为我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你提分手时想不到今天的局面？想不到我或许能两个月，三个月记挂着你，但两年，三年呢？想不到我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别的女人。你真正清楚‘分手’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没事儿。”纪星起身，“我去拿点儿水果。”她扭头走开，彻底将那两人甩在视线外。

    当初她和邵一辰不就是这样？分手时以为彼此是人生中最刻骨铭心不可分割的，会一直都在。她巴巴地以为等她准备好了解决问题了就能去和好。但等她准备好，等她去复合，就再也没机会了。她以为世界跟她一样，封存停留在原地。可不是的，他们都走了，只有她在原地啊。

    他又看了看她，也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时间紧迫，只能等明天。

    耐心等了会儿，只有嘟嘟声——纪星没接。

    “……”曾荻咬牙，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刺|激了，讽刺道，“我倒好奇，看着广厦一点点壮大，韩总会不会后悔？”

    曾荻无话可说。原想刺|激他从他嘴里探点儿口风，看看他对广厦的态度。毕竟他这人做事狠辣，不留后患，恐怕早在放出广厦的那一日就将其视为眼中钉。可她探不出来。

    秦立想了想，小心地夸道：“你也很有魅力的。”

    韩廷：“彼此彼此。”

    韩廷又适时地问：“广厦那边你有关注吗？”

    纪星惊诧，想摆脱，可周围人多，怕引人注意，只得闷不吭声被他拽出去。

    韩廷淡笑：“这场子你怕是撑不起。”

    她一直是邵一辰的女友，校园里就没人追她。进入星辰后她是老板，没人敢追。到了瀚海，下属不会追，同级和上级都知道韩廷和她的关系，更不追。

    纪星面红耳赤：“没有！”

    她没担心啊……这话说得跟有什么暧昧似的。

    飞机延误了半小时，到北京时是晚上十点半。打开手机，并没有韩廷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纪星换了身长裙，下来得有点儿迟。她没找到自己公司的人，挑了盘精致的食物坐去落地窗边，打算独自欣赏窗外海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