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韩廷被她这话刺|激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发现这丫头在他面前狗腿功夫见长，违心谄媚的话如今是张口就来。

    他瞟了眼她的笔记本，见汉斯企业那行的笔记上写了几行大字：“切忌固步自封”，“密切观察市场”，“精准预判”，“决策决策决策”，后头依然跟了几个惊叹号，足以看出写字人此趟行程里激荡的内心。

    开会时也是一通官腔，没见着任何产品，也没听着有价值的观点。

    几天的考察下来，她收获颇丰。

    倒是那位老总，大谈壮志与梦想，从工业4.0谈到如何抓住机遇发现制造业商机，如何改革时代改变未来。

    汉斯的整体氛围和星辰很像，所以她感触极深。

    研修班其他同学大都三四十岁，比纪星年长很多，且大是结伴而来，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纪星也不介意独来独往，反而落得清净能认真听讲。她记着韩廷在车上跟她说的话呢。

    韩廷渐渐回过了神，看向她，说：“明天玩儿一天？”

    若付出就有回报，对“能力”也未免太不公。

    一个星期飞速而过，很快所有行程进行完毕，只剩最后一天的风景游览：参观著名的新天鹅堡。

    他表情安静，竟异常耐心地听着。虽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没有一丝厌烦和敷衍，甚至时不时在她停顿的间隙问她几句，与她沟通。

    纪星暗想他这时间观念还真是跟德国人如出一辙。

    韩廷偶尔接一句话，大都一言不发。到了半路，他倾身从座位中间拿了瓶水，拧开了递给她。

    “下星期。”他回答很简短，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心思并没太参与跟她的对话。

    车厢里安安静静，大部分时候只有女孩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语调时而激动时而平静时而吐槽时而感叹。

    她跟他一道坐在后座，车开出没多远，韩廷随口问：“吃早餐了没？”

    韩廷早已习惯她说话的夸张模式。她说个100分，他大概会打个六七折。

    半路，她无意间抬头，竟恰好看见韩廷和唐宋从酒店大厅走过，去向电梯间。

    韩廷道：“你要有兴趣。带你去东扬看看。”

    这个小细节，让纪星深受感动。

    他些微走了下神，回想认识她以来，她的确有某种把一句话说成一篇作文的特殊能力。

    韩廷：“……”

    纪星对塔贝公司的吐槽还没够：“韩总你是不知道，他们公司特浮夸，握手就握半小时，员工都不干活儿站在路边对你笑眯眯。老板也是，跟打了鸡血一样，满口梦想概念，改变市场。我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要看成功学的书。韩总，这公司在德国也能开这么久哦。”

    “新天鹅堡。”

    “吃了。”纪星问，“你呢？”

    纪星愣一愣，被他问住了，忙笑道：“我的参观行程都结束啦。明天玩一天，后天就回国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纪星就收拾好自己跑去楼下等候。她提前了五分钟到，等了没一会儿韩廷来了，准时七点。

    看来他说的话她记进了心里，这趟出来不是玩儿来了。

    他没说了，似乎无意多评价什么。

    韩廷说：“你之前不就这样么？”

    “那地儿挺漂亮的。不去不可惜？”他淡问，整个人的状态相比起昨晚的肃冷，已是缓和了很多。

    他食指轻轻摸一摸嘴唇，没说话，忽而就笑了一下。

    韩廷正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她冷不丁冒出来，把他稍稍吓了一惊，看向她，表情微冷：“有事？”

    “那……”她一边巴巴看他，一边往外走，“时间……”

    优胜劣汰，不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么。

    “就是一个星期嘛。现在已经一星期啦。”

    韩廷没什么意义地笑了下，问：“这几天参观怎么样？”

    “……”这人怎么尽能一瞬抓她漏洞呢……

    转念一想，韩廷就不会没事儿跑来报这种团。果然，他说的对，她再不好好学，以后就得跟这群人一样了。

    “噢。”纪星有所察觉，也没了别的话讲。某一刻，她实在想跟他汇报自己的学习心得，可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乖乖闭了嘴。那天开车出去玩儿就跟假的似的，这人又切换进工作状态了呢。

    纪星笑眯眯道：“你误会啦。我的意思是，亲身体会，感触更深了嘛。再说，要不是之前听了你的演讲，脑子里已经有些概念了，现在我也总结不出来是不是？所以还是您教导有方。”

    韩廷极淡一笑，颇有些不以为然：“不奇怪，智能化风潮爆发前的诺基亚、黑莓不就是这光景？任何领域都是如此，风潮改变前，会死掉一大批顽固不化的。”

    纪星喉咙一堵，没想他这么不给她面子，可她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就笑眯眯地暗怼回去：“可有您的指导，我都改了呀。”

    那天，纪星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串笔记，诸如“脚踏实地”，“不打官腔”，“不卖情怀”，“不忽悠人”。每个短语后边都打了三个惊叹号，以表达她咆哮的内心。

    可说话间，她楼层已到，电梯门开。

    有天上午参观塔贝公司，正是那家被韩廷标记为唬人骗钱的公司。纪星果然发现，对方表面工夫做得相当好。接待的时候，握手拍照就捣鼓大半天。参观的重头戏是一个摆满德语奖杯的陈列室里，在场的中国人没一个懂德语，除了翻译。每个奖杯都介绍得神乎其神。至于工厂车间，一条走廊走完就算了事，透过玻璃只看见车间里无人问津的机器。

    副驾驶上的唐宋听了一路，也是有些吃惊。

    尤其是德曼，慕尼黑乃至全德国都大有名气的医疗数据库供应商。他们的荣誉室里陈满奖杯，但负责人只是粗略地介绍了一两个，便带他们离开。出门时还随口说了句：“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过去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在那里。”说着，那位负责人指了一下研发中心和车间的方向。

    她一脸惆怅，韩廷却挺平静淡漠，道：“企业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