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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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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洛海,白天送外卖,晚上代驾。这两样工作不用提及以前的工作经历。代驾的活,只要有驾照和驾龄即可。身无分文的他如今除了努力工作,拿着代驾的钱和小费,努力生存下去外,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蒋正璇报给了他。蒋正楠:“你在那里等我,你别胡思乱想,聂不会有事的。大哥马上赶过来。”

    蒋正璇听了后,便觉稍稍放下心来:“谢谢医生。”

    聂重之利落地答道:“刚到。”计调师傅呵呵地笑:“辛苦你了,小聂。环湖路的绿岸刚来电话要两个代驾师傅。我手上实在调配不过来了,你就帮帮忙,抓紧时间赶过去。”

    一听到大哥蒋正楠熟悉亲切的声音,强作的镇定便即刻消失无踪了,她更咽了起来:“大哥,聂重之受伤了……他……他现在在抢救,情况不明……”

    那日,聂重之回到家,打开门,却是一室清冷。蒋正璇已经离开了,只匆匆留下了字条:“我妈心脏病发,在单氏医院急救,我回洛海了。”

    主治医生还含笑着安慰她:“你放心,病人情况不错,可能随时会醒过来。”

    很多事情不能强求。就算强求了,也不会有好结果。当年的他便是最佳铁证。

    聂重之的声音极诚恳平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里飘荡而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蒋正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不必再帮我保留。”

    蒋正璇一直低侧着脸,瞧不清到底什么表情。陆歌卿长长地叹了口气:“并不是妈妈不喜欢重之。正是因为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太喜欢了,所以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你是真的爱他,就好好对他、好好疼他。可如果你只是因为当年那个孩子而觉得对他有所内疚,因为看到他破产潦倒而可怜他,同情他的话……”说到此处,陆歌卿止了口,没再说下去。

    这个傻子一定是吃醋了!蒋正璇含着笑意解释道:“今天叶大哥来看我妈妈,顺便请我吃饭,不是你想得那样……”

    满手的泪!

    鞋跟叩着地面,传来“得得得得”的急促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那么的清晰。

    聂重之居然来洛海了。他竟然在做代驾司机?为什么他一直不跟她联系?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蒋正璇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重复了道:“两个多月?”聂重之移开视线,无波无澜地回道:“是。”

    “谢谢宁总监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也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只是由于家庭原因,不得不辞职。”

    日子很平淡,他也渐渐习惯了,除了会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外。

    从餐厅里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位客人显然也看到了推门而进的他,四目相对,彼此俱是错愣惊诧。

    很多很多的时候,蒋正楠脑中经常会泛起这样荒谬的念头。

    聂重之等两人交谈完毕,方问道:“请问要送你们去哪里?”叶英章见蒋正璇面色古怪,以为她未从惊吓中缓过来,便道:“静宜路。”

    蒋正璇一听到“医院、伤势很重,急救”几字时,整个人便愣住了,似身边的一切在瞬间倏地往后退去,越退越远,直到消失殆尽。她脑中来来回回的就是“聂重之伤势很重、聂重之在急救”。

    可如今的他这般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昏迷着。主刀医生说,那刀若是刺的再深一点,他就无能为力了。

    “聂重之,你真是个王八蛋!”

    短发女子道:“警察先生,请你们一定要抓住那帮坏蛋。请你们一定要为我们的大恩人报仇。”

    当年在医院里醒来后,蒋正璇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医生说她怀孕了!那一刻,蒋正璇简直傻掉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怎么会怀了聂重之的孩子?

    蒋正璇怔忪地答:“好。”

    蒋正璇摇头,轻轻地道:“不,叶大哥,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过去的你,一直把我当成妹妹,你并没有什么错……你只是没有爱我而已。”

    她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他以为自己现在有什么好吗!叶大哥、宁熙,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梁姨明里暗里介绍的那些人,哪个不比他好、比他强。

    宁熙若有所思地一笑:“那么,我可以保留这份辞职信吗?”

