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纪星没兴趣跳，但回头欣赏了一会儿。男孩女孩男士女士跟着音乐扭摆着，幅度都不大，欢乐而可爱。

    韩廷冷斥：“这东西你也敢碰，想蹲局子了是吧？”

    他却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人回过头去，走向了会议室。

    三人排排坐，俨然酒吧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行了。以后注意。”韩廷点到为止，说，“我就上来看看，走了。”

    他语气相当好听，但这话已经是骂人了。

    选错了方向，时间人力物力金钱智慧全部付诸流水。

    栗俪说：“算我一个。”

    医药器械行业的研发和许可上市往往要经历数年之久。公司今年预判并选择的市场热点很可能在数年之后变成冰点。

    纪星：“……”

    纪星发现这人料事如神，在他面前最好不要耍一丝小聪明。

    小檬和栗俪点了长岛冰茶。纪星不想一上来就那么烈，来了杯日出。

    输掉的朋友们直接拿手机转账，这还不算，接着得干掉一整杯威士忌。

    出发日期在一星期后，她就指望着这行程能给她解惑了。

    路林嘉这下又生龙活虎起来，兴奋地带着韩廷去了酒窖，看他店里存下来的酒。

    韩廷没说话，她的判断和直觉无疑是准确的。小姑娘的确是长大了。

    她忙道：“开始做基础的复建练习了。研究小组反馈的调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骨骼初期的融合度非常好。”

    正说着，秘书轻轻敲了下门，那边要开会了。

    韩廷说：“你这反射周期也是够长的。”

    他微收了笑，回到正题：“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那么难？”

    几个男士起身走了出去。

    对方看看自己的四个骰子，运气极好，正是四个六。他揣测着韩廷的表情，想判断出他手下有几个六。可韩廷脸上风波不动，透露不出半点信息。年轻人琢磨起来，他既然能叫出四个六，他手中必定有六。

    因为来酒吧，她化了很浓的妆，眼睛上涂着裸红加暖棕色的眼影，睫毛刷得又长又翘，画了眼线，眼尾细细拉着往上翘，跟小狐狸似的。

    众人起哄拍桌，喧闹不止。

    旋转门……

    “就这些。”她已经说完，等着打分。

    正看着，她忽然在一旁的人群里看到了韩廷。她吓了一惊，怎么在这种场合碰到他。再一眨眼，定睛一看，又没见他人了。

    “……”又被抓包。

    可她不知坑在哪儿，默了半刻，脸上露出一丝示好的灿烂笑容：“能提示下考点在哪儿么？”

    他倒是想看看如今公司走上正轨，她这老板是如何分配时间的。

    等电梯的时候，纪星想着他回头前的那个笑容，心想这人绝对从打击她的过程中获取了巨大的快|感。

    秋子家隔得远，说：“明天周一呢，我就不来了。”

    “但，就是很棘手啊。真的很难。”她徒劳地说。

    韩廷看向路林嘉，目光已然带了力量。

    她今天只化了淡妆，到了夜里灯光一照，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洗手间里美女们进进出出，她翻出化妆包，给自己画了个大胆的夜店妆。真别说，难得试一回浓妆，居然别有风情。

    韩廷冷笑：“刚那群女的里头是不是有未成年？”

    韩廷一笑：“看来是长能耐了。”

    涂小檬问：“你们要去跳舞吗？”

    “我酒吧里的酒特全，好多进口的都是别家买不到的。你看这个……”

    路林嘉大松一口气。韩廷来了，这场子今天横竖是要清的。可要是他输给韩廷，在朋友面前也太没面子。现下突然冒出这位要当替死鬼，他乐得其所。

    韩廷平静看对方一眼，轻轻摇了下手中的盒子，落定之后，揭开看一眼，说：“四个六。”

    韩廷不禁皱了眉。

    韩廷还想着他总算是办成了点事儿。只是一走进包厢，看见满屋子的公子哥和涂着浓妆扮成熟的少女们，他才意识到，这小子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给自己置办了个光明正大胡闹的场所。

    韩廷败了兴致，本懒得搭理他，但考虑让他太受挫了也不是好事，打一棍子了也该给颗枣儿，遂跟他出去了。

    涂小檬跳下椅子，笑道：“我去玩一会儿。”说着便闪进了人群。

    路林嘉的兴奋劲一下子吓掉大半，人也坐直了身板，忙不迭笑道：“哟你来了，都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招呼你呀。”

    韩廷没搭理，清楚这人给点儿颜色就能上天，于是问：“所以，接下来要开发的产品选好了？”

