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用，他没事了。”邵一辰说，“我明早就回来了。”

    她帮着他收拾完碗筷，又洗了澡，一切收拾妥当。

    可她通知过苏之舟后，关了手机。

    邵一辰没说话，良久，开口便是疲累：“我不想跟你吵架。”

    她咽了咽嗓子，提高音量，清晰道：“星辰科技总经理，纪星。”

    邵一辰没回。

    在接下来十分钟的提问环节里，举手的人争先恐后。

    她蓦地想起第一次跟韩廷谈投资时，她就表达过相似的观点，只可惜她的表达远远没有他的系统化。

    两人一道下楼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在即将收摊的市场里头买了花椰菜黄瓜，西红柿鸡蛋，牛肉辣椒，鱼和豆腐。

    台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主持人示意了多次，才渐渐平息。

    “我坐那边。”曾荻说。她在第三排，相隔几个位置。“会后再聊。”她笑着说。

    她诚诚恳恳地写了篇作文过去，韩廷就回了一个字：“嗯。”

    “噢。”她收回目光，贴去他身边，脑袋蹭蹭他肩膀，嘀咕道，“反正有你牵着么。”

    不经意间，演讲已近尾声：“未来医疗市场的争夺战，谁掌握先机，谁就拥有主动权。希望在座各位勤学共勉，为国家为行业的发展尽出身为企业家应尽的社会责任。谢谢。”韩廷说完，微微颔了下首。

    仿佛余音绕梁在她脑海里回荡，她一时被震撼，竟回不过神。

    她坐下来，脸部肌肉稍稍松下去。原来，人假笑的时候，肌肉是会酸的。

    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了？

    到家时是下午四五点，邵一辰不在家。

    她果真还是太浮躁，太狂妄，不够脚踏实地。人就该多见见世面啊。

    台下，大厅里整齐划一地摆着20乘50的椅阵，椅子上套着干净整洁的白色椅套，椅套上都贴着与会人员的姓名。

    纪星微微脸红，揪着话筒盯着他看。

    有一瞬，他看向纪星这个方向，纪星不经意坐直身板，和他对视几秒，他眼神又移开了。

    那天，他搂着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太阳从房间的地毯走到窗台，窗外的天光从灿烂金黄蜕变成红彤彤，又从姹紫嫣红渐渐暗淡，消散。

    “星星，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怕你不会来，也怕不够严重不值得你来。”他说，似乎觉得很可笑，“我坐在病房外头，不知道究竟严不严重。如果严重，我没通知你，这可怎么办？如果不严重，你白跑一趟，这又怎么办？”

    中午的时候，邵一辰回来了。

    纪星飞快收拾好自己，从头发到鞋子都打理好了。她翻着包检查资料和文件夹时，手机响了，车已到楼下了。

    一把刀刺进她心里。

    走到门口，突然用力拔了一下手指，飞速返回把戒指放在桌上，这次走得头也不回。

    纪星吃了两大碗饭，说：“我好久没吃得这么舒服了。”

    纪星忍不住怨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星星。”他唤她。

    “嗯？”她哽咽。

    电话又响了，司机催促问她什么时候下楼。纪星有些急，连连说马上。她挂了电话，慌乱换鞋，两只脚挤进皮鞋里，跺了两下，说：“一辰，我先走了。”

    纪星也把手举得高高的，屁股都从椅子上挪起来了。韩廷却跟没看见她似的，目光直接从她脸上略过，落到别处。

    又是一片笑声。

    “迟到一会儿不要紧。”邵一辰说，“我送你过去。”

    “这是我画的时代工业曲线图，”韩廷拿激光笔指了指身后的投影大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热门工业的发展是随着时间成波浪形推进的。从19世纪上半叶开始，蒸汽机和纺织工业的发展带动了工业化革命；19世纪下半叶是铁路革命和大规模运输；20世纪上半叶是电子科技与工业化生产，下半叶是自动化革命与移动化进程。本世纪上半叶是IT科技，技术化，信息革命。而接下来的大风潮，绝对是健康和医疗产业。中国制造业的发展……”

