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璇璇,她竟然还在!
她在他面前浅浅微笑,那么的客气有礼:“说起来呢,还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因为叶大哥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交流……”
逃不掉,躲不过!他答应过她会出席的。他应该要做到的。
那是璇璇要的幸福。
耳边依稀有两个女孩子的惊叫声,失去的记忆一点点地回笼:他在草丛里看见了那点的闪烁,他俯身去拣……结果后背一阵剧痛,再剧痛……他被手打脚踢……再后来晕了过去……
她不在。似乎睡着与醒来,对他而言并无半点差别。
主治医生最后与父亲聂耕礼等人一起出去,说了半天的话。有护士进来量体温、换点滴、喂他吃药……
“叶大哥要在婚礼前一天才回来,所以他没有办法试礼服。你跟他身形差不多,可不可以请你帮忙试试他的衣服?”
聂重之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见了一片的白。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可是如今,这个小公主要结婚了!只在一个星期之后。
血色从聂重之脸上瞬间抽走,他喃喃重复了一句:“明天?”蒋正楠说:“是啊。”
聂重之茫然四顾,而后望进了蒋正璇盈盈动人的眼,他再无法移开。
那一张薄薄的喜帖似有千金重,把自己沉沉地压下去,再压下去……聂重之听见自己微笑着说:“恭喜。”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回答得极快,声音很重了,可是传到耳中却如同天际那边的遥远幽微。
其实一辈子也很快的,不过转眼而已。
那个抱着维尼小熊,穿着层层叠叠小礼服,赤足而来的小公主……要结婚了!
一天又一天,蒋正璇雨雪无阻地出现,给他带汤汤水水,带各种粥品炖品,然后盯着他吃光。
每次想起她,他便会按下她的手机号码,拨出按掉;再输入,再按掉……他凭此方度过了那些一个人的日子。
明天,璇璇就要成为别人的妻了。
樱花粉的喜帖、玫红的蕾丝缎带……她十指纤纤捧在他面前,她笑得十分好看,眼里有樱花般粉白的光。
蒋正楠上前:“聂,明天是璇璇结婚的大日子,我有很多事情忙,怕招呼不周。所以今晚就先招呼你们这一群兄弟。”
唯愿现世安稳,日子就这样过下来,再过下去……一直到两人年逾古稀,齿松发白。
聂重之等着她说下去,可是后来他宁愿自己从未听过。她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我跟叶大哥要结婚了。”
有人呈上了托盘,是一对戒指,那只女戒他分明是熟悉的,是他丢了的那只心形戒指……
握住了它,仿佛……仿佛握住了幸福!
聂重之沉默良久,说道:“对不起,蒋,是我白白浪费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好时光。”
她不过来探病,自然是要走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不离不弃,一生相依!
但是,她整个人很冷淡,跟他第一眼醒来看到的那种惊喜完全不同,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哪怕是聂重之在重伤中,他还是感觉到了。
那年,蝉声如沸的夏天,空调嗡嗡地轻响,他在玩游戏。在那个杀敌最紧要的关头,一个小公主轻轻地推开门,从此走进了他的世界……
他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怎么可以顺畅无阻地说完这番话的。事后想起来,总觉得那个片段是一个空白。
“聂,是兄弟的话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蒋正楠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架着他往外走,“走吧,我们兄弟这么久没聚了,今晚怎么也得好好乐乐。”
突然之间,聂重之很想对她说:“璇璇,别嫁给叶英章。嫁给我,好不好?”
终于是知道了,何谓忍字心上一把刀,刀刀见血。可哪怕心如刀割,聂重之却还是要微笑:“当然好。什么时候?你随时打我电话。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都没好好谢谢你……”
忽然有柔软湿润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唇,婉转缠绵地探了进来。聂重之呼吸顿止。
聂重之的目光游弋,心下沉沉。她走了!璇璇走了!
主治医生的检查还没结束,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了,聂重之猛地抬头,不是她!是父亲聂耕礼,素来严肃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激动,眼眶里甚至泪光隐隐:“重之……重之,你醒了?你总算醒了?”
