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

    手机又响进来，她又挂断。

    纪星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大会主席发布了一长段开会致辞。随后便是此次论坛的重头戏——业内领航人士演讲环节。

    两人将一桌子菜一扫而光。

    纪星怔松几秒，她很久没认真看过邵一辰早起醒来时的样子了，干净的，柔软的样子。

    以前周末的时候，她总和邵一辰一起做饭玩。今年太忙，基本都吃外头的。

    直到第三次，她接起来，冲着那头几乎是崩溃地尖叫：“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我说了会来的！我会来的！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

    那边邵一辰默了一下，嗓音疲惫，说：“我在常州。”

    他说：“我提的分手，算我对不起你。投进星辰的那笔钱归你，我净身出户。”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很多人认为马先生引领改变了国内的消费模式，我却认为是他抓住了消费模式亟待改变的这个节点，他早于很多人发现并顺应了这一代人对于‘便捷’‘性价比’的需求趋势，抓住了八零九零年代的时代特性。

    室内死一样的平静。

    回想自身曾经放下的豪言，改变市场引领市场云云，纪星面颊发热。

    很快，主持人上台，宣布大会正式开始。

    邵一辰没接话。

    短短三天，他瘦了一圈，眼睛也凹了下去。

    纪星周六给他发的信息他周日才回，昨天发的消息今天还没回。她以为他工作忙，现在一想，莫名吓了一遭，担心他会不会出事，慌忙打电话过去。

    想到此处，她随手又在笔记上写上一行字提醒自己：“学习讲话，学习清楚震撼地表达观点。”

    韩廷淡淡一笑，道：“引领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在我看来，真正成功的大企业只是准确地顺应了时代的趋势，这个趋势就是：每个时代人们和市场的特定需求。只有时代特定的需求，才会推动生产力发展，进而改变生产关系。

    听到他声音的一刻，她心中的恐慌，担忧一瞬间转化成愤怒：“你怎么回事啊？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都不理的。”

    一字一句，在会场内回荡，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星辰科技。

    她睁眼的时候，邵一辰已经醒了，躺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眼里像有千言万语，又像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她而已。

    不知道刚才的面具是否完美。

    她接起电话，让司机在小区外头等一下。

    “东扬做的，无非是落到实处地分析研究数据与需求，在一步步的试错中找到适应时代顺应趋势的道路。而现在的小企业创业者，应当从小事做起，不要浮，不要沉不住气。不要妄想征服大海，而应该学着利用风向和洋流，乘风破浪，开辟航路。”

    纪星愣住：“怎么回事？”

    她愣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心里疼得站不直坐到床上，她一字一句，咬牙：“告诉我我就会赶回去。出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现在还是我的错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两人拥抱着沉睡，从白天到夜晚。

    “知道啦。”她乖乖答。

    两人看着电影，全程一句话没讲，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台上，聚光灯照着，韩廷娓娓而谈讲述着未来行业发展，从国内政策大环境讲到国际竞争，从大企业的带头作用讲到创业者的社会责任，又从行业发展细化讲到如今的企业、中小公司、创业公司该如何避免假大空，如何从小处切口而入、顺势而为，如何避免决策失误，如何掌握信息优势。

    手机突然响起，司机又打电话催了，纪星狠狠挂断，只是盯着他，却不讲话。

    两边都安静了一瞬。

    她找位置的时候碰到了曾荻，她率先对曾荻笑了一下，对方回以微微一笑，还和颜悦色地问了句：“你坐哪儿？”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互相啃咬着，撕扯着，年轻的身体像是互相较劲却又紧密相依的小兽。他紧咬着她的脖子，她狠抠着他的肩膀，身体交缠着，斗争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恨，说不出来的，来不及说的，都在对方身上尽数发泄出来。他痛苦的呼吸，她哀弱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交缠成悲鸣，直到夜深，散成一场空茫。

