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韩廷微笑，说：“是吗？我不知道有这事儿。”扭头看一眼纪星。

    走出一段距离了，她回头看一眼，走廊尽头已空无人影。

    韩廷礼貌有加，滴水不漏：“我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唐宋怔愣，张了张口。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看紧韩廷，不能让他涉险。

    纪星也不经意看向他， 可余光察觉韩廷在看自己，又立即把目光收回来，却也不好跟他对视， 眼神摆来摆去无处可放，干脆盯着桌面。

    之后，纪星忙于听演讲，参加讨论会，再没见过韩廷。他比她更忙。

    她不够格儿，可纪星又哪里配得上做他女友被他带着大大方方见朋友搞得圈内高层人尽皆知呢。当初她咽不下，去纪星面前说了通真的假的。后来韩廷拿广厦的控股换星辰，她又喜又恨。以为伎俩失败，纪星会为了星辰留下。结果还是分手，如了她意。可韩廷别说没重新找她，竟也没再换个新的女人。她便知道，这回是真的了。

    直到大会结束后，主办方办了个盛大的午宴。

    这条路纪星走了无数遍，可每每在深夜里走还是心慌，并不像跟父母讲的那么坦然。

    韩廷下午开完会后，没留下聚餐，让秘书重新买了当晚的机票，连夜赶回北京。

    真不多。

    秦立坐下，看了眼纪星的盘子，说：“你吃得挺多的。”

    纪星扭身回来，赶紧挣开，低声：“你干嘛？”。

    “嗯。”纪星赞同，笑说，“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很有魅力，感慨一下。”

    韩廷被她这话气得冷笑：“合着你觉着我得为你守活寡，才能证明感情是真的？纪星，拿分手之后的事情否定曾经，就没意思了。”

    纪星不吭声，看清了自己的矛盾纠结和懦弱，更惶然害怕，不知他说这番话究竟要暗示什么，暗示他要走了？

    “你说。”

    他猜她可能静音睡着了，还是明天再去，放下手机又不免暗笑自己。

    纪星一愣：“我……是在替瀚星操心。”

    秦立问：“怎么了？”

    许是箱子拖在身后滚动，总给她身后有人的错觉。她加快脚步，边回头望，什么也没有，只有深邃幽暗的树丛。

    纪星揪着眉毛鼓着脸颊往盘子里夹西瓜，心里正无声咒骂。有人靠近，她表情瞬间恢复平静，见是韩廷，愣一愣，淡定地继续夹西瓜。

    “真的。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

    曾荻一走，韩廷微冷了眼色，看向纪星的方向，又扫了眼留守在桌边的秦立。

    “下午五点多。”

    韩廷放下手机，盯着虚空看了半晌，转眸看向唐宋，平静地说：“纪星在朱厚宇手里。他要两百万美金。”

    韩廷走后，纪星没心思吃东西了，和秦立打了招呼就上楼收拾行李，早早去了机场。

    众人简短寒暄，就座。

    纪星勉强一笑：“不用。尝一颗就够了。”

    她心脏砰砰跳，再回头，猛地一惊。

    秦立说完，又试探：“还是你有男朋友？”

    她怔然，一时心痛难挡，逞强道：“是感情不真。”

    纪星澄清：“同校， 不同班。那时候不认识，上大学才……认识。”

    曾荻也看见了她，冲她淡淡一笑。

    短会不到半小时开完，众人这次来深圳，各自都有忙碌行程，也就没约饭，当场散会。苏云德跟韩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下午有两个会，得明天回。”他说，“明天我去找你，我们谈谈。”

    韩廷走到她身边并排站立，拿了个盘子，也不说话，跟着夹西瓜。

    “韩先生！”

    邵一辰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唐宋奇怪地回头，就见韩廷手机拿在耳边，眼睛盯着黑夜，不发一言。

    秦立好奇：“你们不会在高中就是同学吧？”

    “哦。这样。”韩廷了解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3D打印那块你原本就管得很好，也擅长，我不操心。我看了上半年的报告，心血管跟骨骼两套体系都建立起来了。进度维持得很不错。”

    潘部长点头：“是。”

    她知道他忙，并不失落，自己打了车回家。

    韩廷：“怎么说？”

    邵一辰隔着桌子看向纪星，她还在匆匆记笔记。

    第二天，大会正式召开。

    纪星心里涌起感动：“谢谢。”

    韩廷和往常一样冷定，仿佛处理一个棘手的商业案子。

    原来是问工作。纪星一五一十地回答：“都挺好的呀，他们那边的人都很和善，也很专业，交流起来很顺畅。”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鼻尖儿跟着红了，“年轻幼稚？单纯莽撞？我以后会成熟，不年轻冲动了，那时怎么办？”