    “这几年我其实经常想到连臻,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很幸福?想见她一面,跟她say一声hello,也say一声sorry。想跟她说,当年很多话、很多事情我都只是一时冲动,我其实并没有这么怪她,我也并不是因为她跳海的,我当时只是昏了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长发女子道:“是那位好心人救了我们,他是我们的大恩人。”便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无比懊恼地道,“就是这样。他若是不去找那个东西,就不会被坏人捅伤了。”

    一时间却怎么也找不到徐伯,蒋正璇只觉自己像被人架在烈火上烧烤,多等几秒便会死去一般。她见车钥匙挂在车库墙上,忙取了过来,一打开车门,发动车子,急驶而去。

    可是,现在都不作数了。现在的他居然不要她了。

    蒋正楠也不点破,缓声:“我们兄妹两人好久都没好好说说话了。璇璇,大哥只想让你知道:不管爸的事情会怎么了结、我们家变成什么样……可是你永远是我们蒋家的宝贝,这辈子只要大哥在,谁都不可以欺负你。”

    只是,这份礼物,他一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宁熙走向了那个“传奇”,轻轻地开口道:“聂先生,我们能谈谈吗?”

    叶英章错愣了一秒,这才忆起聂重之代驾司机的身份。他有些尴尬地从皮夹里取出了钱,递给了聂重之。聂重之竟丝毫不以为意,目不斜视地接过钱:“谢谢。”

    那一刻,蒋正璇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她从未知道大哥竟这般深爱着许连臻!

    身后的人似一震,难以置信地出声:“璇璇?”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属于叶大哥的。蒋正璇霍然转身,身后的这个人轮廓熟悉,头发短短,真的是叶英章。

    蒋正璇幽幽微笑,如花|蕾徐徐绽放:“我知道的,叶大哥,都过去了。”

    蒋正璇仰头微笑,清清甜甜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聂重之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极力掩去心中汹涌翻腾的情绪:“两个多月了。”

    后来,在他的公寓,他每每对她做了坏事,她都跑去洗澡,洗很多次的澡,每次都洗到他发疯似的拍打着门:“璇璇,璇璇,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踹门进去了!”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连扫也未扫自己一眼。聂重之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看到她跟叶大哥在一起所以发脾气了?

    聂重之的视线落在远处,静了好几秒,方扯动千斤重的嘴角,缓缓地道:“我明白你一直在可怜我、同情我。回洛海以前,我特地去鲁医生那里做了一个详细检查。鲁医生说我现在已经全好了……所以……你不用再可怜我了。你以后可以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我很谢谢你在我最低谷的时候陪着我。或许你会觉得这句话老土,可是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有时候,他会咬牙切齿地唤她的名:“蒋正璇!”表情是那样的凶狠,让她有种下一秒他就会把她撕碎成片的感觉。

    心头一时俱是酸酸胀胀的疼痛!

    启德路,不就是她回家必经的路段。蒋正璇不得已,只好打了方向盘绕道而行。

    他说祝福她。好吧,聂重之,你去祝福吧。

    现在,他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记得要送我喜帖。”

    她取出了手机,摩挲着光滑的显示屏。

    随手扔在一旁的手机“丁零丁零”地响了起来,蒋正璇擦去了泪痕,取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本市的一个座机号码,她并不熟悉。似想起什么,她一怔之后迅速接通了电话,对方是一个很公式化的女声。

    听到此,宁熙顿觉心灵受伤了,他追她追得这么明显,她难道半点也感觉不出来。莫非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一直装聋作哑。

    蒋正楠在方才过来的路上,第一时间通知了聂耕礼。他见此时人多嘴杂,便把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拣了简要的说了,只说聂重之在宁城待了一段,刚回到洛海,连他们这群好友到如今都不肯见上一面。不过蒋正楠只字不提自己的妹子蒋正璇。

    “你这个傻子!”

    刚推开门,叶英章在后头追了上来:“璇璇……”蒋正璇止步,缓缓转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叶大哥,还有事吗?”

    叶英章是谁?蒋正璇曾经很喜欢他,很想嫁给他。nnd,怎么好端端地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强大情敌。宁熙蹙眉暗思,看来他还得继续深入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从来没有人知道,当年他蒋正楠在替钱会诗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他就是凭着对许连臻的愤恨不甘心,他放纵自己一直沿着那条路不回头地走了下去。

    “这几年,我一直想念着她,想着她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甚至想某一天我会不会再遇到她?”