一个人在病中,是不是会特别的软弱无助?聂重之不知道。
他不知自己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梦中,他瞧见蒋正楠推门而进的时候,已经着装完毕,亦是一身白色燕尾服,神清气爽:“聂,动作快点,婚礼仪式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开始了。”
他总是怕她会离开。蒋正璇顿时心软如棉絮,她反抱着他,紧紧地:“傻瓜,这不是梦。我在这里,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想不到那样的绝望过后,竟是如此美妙的收场。
也不知道那一觉睡了多久,聂重之在欲醒未醒的一刹那,脑中闪过的便是蒋正璇的脸。不好,他怎么睡着了呢,她一定是走了!
那一刻,真真的笑靥如花,比蜜还甜腻几分!
这么多年了,她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所以她偷偷地策划了这场婚礼,让他也尝一尝当日她难过的滋味。
聂重之:“舒曼,好久不见,最近可好?”舒曼香肩微耸:“你觉得呢?”聂重之不动声色地微笑:“很不错,不过我想某位先生的日子大概不是特别舒服。”
蒋正璇诱人地纠缠他的舌尖,又吸又吮,见他半天也没动静,忽然恼了,重重推开了他:“聂重之,今天是洞房,你到底想闹哪样?”
蒋正璇舒服地翻了个身,边上是空的。她懒懒地打着哈欠起身,书房里明显在听着动静的人显然是注意到了,温柔地走了出来,吻了片刻,问道:“我熬了两个多小时的鱼片粥,想不想吃?”
他极为听话配合,蒋正璇让他吃药就吃药,让他做治疗就做治疗。或许因为如此,他的病情复原极快。
明天,明天,她就要在这里举行婚礼了!
蒋正璇转身欲走,聂重之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她,用双臂禁锢在怀里。良久,他才低低地道:“璇璇,告诉我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我怕一动,梦就醒了。”
他滴酒未沾,但一整个晚上都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仿佛身在云端梦境,那么的不真实。
良久,他说:“是,我在吃醋,我一直在吃醋。当年吃叶英章的醋,后来吃过宁熙的醋,到了今时今日还是吃他们的醋……谁让你以前说,叶英章什么都比我好……”
他看到璇璇脸上的笑,听到她说:“metoo,我愿意。”
聂重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后来的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反正浑浑噩噩,噩噩浑浑的一天又一天。
这日晚上,保姆阿姨轻轻地敲开了他的房门:“聂先生,有位蒋先生找你。”
一个人加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仿佛是算术题,是件极简单容易的事。可两个人重新成为一个人,那些相拥而眠的日子便成了世间最毒的鹤顶红,想起都会叫人致命。
兄弟多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璇璇纯白色的婚礼!
如果可以,聂重之愿意沉醉在这个美梦中,一辈子不醒。
很快,主治医生与护士一群数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你觉得怎么样?头疼吗?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一个小时后,璇璇就要成为别人的妻了!
很多年后,醒来的时候,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斑斑驳驳地照进来。四月的天气,亮堂堂明艳艳的阳光,讨喜极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里永远就没有他呢?
聂重之昏昏沉沉地再度沉睡。醒来时,似乎已经是夜晚光景了。
蒋正璇捧着他的脸:“很爱很爱。”
那一个晚上,蒋正楠极高兴,一连开了许多瓶珍藏的好酒。一群兄弟个个兴高采烈。
她还在。她还在!
聂重之双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静静地凝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说:“好,说定了,你让我一辈子不好过。说好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哪怕是少一年,少一个月,少一天,少一小时,少一分,少一秒也不行……”
可只要她在,哪怕仅仅只是可怜他,哪怕仅仅只是施舍他,哪怕是冷淡至极,对他不大理睬,聂重之也觉得自己身在天堂,如沐阳光。
来日方长。反正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回答他!
聂重之倦怠至极,他亦毫不掩饰:“我很累,就不去了。你帮我对兄弟们说声不好意思。”
不多时,结婚进行曲缓缓地响起,每一个音符都敲在了他的心上。
聂重之猛地睁眼,病房内果然没有人。
原来叶英章一直在国外交流,所以她才有空来医院照顾他。仅仅是如此而已!
他后来还是坚持不住,疲累地睡去。
别墅外便是洁白柔软的沙滩,退潮时刻,一望无际的细沙,像是百里白缎铺展。此刻因是夜晚,所以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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