    “星星。”他在身后唤她，声音温柔一如从前。

    “嗯？”纪星回头。

    邵一辰说：“买菜回来做饭吧。”

    他声音很轻，跟一把刀一样插|进她心里。

    纪星忘了定闹钟，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才醒。

    这后边一段仿佛是针对她的特意点醒，字字句句都说进她心坎里。

    “再比如东扬，也无法说自己引领了市场，开创了时代。

    她立刻起身穿衣服洗漱，问：“你不去上班吗？”

    ……

    韩廷讲完，等着她继续。可她犹自陷入思考理解中，说不出话。

    邵一辰道：“你这样下去胃受不了，以后都要好好吃饭，听见没？”

    过了很久，邵一辰接了电话：“喂？”

    AI医疗高峰论坛召开这天，会场人头攒动，宾客云集。

    他很痛苦地呼出一口气，说不下去了。

    “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医疗行业在未来五十年内的发展趋势。这个课题我之前在德国的医疗大会上讲过一次……”切入正题，他语调也从刚才的轻松随意变得正式起来，语气随着演讲的内容和重点而抑扬顿挫。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邵一辰问。

    邵一辰没应答。纪星走出两三步，察觉不对，脚步一顿。

    邵一辰一手拎着塑料菜，一手牵着纪星往家走。

    主持人插话进来，问道：“请问你的疑惑得到解决了吗？”

    她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感受不到风。心也彻底麻木。

    幸好，现在认识错误也不算晚。

    这次，韩廷看向她了，终于微微低头，对着话筒说：“第二排，束马尾的那位女士。”

    纪星说：“晚上吃什么？我搜一下餐厅？”

    你要说什么？

    她吓了一大跳，展览会八点半开展，她迟到了。

    邵一辰看着她忙碌得团团转，又看她挑出来准备穿的皮鞋上边有不少灰尘，他拿一块布给她擦干净，鞋子重新光亮起来。

    纪星记了五六页的笔记，看看周围的人，直接拿手机录的音。

    台下哄笑一片。

    纪星一愣，明白了。

    纪星腾地站了起来，兴奋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

    她终究是一句话没对他说，终于，转身走了。

    而纪星已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剩眼泪无声。

    纪星难得晚上没事，兴冲冲想给他做饭，于是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她立马拉箱子：“我现在坐高铁去……”

    直到她坐上车后座，“啪”地关上车门，哐铛一声响，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归位了。

    纪星的位置很不错，在第二排。

    “好啊。”

    纪星怔怔的。好像很震惊，却又好像不意外。

    纪星用力点头：“谢谢韩先生！”

    韩廷拉好话筒，寻常地说：“以前读书的时候不爱听讲，没想到后来做了生意，总被推上台演讲。想来应该是报应。”

    接下来的几轮演讲和研讨会，纪星分外认真，笔都写完了两只。这次参会带给她的收获太多，已不是一本笔记能概括。

    路上车水马龙，自行车三轮车汽车飞驰而过，晃花了她的眼；叫卖声，车轮声，鸣笛声，几乎炸开她的耳朵。

    论坛结束那天，纪星给韩廷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消息，反思自己从为人处世到工作管理上的种种错误，感谢他的指导，并表态以后会改正且努力。

    记录都匆匆落在纸上，只待回京后系统地分解出来，慢慢消化。

    只是如此，纪星也很满足了。

    他在台上，她在台下，遥相对望着。

    她站在台下仰望着他，提问道：“韩先生刚才讲到一句话，说企业并不是要引领趋势，而是顺应趋势。这听上去似乎否定了企业自身的主观能动性。难道不是引领市场趋势的企业更具备竞争力吗？”

    直到表白那段，邵一辰忽然将平板扔去一旁，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嘴唇。纪星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眼睫上已是湿润一片。

    比起这些，更叫她在意的却是那些演讲的人，参会的人，比如韩廷。他所关心的只是把事情做好，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