    这一过程中,由医院领导陪同着的聂耕礼,视线深深地在蒋正璇身上停顿了数秒,而后又移到了病床上的聂重之。

    那晚光线太暗,加上他的打扮与电视上、照片上宛若两人。宁熙根本没有将他和曾经如日中天的聂重之联系在一起。

    两人闲聊了几句,其间叶英章的电话不断,显然工作极忙。蒋正璇见夜色渐黑,想着要给母亲送补品汤水,便道:“叶大哥,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聊。”叶英章:“那好吧,帮我向卿姨和蒋哥问好。”蒋正璇点头:“好的,谢谢。”

    见聂重之的嘴唇又干涸了,蒋正璇拿了棉签蘸了水小心轻柔地替他润唇。聂重之的唇形状完美,此时因失血过多,呈一种果冻般的透明纯白之色。

    生命没有覆辙,很多时候,擦肩便是错过。

    宁熙听到这里,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转过身,整个人便惊住了。蒋正璇口中的主角聂重之,此刻就站在他身后的门口处,他黯然垂下的手里亦是一捧怒放的鲜花。瞧他那阴霾惨白的脸色,显然他来了不只是一会儿。

    她一直只是在施舍他而已!

    主治医生道:“我为病人做过详细检查,他的手没事。他手里应该是抓了东西,不过我们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让他把拳头松开。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等他醒了自然就会松开了。”

    蒋正璇心口一直发紧,听到他最后几句的时候便前所未有地急促跳动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是啊,当年她便是在网上看到高评价,才拉着连臻过来品尝的。环顾四周,一切的一切都叫人感慨。曾经她与叶大哥,连臻和大哥在这里度过不少时光。现在忆起,恍恍惚惚的仿佛不像是真事,倒似做梦一般。

    蒋正璇泪落如雨,又哭又笑,只是喃喃:“聂重之,你这个傻子!傻子!”

    当年若不是他爱上了她,以他的条件,何苦这么作践自己,这么委屈自己绕着她转呢。

    没有她的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四面墙壁!而他一个人在那一片冷清之中。聂重之作出了决定,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她留在洛海陪她母亲,那么他便也留在洛海,只要她愿意,那么他就伴着她,寸步不离。

    可片刻,她又说:“我是骗你的,我怎么会跟叶大哥结婚呢。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蒋正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蒋正璇却莫名地想落泪。她凝住呼吸,努力微笑:“大哥,你想跟我聊什么?我一切都很好。只是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她低低道:“这样握着累不累?你握得这么紧,会抠伤手心的。把手松开,好不好?”

    因碰撞双方同意私了,于是有交警例行性地过来做了一个简单的笔录。

    许连臻!这个多久没被提起、却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一颗又一颗“吧嗒”“吧嗒”地坠落在聂重之摊开的掌心里。

    想到一起工作的同事们,蒋正璇微笑点头。

    那两位客人竟然是叶英章与蒋正璇。多日不见的她,穿了休闲裙子,一双半高跟的长靴。她整个人似乎清瘦了许多,那条裙子明显宽松,隐隐绰绰中腰肢更显纤细。聂重之一时竟无法移开目光。

    然而,曾经的那四个人,真真是物是人非。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日子如流沙般簌簌地流过。连店也都重新装潢过了,不是旧时的模样了,更何况人呢!

    可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心里一牵一牵地疼,连呼进的空气都仿佛在肺部结成了冰块,烙得她发疼。

    宁熙不由得在门口止住了脚步,凝神静听。

    蒋正璇自然是欣喜万分,便问起聂重之右手之事:“医生,他的手是不是受伤了?他一直这样握着,一个晚上也没松开过。”

    大颗的泪霎时便夺眶而出。

    重之。不会是聂重之吧?!宁熙惊了惊。“聂重之”这个名字宁熙是如雷贯耳的。聂重之从白手起家到破产,一直是洛海城的一个传奇。

    蒋正璇也一直以为吃过了“送行”饭,应该不大会再跟宁熙有什么交集。所以,当她在医院的电梯门口与捧着鲜花的宁熙相遇的时候,她不免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陆歌卿缓声:“璇璇,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好好谈一场恋爱的,然后结婚生子,安稳幸福地过日子。”

    这天晚上,他刚接了一单生意,从市区的一家酒店送了一个半醉的客人回家。车子还未熄火,计调师傅就打了电话过来:“小聂,手里的客人送到没有?”

