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怪！”

    韩廷简短道：“说你很可爱。”

    韩廷瞥一眼：“你家冰箱够大的。”

    应是夜间下过雨，巷子里的砖石湿漉漉的。西方，天空蓝汪汪的卡在楼房的缝隙里。纪星赶紧回头，拿手机拍身后的风景。

    纪星被抓到，莫名脸一热，忙道：“没，这方向盘好灵活……”

    “……”韩廷顿了顿，也是没料到她刚才就瞟了菜单几眼，德文看不懂，只能看图片，怎么就把图片里的配料都扫得一清二楚了。

    看到阳光铺洒，她又忍不住拿了手机出来拍照。刚调出照片，想到什么，对韩廷说：“韩总，我刚拍照不小心把你拍进去了，很好看的，我发给你啊。”

    好贵啊，纪星正琢磨着还价呢。

    但对着镜头，她很快调整心情，歪头一笑，比了个剪刀手。想想觉得太傻，又赶紧换成托腮状。

    韩廷笑了下，说：“那倒是。说话凶得跟骂人似的。”隔半秒，略沉吟的样子，道，“……所以你说我像德国人。阴我呢。”

    纪星：“……”

    韩廷手里还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里头的她。没搭理她的找补。

    纪星意外：“你会说德语啊？”

    快到酒店时，韩廷问：“你下午考察怎么过去？”

    “翻来覆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绕过几条小巷子，到了玛丽安广场，视野开阔了起来。

    正喝牛奶的纪星差点儿呛到，心叹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都能被抓包。她徒劳地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说这意思，真的不是。”

    纪星趴在窗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外头的欧式街道。晨间的清风吹着，她心情爽朗，一时有点儿忘乎所以，道：“感觉我在德国会撞大运，因为第一天就有老板给我当司机。”她原是玩笑，可话一出口，暗忖是否有些过头。

    “谢谢韩总。”她冲他躬了下身，推开车门下去了。

    她太喜欢这张照片了，想赞他技术好。抬眸一看，他已侧过头去看风景。

    两人一静一动，竟也相安无事地在广场边同坐了一上午。

    “……”她虽然听不懂，可她听得出不是相同的话啊。他真把她当三岁小孩儿哄了。

    “想吃什么？”

    韩廷在前边走上台阶，低头看见台阶下的水洼，回头提醒：“看着点儿。”

    她问：“一小时多少钱？”

    “……”果然是商人，开玩笑都不松口的，“你怎么不说九点九呐？”

    纪星还很矫情地补充了句：“我拍照也都不用美颜的。”

    韩廷接过来，随口问了句：“现在女生拍照不都用美颜么？”

    到整点了，教堂的钟声厚重地敲响，雄浑苍茫，在古老的楼房上回荡。

    道路两旁的店铺尚关着门，德国的上班族们夹着公文包匆匆走过。

    快中午的时候，启程回酒店。

    楼宇的缝隙之间，朝霞漫天，将天空染成粉色。从新城到旧城，路边渐渐出现欧洲特色的小楼房，城区街道渐窄，车速也放慢下来。

    “五年。”他发现她这人习惯爱刨根问底。

    一旁的人窸窸窣窣动个不停，韩廷也不被打扰，直到她没了动静，他才稍稍看过来，见纪星正吃着酸奶，表情挺安静正常的，只是巴巴看一眼手机留言，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落寞，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或许这一刻她属于她自己，所以不用伪装或强提精神。

    “九点八。”

    “还行。”韩廷说，没多感兴趣，也丝毫不冷淡。他这人对照片这种事一贯不怎么上心。

    韩廷看她：“你要给朋友买？”

    “……”纪星立马赔笑，“韩总你是工作型的人嘛，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个。再说你底子那么好，拍照肯定不用这个呀。”

    纪星：“……”她才不想跑来异国他乡买公仔呢，最终，她决定选几个精致的冰箱贴。她有选择困难症，花样不同的几种她全喜欢，一口气买了八个。

    “……”韩廷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还看着，那五根手指逗猫儿似的闪动了一下，人在问：“看什么？”

    他划开手机看一眼。

    什么送朋友，就是选择困难又控制不住，所以全买了。他倒好奇她那八个冰箱贴怎么安置。

    他了解了，表情肃了下去，交代道：“既然来考察，多用点儿心。好的学人经验；不好的反思警戒。记住没？”

    韩廷：“一万。”

    也不多拍几张让她选一下……

    “就这还嫌贵呢？”他似乎心情不错，竟然顺着她的话接了茬，带着京腔的口音被他说得分外有韵味。

    服务员端了咖啡和牛奶上来，分放桌子两边。彼时，绚烂的朝霞已渐渐消散，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广场上。

    她又继续拍照了，拍教堂，拍小孩儿，拍老人，拍正在拍照的游客。

    精美的欧式餐具，陶瓷娃娃，刻字木牌，冰箱贴，花茶，啤酒杯，布娃娃公仔……色彩斑斓。

    纪星不禁扭头看他，或许是工作外，他今天看上去非常散漫随意，开车时一手搭在车窗上，另一手打方向盘，遇到拐弯的地儿，五指张开抹着方向盘打个大圈儿，待转过弯了手微微一松，方向盘唰一下自动转回原位落回他轻轻握起的手中。那双手很是修长，骨节硬朗。

    前方，白墙红瓦的欧式小楼房上，教堂的尖顶刺破天空。

    “……”纪星眉毛快飞出脑门，佯作拉车门，“黑车！我能下车么？”

    一下车，闻见满巷子的咖啡香。

    韩廷靠进座椅靠背里，微懒道：“在德国待过几年。”

    附近桌上有一对白发苍苍的德国夫妇，两人从韩廷纪星来的时候就在了，老爷爷老奶奶饶有兴致地看了纪星很久。

    “……”她想想也是，遂放下，又拿起一旁的布娃娃左看右看，自己说服自己，“可以把娃娃放在床头陪我。”

    鸽子成群在天空中盘旋，金发的幼童在广场上奔跑，情侣、老人坐在横椅上惬意地享受闲暇时光。

    “培根奶酪三明治，牛奶。”纪星翻看着菜单，什么都想吃。但估计是韩廷请客，她吃太多也不太好，在老板面前还是得留点儿形象。

    可他不说，她也不能撬开他的嘴，继续逗鸽子去了。

    东方，天空是浅灰色的。这个方向背光，砖石巷和两旁的房子都变得深灰，韩廷的黑色背影勾勒在巷中，人高腿长，穿巷的风掀起他风衣一角，有种深沉无言的感觉。

    跟着他走一圈，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买不了了。

    韩廷琢磨着，问：“是好话？”

    纪星跟在韩廷身边走，眼珠子到处转，脚步也越来越慢。两人一前一后，就跟大人领着小孩儿经过零食摊似的。

    她终于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韩总，你要给朋友带礼物手信啊什么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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