    他太累了，她也太累了。

    他走到及腹高的演讲台前，一手翻动演讲稿，一手调整着讲台上的话筒线，伸手时扯出一截皎白的衬衫袖子，暗夜黑的袖扣扣在上头，跟墨砚映白纸一般清雅。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纪星指了指，说：“那儿。”

    早晨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在他身上，照得他的头发丝金灿灿的。他深深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像是要融化进阳光里。

    纪星毫不气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举手。直到主持人说时间有限，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她急得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恨不得把手举到天花板上去。

    纪星知道第一个演讲的是韩廷，特地朝幕后看了一眼。

    他一句话没说，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她挂了电话，狠狠喘一口气让自己平息，仍是一瞬不眨死死盯着邵一辰，是恨，还是爱，已分不清。

    “嗯。”他沉默一会儿，说，“你别哭。你一哭我难受。”

    近一小时的演讲下来，条理清晰，要点密集，既有具体可操作策略，又夹杂着对行业的责任和情怀，可谓是字字珠玑。

    走在小区里，纪星仰头，透过茂密的树桠看见夏天的夜空中，牛郎星闪耀。

    他也不打扰。

    “会场跟你是反方向，还很容易堵车。”纪星说着，匆忙拿手机叫车。

    她抹眼泪，呜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又是我错了。”

    “我爸突发心梗。”

    第二天纪星推掉了一切工作。虽然现在公司所有人忙得团团转，虽然展览会明天就要开展，虽然展会极为关键决定着星辰的产品是否能正式进入临床阶段……

    “励志书上的确都是这么写的。”韩廷答。

    纪星：“……”

    韩廷一身墨浓的西装，皓白的衬衫领上系着一道绀蓝色的领带，衬得翩翩君子，英气飒飒。

    他随机点了两三个人，回答了他们的提问。

    “那现在……”

    iPad屏幕里，故事缓缓讲述着。

    “抢救过来，没事了。”

    纪星抓着手机，委屈，心酸，心疼，皆有。更是迷茫和害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眼泪啪啪往下砸，问：“你是不是几天没睡好了？”

    会场内一时安静得鸦雀无声。

    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说：“怎么走路还是喜欢望天看？”

    纪星紧盯大屏幕，飞速在笔记本上画图打坐标，记录知识要点。

    纪星只是望他一眼，眼睛便湿了。

    邵一辰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起床穿衣服。

    台下起了善意的笑声。

    “好。”纪星也冲她笑。

    她可谓是满载而归地回到北京，就待接下来展览会开展后，星辰走上正轨了！

    邵一辰说：“在家看场电影？”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忍住，可就像绷紧的弦到了最后一刻，裂断不可控制，她突然猛低下头，嚎啕大哭起来。

    到家后，他做饭，她帮忙，很快做出一桌子菜，蒜蓉炒花椰菜，西红柿黄瓜蛋汤，辣椒牛肉末，鲜鱼豆腐汤。

    纪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怎么出小区怎么上车的。她只知道出门的那一瞬，她的感官仿佛一瞬间全消失了。

    两人睡到晚上八点多才起床，外头已是月色沉沉。

    他几乎没看演讲稿，全程与台下的人眼神交流。

    韩廷看着台下的她，笑一笑，忽然问了句：“方便问一下，你是？”

    他说：“我们分手吧。”

    只是看了没一会儿，她心里猛地一沉，转头拿过手机看时间。

    能容纳近千人的大会议厅里灯光璀璨，主席台上拉着巨大的蓝色会议背景，讲台上鲜花锦簇。

    “好呀。”纪星爬上床，靠进他怀里，脑袋歪在他肩上。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搂着他的腰。不知为何，电影里并没有多感动的情节，她却几度眼眶湿润。不知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什么。

    是他们每年过圣诞都要一起看的《真爱至上》。

    “现在隔三差五就有会议、论坛召开。各个圈子都是如此，做事的不多，讲话的不少。”韩廷道，“我不是说自己啊。我事儿做的不少。当然，讲得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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