    陆歌卿顿了片刻,郑重万分:“重之这孩子我比谁都了解。他从小就傲气得很,如果他发现你在可怜他的话,那会比杀了他还难受。你好好想想清楚。现在的他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大的打击了!”

    一时之间,双方都没有说话。数秒后,聂重之强迫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垂下眼,平平静静地开口:“请问是你们叫了代驾吧?”见聂重之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叶英章也不便开口说破,点头道:“是。”

    当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那句:“我不知道,妈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确实是可怜他的,也确实对他感到内疚……”脸上热辣辣的,似被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上面。

    车子开了半晌,在蒋家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聂重之熄火下车,替他们拉开了车门:“两位好,你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一袋又一袋的点滴液顺着细管,又“吧嗒吧嗒”地流进了聂重之的体内。蒋正璇看着它流尽了最后一滴,按了呼叫器,示意护士进来换点滴液。

    聂重之的身子隐在一团团的黑暗树荫里,街灯照射不到之处,他的声音平平的,一点波澜起伏也没有,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恨你。你知道的……因为那个孩子……

    她像是溺水了一般,越挣扎着不去想却只是越陷越深。

    叶英章细心地扶着蒋正璇下车,见聂重之垂眼站在旁边,知道他不会与他们相认,便也不准备开口搭话,对蒋正璇道:“璇璇,走吧,小心台阶。”

    蒋正楠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从病房里退了出去。转身,却见聂家伯父站在走廊处,其他人皆站得远远的,与他隔了一段距离。

    聂重之很努力,一点点地挪动脚步,往前走,再往前走。

    由于父亲这件事,她与母亲再没有踏足洛海交际圈。所以除了家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依旧是简单利落的几个字,连洛平街哪个具体|位置也不提,他是不想跟她说话吗?再遇的喜悦同指尖的温度般正一点点地退去。蒋正璇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刻意为之的冷淡。

    说话间,一辆急救车“乌拉乌拉”地在急诊室门口停了下来。几个医护人员匆匆交流:“快,碧水路出了一起事故……”

    聂耕礼听后,一阵黯然喟叹:“原来他去宁城了,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聂重之这个王八蛋,居然不要她。

    蒋正楠高大的身子遮住了清晨的光线,他轻轻地摸了摸妹子的头发,温柔地道:“不,大哥不出去。大哥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在很早很早以前,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早已经爱着自己了!

    蒋正璇一听便怔然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当时跟她说了很多他母亲的事情,怪不得他对宁城的大街小巷这般熟悉。她其实早该瞧出端倪来的。

    蒋正璇抬头微笑,已无方才半点落泪的痕迹了:“大哥,我真的很好。”她静静地望着他,反问道,“大哥,那么你呢?你也一直都好吗?”

    这个世界上,他一直孤零零的。如今,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聂重之直到被灼|热的烟头烫到了手指才回转过神,他掐灭了烟头,随手抛掷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现在我明白了,是我与那个孩子没有缘分而已。其实当年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那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是啊,是他自己傻而已。

    他祝福她和叶大哥,很好。真好!

    聂重之一口气说完。最后,整个屋顶静了下来,聂重之极缓极慢地道:“宁熙,希望这些对你有所帮助。如果你成功的话,请你一定好好地对待她,请把她一辈子捧在手掌心上。她值得着世界上最好的对待。”聂重之的每个字都那么的轻,可却如锤子敲打着地面,铮铮有声。

    远处传来“啪啪”的几声微响,几朵烟花涌向无止境的黑暗,绚烂芳华却又斑斓脆弱。

    转弯路口,只觉对方车辆一阵强光打来,蒋正璇眼前一片空白……两串长长的刹车声刺耳地响起……

    蒋正璇良久才抬头,目光茫然:“我不知道,妈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确实是可怜他的,也确实对他感到内疚……”她自己也分辨不出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爱怜有之,心疼有之,其中的的确确也有内疚的成分在。

    他曾经说过:“璇璇,我是爱你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某一天会这般地想念聂重之。可他呢?为什么一直不给他电话。

    民警记录完毕,公事公办地道:“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抓捕这些犯罪分子的。来,这是你们刚刚做的笔录,请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四年多不见,虽然穿了简简单单的便服,却依旧英姿飒爽。