    邵一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收回目光。

    “都坐吧。”韩廷淡淡开口，拉了把椅子坐下， 又看了眼纪星。

    纪星无声地跟着坐到他旁边， 邵一辰和秦立坐去对面。

    极少有人在凌晨打扰他。

    韩廷公事公办的语气，问：“跟启慧AI部的合作一直由你负责，工作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秦立对三人间的气氛毫无察觉，笑着说：“韩总，东扬跟启慧的合作本身就是有点儿缘分的。”

    “你过来一下。”韩廷说完，出去了。

    韩廷微吸一口气，低声：“我的确，喜欢你曾经年轻不懂事的样子，却也喜欢你现在伤痕累累浑身是刺的样子，我想，我也还是会喜欢你以后成熟安静的样子。具体什么样不知道，淡定？活泼？还是别的，可只要是你……”他后头的话没说了。

    韩廷却分外冷静，问：“看到我跟曾荻在一起，你不高兴了？”

    “知道。”她说，“那我先走啦。”

    唐宋察觉不妙。

    韩廷回身见了，垂眸看纪星，唤她：“纪星。”

    昏暗的路灯被夏季的树梢遮挡，光线浑浊。

    “东扬的DOCTOR CLOUD做了几十年才有今年的成果。部分原因是前几十年受制于人才、实力、技术、环境限制。但现在国内、全世界环境都变了。人才涌出，市场倾斜，政策改变，这一行高速发展。曾经二十年走过的路，现在可能十年、五年就能走完。放在AI发展几十年的长跑路上，这差距在未来可能没那么难赶超。”纪星迟疑半刻，轻声说，“我觉得，如果东扬想要遏制什么竞争对手，得在起跑线上……”

    纪星：“……”

    “有啊。一直在关注。”纪星说，“广厦的Dr.小白之前主要是在研发比较基础简单的疾病诊断，感觉比较急于推出可见的成果面世，画概念的痕迹比较明显，基础打得不牢。可现在他们好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构建基础数据库了，这半年进展挺快。但跟东扬比的话，根基还是太浅。如果DOCTOR CLOUD是10岁小孩儿，Dr.小白就是个还在爬的婴儿。不过……”她揪了揪眉毛。

    坐下没一会儿，秦立端着碟子过来，问：“我能坐这儿吗？”

    纪星爽朗笑道：“看着都很好吃啊，就没忍住。”

    韩廷垂眸看了袖子一眼，又抬眸看她。

    她点点头：“好。”

    装淡定从容也要看人，她对曾荻的厌恶无以复加。

    韩廷只是看着她，一时没接话。

    车停在门口，他下车进了家门。

    她望着讲台上气宇轩昂的男人，某一刻忽然想到去年她给他提问时，他特地问了句她是谁，而她朗声回答：“纪星。星辰科技的纪星。”

    他说：“至于DOCTOR CLOUD机器人医生这边，投入多，回报慢，你耐心点儿。选择了干这个，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短期效益的，所以格外考验人的耐力跟气性。你要稳住了。”

    她心尖柔软处有丝触动，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韩廷坐在离她不远的餐桌上，对面坐着曾荻，一袭抹胸红裙，胸口肌肤雪白。

    “去吧。”

    他也有些累了，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车进小区，手机响了。

    她猜测着明天他会跟她谈什么，又思考跟他和好后能走多远，会不会又吵架。胡思乱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结果。唯一确定的是，虽然忐忑紧张，却也安心，还有丝隐约的憧憬与怀念。

    她说：“那祝东扬一帆风顺。”

    韩廷沉默半刻，说：“我在问你，都过了半年，你还想不想和好了？”

    韩廷问：“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纪星听出夸奖的意味，抿唇笑了下。

    曾荻面容微僵，他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

    纪星跟着韩廷到了走廊尽头，仍有些小心翼翼，问：“韩总，你找我有事啊？”

    她否认：“我们什么关系啊闹脾气？”

    人一到齐，话题回归工作。

    她欲言又止，韩廷却听得明明白白，他极淡地一笑，问：“你这是在替我操心？”

    “哦。”纪星立马收好笔和本子，尾随着他小跑出去。

    纪星听到这话，莫名觉得肩头责任更重，用力点头：“我不会松懈的。韩总你就放心吧。”

    她又抬头：“韩总这两天应该很忙吧？”

    一楼所有灯都亮着，异常璀璨，却空无一人。

    两人聊了会儿吃食，又聊到这两日所见所闻，所学所得，感触都挺深。

    她不是故意的，但造成这种局面，她竟觉痛快，说了句：“对不起哦。”转身就走。

    唐宋心狠狠一沉，完了。

    宴会厅里杯光酒影，人头攒动。

    韩廷说：“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他家的问题，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想办法解决。”

    心有千般恨，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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