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样的学生，我能胜任吗？

    “啊！对不起，我不是……”那家伙骂完就马上离开，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唉……小女孩就是麻烦，这样也哭，那样也哭。做错事了，改过就好，光哭有什么用。

    “不用劳您费心了，阿伯还要看门呢！”学姊婉拒之后，又保证待会会再来看他，这名守卫伯伯才不甘心地放人。

    学姊好像注意到我的脸色变了两番。

    说真的，当家教老师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更何况一下子要当三名高中生的老师。不过学姊的热心与诚意叫人无法拒绝。想想试试也好，在众多打工的行业中，兼家教是属于轻松而钱多的一项。当然，前提是自己要“有料”。

    “成了。下个月开始上课。”

    学姊笑道：“瞧你紧张的样子。没问题的，他们都是好孩子，很好相处，又乖又听话。至于功课，应该是有一点问题吧？不然怎么会需要请家教。能考得上我们学校，那几个小鬼头一定难不倒你的。”

    世上有些人明明就有一堆幸福的事围绕在身边，却只因一点小小的不满意、一个小小的缺失，就郁闷半天。而我的处事态度正好相反，身在烦恼堆中，只要还能找到一件值得期盼、能够让人开心的事，就足以让我绽放笑容。

    咦？这是什么反应。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她就拉着我的手，疾行而去。

    事情被戳破，女孩的脸闪过一阵青一阵白后就低下头，好像在啜泣的样子。

    一曲终了，我心却还在曲中。

    最后一个音节响出，余音荡漾。

    “真的！”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王八蛋，没种的小人……”女孩挣扎着，一面叫喊着乱骂，甚至开始粗鲁地问候我的家人。

    “对了，伯父不在吗？”

    要是丝丽儿也来这个地方，一定会沉迷在百货公司中形形色|色的可爱货品。不过她暂时离开我的身边。因为中午我问了一下昨夜在巷道中看到的黑影，她似乎对我看到的东西很有兴趣，马上向我告别，要去找其它伙伴询问清楚。让她离开一阵子也好，省得我做什么事都不自在。吃饭、睡觉，连洗澡如厕都被盯着看，这种日子谁受得了。

    女孩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解开上衣的钮扣！

    学姊又开玩笑地说：“又有雅贼啦！真是的。这房子光好看罢了，又没什么古物。总不会想把房子拆去卖吧！”

    “你也是身体健朗啊！”学姊亲切地回应。

    我无力地说：“不，没什么。”

    在学姊的引领下，进到这个纯木造的房子，我觉得好像通过时空隧道，进入一处奇幻的时空。要不是客厅中还有现代化的音响，桌上有正在煮沸开水的电磁炉，我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明清时代。

    虽然遇到了一大堆惨事，不过只要还有一件值得盼望的事，就足以改善我的心情。

    当这种大户人家的家教，会不会很麻烦？有钱人总是比较挑剔。更何况是超级有钱的人！

    “啪！”

    近几天的烦恼好像在琴音的洗涤下，渐渐远去……

    慢慢的，她引领我进入一曲迷人的音乐之旅。

    我故做正经地说：“小的必竭尽所能，辅导国家幼苗，死而后已。”

    虽然把她给制服了，可是代价也不小。腹部的一下还在隐隐作痛，手掌硬接那一拳又痛又麻。只是为了面子，我当然一声也不吭。

    “好久没见到哲仁、士谦与佳琪三人了。他们现在应该都长高长大不少了。”学姊怀念地说着。

    妇人点点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又道：“薪水方面，第一个月就算一万二。不论有没有教满一个月，我都会付你一万二。如果你能教下去，第二个月起就算你一万五。这样的报酬你满意吗？”

    “二叔公，那我得去打声招呼。素姨，你们谈。武成学弟，我先离开一下。”

    “至于佳琪这个小公主，以前是很乖的。可是自从她父亲经商失败，开始打小孩、打老婆，连带的也让她学坏了，跷家、偷窃、打架都来一手。几个月前她的父母离婚了，我先生正想办法帮小姑争取她的扶养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也是要你下个月再来教他们的原因之一，佳琪的扶养权还没正式取得。”

    帮我们斟上了茶，妇人才问道：“您就是要来教士谦他们功课的老师吧？”

    我安静地看着她调音。白皙的玉手不时拨动琴弦，神情专注置身在琴弦与音色之间。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已是一剂精神良药，让我痴迷、沉醉。

    我答道：“当然，除非他们是三胞胎。”

    “这件事真的不能让家里的人知道。求求你，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依你的……”

    妇人继续说道：“其实，他们是我三位小姑的孩子。只是，他们的家里都出了点问题，所以就让他们回到娘家来。士谦的父亲因故死亡，这让他变成一位颇为偏激的孩子，他会用高傲孤僻的外表与行为来武装自己，其实他不过是一位缺乏安全感的小可怜，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那就没问题了。”