    于是他抬了个数，道：“五个六！”呵，他们一定料不到自己运气如此好，摇了全六。正得意洋洋等着韩廷继续抬呢，韩廷就说了一个字：

    撤走之时，有人掉了东西在地上，路林嘉眼尖，迅速上前捡起来揣兜里。

    “这个我知道啊，我们这行试验时间太长了，年年都有还在试验阶段就被市场淘汰的项目……”她半路停顿了下，为什么这种事他也要提醒，她有些懊丧道，“韩总，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想不到？”

    “好看。”栗俪扭过她的脸，瞧几眼，道，“你以后多换换风格。美的呢。”

    韩廷进去时，年轻人们端着酒杯围在小几上摇骰子赌钱，女孩子们蛇一样靠在男孩子身上娇喊助威。

    “行。进会议室再聊，我这儿先处理点儿事儿。”韩廷对那几个副总说道。

    纪星小声顶嘴：“不是你说我反射周期长么，万一这句话我又琢磨了大半年……”

    “……哪有那么快？！”纪星惊道，“很难的呀！又要考虑技术难度，材料成本，人工成本一堆工艺性问题，还要考虑市场需求，竞争压力，供求关系各种宏观问题。怎么可能一个星期就决定得了？”

    走进窖内，就见数排酒架自上而下一层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装酒。

    韩廷接过来，纪星又赶忙抽了只笔递给他。

    韩廷合上文件夹，风波淡淡道：“不止一星期吧。我看这部分工作一个月前就开展了。”

    这话她也会说，可怎么跳啊？

    韩廷不搭理他的嬉皮笑脸，盖上盖子，下巴略抬指指他的骰子，说：“玩儿一局。输了你把这场子清了。”

    大家一听这位爷是他哥。家长来了，顿时全都规矩收敛半分，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MBA提前班上有个同学，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平时工作是专门做国外商务考察的，有这方面的资源。

    一个月前，纪星找到他说想报个出国考察的研修班，特地要求不是去“镀考察”或旅行的，要真心实意学东西。对方答应了，要她提前准备着办签证。后来，那位大叔给了她两三个选项。纪星调查对比一番后选中了从上海出发去德国的一个研究考察班。

    路林嘉手里抓着装骰子的盒子，兴奋大叫：“开！”

    路林嘉知道这场子不能不清了，反正不是他输的，也算有台阶下。他正要说什么，一个女孩忽然靠去韩廷身边，发嗲地打圆场：“哥哥，跟我们一起玩嘛。哥哥——”

    韩廷挑了挑眉，没说话，翻开文件第二页，唰唰两下签上了他的大名。

    他起先是没打算来的。当初给路林嘉这笔钱就没指望他能干出什么名堂，无非花钱让他消停一段时间。可这酒吧开了快小半年了，他竟从好几个朋友口中听到SWAG的大名，心想这小子莫非转性了。

    “信不信我现叫人封了你场子？”

    “这帮人今天也是头一次来，正巧儿被你碰上了。”路林嘉也很愁苦，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证清白，“哥，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呐。”

    ……

    旁边有人不服，也看不惯韩廷这目中无人的样子，道：“路林嘉你怂什么，我来！”说着把路林嘉挤去一边，人气势汹汹地摇了骰子往桌上一拍。

    也如韩廷所料，星辰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了产品选择，却一直定不下来。

    韩廷已起身往外走，她赶紧跟上：“韩总，这什么意思啊？”

    路林嘉却感觉到了杀气，屁股慢慢落回来，乖乖坐好，笑着求饶：“我不想玩儿了，成不成啊？”

    韩廷走进酒吧包间时，路林嘉正跟他一群狐朋狗友摇骰子，骰子在盒子里噼里啪啦响，跟年轻男女们震天的笑闹声混在一起。

    喝了没一会儿，乐队切换音乐，节奏变得欢快起来。乐队成员邀请客人们起来摇摆。

    纪星一愣，他不用马上开会么？又一想他这问题奇怪，难道意图从她的回答内容里考察什么？

    嘴巴也涂得红艳艳的，嘟嘟得像樱桃，人有些心不在焉，喝酒时一不留神让一滴鲜红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来。

    韩廷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多训。

    韩廷脸色青了。

    纪星停在电梯间入口，一脸灰地看着他。

    还想着，纪星悠长地叹了口气：“韩总，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次在车后座上你跟我说的‘决策’，‘战略’，‘领导者不可替代的能力’，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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