    “你等很久了吗？”温柔的声音，是我期待的声音。学姊终于来了。

    天啊……这么狠……害我痛得在地上打滚。原以为被怪和尚施法，受了万蚁噬咬的痛苦就是人间极刑了。想不到她这一下，竟然带来更可怕的疼痛。

    妇人不改忧色地说：“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士谦已经让两位硕士班的学生辞职了。希望你能磨去他身上的刺。”

    骂完，泼辣的女孩又气呼呼地踢了我两下才扬长而去。

    一名老伯从警卫室走出来，同时亲切地向学姊问好：“好久不见了，小姐。呵，您又变漂亮了。”

    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这样就谈妥了，啊……对了，还有上课的时间还没问。

    “当然不是，这只是庭院而已。”

    学姊淘气地反问：“你说呢？”

    不知道是谁撞了我一下，害我碰上了货架的边角。

    “就七点。由七点上到九点。”

    原以为待在这种地方的人会是身着旗袍的古典贵妇，我所见到的却是一位打扮光鲜的现代化妇女。这名妇女很有人情味地招呼我们，严格说来是招待学姊，而我只是附带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

    乐声已止，我却不能言语。好像一打破这份沉静，就会把还在心中回响的余音给消灭似的。

    那女孩竟然在我失去戒心时，发起突袭。包包用力往我脸上甩，狠狠地鞭了我一下，人也趁机快跑。

    慢慢的，她不再是弹出单音。连续的音符由指尖流出，渐渐形成动人的和弦。

    原来学姊是特意为我弹这样的曲子。她果然是慧心秀婕，世上怎会有如她圣女一般的人物。

    又与妇人瞎聊了一会儿。学姊终于又出现了。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说出来也许会好一点喔。”

    只见学姊就停在铁拉门旁边。按下对讲机就道：“素姨吗？我们到了。”

    学姊熟练地准备乐器，一面问道：“有特别想听的曲目吗？”

    说了一堆，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甚至与伯仁来逛百货也没买东西的打算，纯粹只是看看今年的流行。至于真正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学校附近的地摊。反正一定能买到相近（甚至相同）的款式，何必多花一倍的价钱。

    这个臭丫头！真不受教。看来不把证据拿出来，她是不会死心。我冷冷地说：“你的包包里多装了什么东西，自己知道。难道还要我动手吗？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将来还得了。”

    比方说我现在把玩的东西，怪怪的小玩意儿，圆圆滚滚，造形可爱讨喜。若说是小玩偶造形又太抽象。若说是超小形的存钱桶，又没有投币孔。着实叫人猜不透用途。这个小东西有个盖子可以转开，七、八公分高的小容器又能拿来装什么？猜了一会，最后决定收弃。

    肩膀好痛，不过撞我的人好像更惨，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哈……没问题……他要不乖，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空手道。呃，你不会介意适当的体罚吧？”

    总之，在国乐社门外等着。一下子被近来的怪事缠心、一下子又抛开烦人的东西想着等会能听到的天籁。脸上的神情大概是一会愁眉不展，一会笑容可掬。

    没搞错吧！她在想什么，不过是小小的窃案，何必如此？

    我醉了……

    “好的。没问题。”

    “哼！本小姐的身体当然不是你碰得起的。想当正义使者。下辈子吧！”

    天空多变的浮云、地上辛劳的蚂蚁、院子中的绿荫，处于枯躁的处罚中，只要用心，在身边的小事物中都能找到一丝趣味。

    乐曲已经落幕，我心却才动起。

    “没关系。我水都烧开了。”妇人热心地说：“总不能请你们喝热开水吧？”

    “你叫陈武成吧？方才说你瘦弱不是没有原因的。事实上，我是希望找一位较强壮的人来当他们的老师。小姐说你是空手道的高手，那应该可以弥补先天上的不足吧？”

    对这丫头，我的好脾气与耐性都磨光。既然她不知好歹，那我也不必跟她客气。虽然把她扭送法办是件麻烦的事。不过总比私了此事，没让她得到教训来得好。

    女孩捡起包包，又心疼地说：“啊！我最喜欢的包包。痛死你活该！”

    我点点头。她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你长得有点瘦弱，能应付三个顽皮的小孩吗？”

    “才不是呢！正确地说，这是我二曾祖叔公的家产，跟我才没关系。呵，也还好没关系，不然每年到了要报税时，一场卖地与保护祖产的战争可真叫人心寒。”

    如此美乐怎能叫人不心醉其中……

    看到她，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涌起一股神圣的社会责任，总觉得要好好教她社会礼仪，非要她为刚刚的事道歉不可。在正义感的驱使之下，我便走向女孩，同时在心中草拟训示稿。

    高木成荫、羊肠泥道或铺木板，偶有栈木，有如走入清幽仙林。四周绿草、虫鸣，好像来到深山野林。我真的还在大城市中吗？这户人家在这市中心保留了一大片林地，已经不能用奢侈论之。

    女孩惊恐失措的脸，与鲜明的掌印。

    “放回去，你这是……”

    既然学姊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昧着良心，顺着她的话。反正是来辅导学生功课的，学姊这么乖这么好的人，想必她的表兄弟也差不到哪去。

    “好像是国三毕业时的暑假，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妇人回答：“嗯，他去处理扶养权的问题。倒是二叔公在里面。”

    招我进去，然后说道：“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阿伯你就不用送了。”

    “呃……我会小心的。”

    走了五、六分钟才看到座落林中的房舍。不用多说，真的是古色古香，把它定为一级古迹也受之无愧。而后面还看不到树林的边界，总之是大得惊人。

    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尴尬了。

    “呵，总之我会努力把他们教好的。”我心虚地笑答着。看情形，学姊似乎不知道她这三位可爱天真的堂弟妹们的近况，还把他们当成好宝宝似的。

    原来如此。听说税法中，拥有的土地大小与税金间的关系是成累进增加，坐拥越大片的土地就要付更高的税率。能缴得出这么大块地方的土地税，也够有钱了。

    “……呃、学姊，你上次与他们见面是哪时候的事？”

    学姊巧笑着说，同时掏出一串钥匙，找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在音乐的催化下，眼前的学姊变得虚幻不实，就像嫦娥下凡，美不可视。她的美不是那种肉体视觉上的美（当然她的外表也很高雅），而是更高一层，出自心灵深处的美。她的美好像有一层光晕罩在她身上，就像仙人一般散发出让人向往心仪的微波。

    我才在奇怪，桌上的茶具中怎么缺了最重要的茶壶，原来这家人还准备了一堆茶壶，配合不同的茶使用。古老的家族果然不大一样。

    不能说！不是怪诞至极的事，就是丢脸至极的事。我还想在这位学姊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呢！

    看着学姊在调音，就让我更加佩服她。不用调音笛或其它工具调音是很困难的事，更何况她还一面跟我说话。调音需要非常专注，才能把音色调准。一丝的偏差都会让弹出的曲子变调，更何况她说要调成她喜欢的音泽，这已经是自成一家的高手才敢做的事。

    真是的，我竟然还向她道歉。明明就是她在这里奔跑，不看路才会撞上我。好心扶她一把，还被莫名奇妙地骂了一句。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副德性吗？看她的样子不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鬼，不过有几分可爱，也敢这么嚣张。害我的好心情都被她破坏。

    拳头打来，一掌迎上，用布包住了拳。

    我的好言相劝没得到反应。只好再进一步，拍拍她的肩，柔声说道：“别哭了。我不会去告诉警察啦……”

    “怎么会。他们的功课这么糟吗？”

    从小经常性的训练，让我很能苦中做乐……呃，这好像不值得骄傲。

    不过也不都是坏事。至少今天，星期四的晚上，就有一个令人期待的约会。说是约会，其实与一般男女所认定的约会不大一样。说穿了只是很单纯地约定要见个面，一同欣赏美妙的音乐世界。

    走在林子里，学姊问道：“结果怎么样？”

    真的有够怪，家教老师的要求不是大脑内的东西，而是要有一副壮硕的身体？这是什么道理。不过求职守则之一：不会也要装会。

    这可能跟小时候常常被罚站、被罚提水桶有关。枯燥乏味的一、两个小时，怎么度过？笑也是两个小时，哭也是两个小时。在伯仁的劝告下，当然选择前者。在体罚中，总能找到适当的乐趣。

    “只要你可能放过我，你想怎么都可以……”

    女孩似乎吓了一跳。惊慌地盯着我看。

    我到底有没有料，没试过还不能确定。有没有这份能力教导几名学生，没亲身试一试，哪能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胜任。但是有这个机会，试一试总是好的。

    时光好似停在这美好的一刻。我不知道心中对她的感觉是什么。无疑地，她在我心已经占有一块城头，但这不像是恋爱的那种喜欢，我知道已经迷上她了。

    但这个女孩可凶悍了，劈头就骂：“你走路不长眼啊！不会避一避，非得杵在这挡路。”

    “那就……观音好了。”

    “武成学弟，你似乎很累的样子，所以我就弹这个曲子，希望能让你舒坦一点。”

    “嗯，正好有位远房亲戚要找家教老师，我帮你问问如何？”

    妇人点点头，高兴地说：“那就好。能跟小姐同校，功课方面当然没问题……那么……嗯，佳琪的事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理好……这样吧，就由下个月起。每周的一、三、五来上两个小时的课。”

    我没有性别歧视，更非大男人主义的人，可是大多数的家庭不都是被称为爸爸的人在赚钱吗？为什么为男士服务的空间就比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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