    “其实我应该要跟你和你的叶大哥说一句对不起的,那几年要不是我生生地插|进来,横亘在你们之间,你们应该早就生儿育女了。是我害你们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真的很对不起,我今天在这里是真心诚意地跟你们道歉的。”

    如果可以,曾经一度,蒋正楠真的愿意用尽一切去忘记那个叫许连臻的人。

    她在外头一直等一直等。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意识,机械而迟钝。医院里所有的一切声音、来往的人员,在她眼里都成了幻境。

    蒋正璇轻声细语,仿佛与他在交谈商议:“给我看看里头是什么,好不好?”

    “警官,你看。她的衣服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撕坏的。我们两人吓坏了,就大声地喊救命……在那四个人想把我们拖进树林里的时候,这个好心人就冲了过来,让他们放开我们。后来……后来就扭打在了一起,这个好心人非常厉害,好像练过功夫一样,他左一拳右一脚的,很快就把那几个人打倒了。可是就在他弯腰捡东西的时候,有个人偷偷地拔了把刀出来,趁他不注意就插|进了他的后背……我们想喊都来不及。”

    这些原本一心要给她的,他全部给了别人。他就是想要她知道,她不要他,他照样可以幸福!

    他当时去找到的便是这个戒指!这才是害他受伤的真正罪魁祸首!

    蒋正楠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子的肩头:“那你留下来好好照顾聂。明天一早我让徐伯来接你。”蒋正璇的视线落在聂重之身上,似乎对他方才所说的充耳未闻。

    静宜路是蒋家大宅,彼此都心知肚明。聂重之没有再多问,发动了车子,平平稳稳地朝静宜路行驶而去。

    曾经差点结婚的两个人,如今客气地倒像是初识的朋友。时间啊,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让一切无声无息地成了现在的样子。

    蒋正璇又问道:“大哥,当年你真的是因为爱会诗姐跟她订婚的吗?而不是因为其他?还有……”她终是提起了她与大哥之间那个从不碰触的名字,“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我,你和连臻会不会……”

    蒋正璇再也撑不住了,趴在了桌上,一个人泪流满面。

    蒋正璇合上了餐单:“一杯摩卡,再来一份榴梿芝士和一份蓝莓芝士。谢谢。”

    可是,她真是个傻子,竟到了如今才明白。

    宁熙站在他对面,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聂先生,我想追蒋正璇。我想和你公平竞争。”

    叶英章诉说着自己的近况:“我现在调回了五福,这两天来洛海开个会,等下还得赶回去。正好路过这里,就顺道进来买杯咖啡。匆匆来,匆匆去,想不到居然这么巧可以在这里遇到你!”

    蒋母陆歌卿住的是28层6号房,这一层是特殊病房,所以平日里特别清净。宁熙捧着花束熟门熟路地穿过走廊,轻轻地推开门,便听见套房里间传来蒋正璇娇啧的声音:“妈……”蒋正璇的尾音在空气里拖曳得长长的,好听得紧。

    聂重之目光深深地打量着他,好半晌,他转过了身背对着宁熙,缓缓地道:“璇璇她喜欢的颜色是绿色,包包和鞋子从来都买xx这个牌子。她喜欢听恩雅的歌。她喜欢绣球花。喜欢去有海的地方。喜欢所有的海鲜鱼类,喜欢喝煲汤,港式点心里最喜欢吃榴梿酥,喜欢蛋炒饭里要加点清酱油……对了,她最喜欢吃鲜虾馄饨,最好要用野生的大河虾,这样味道才最鲜美……她平时不喜欢吃韭菜、芹菜、香菜、大蒜、洋葱、胡萝卜。她喜欢吃各种布丁、各种蛋糕。咖啡的话,她喜欢多奶多糖,越甜越好。但如果她工作烦心的话,你就得少放点奶,少放点糖了……她平时的手脚很冰凉,你记得给她每天泡一杯桂圆红枣茶……每天早上一盒酸奶,记得睡前要在她床头搁一杯白开水,她晚上醒来喜欢喝水……她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你记得提醒她注意腰椎、颈椎……逛街的时候,你要让她走左手边。还有,她的鞋带老是系不好,你记得要多注意……”

    蒋正璇:“这次是突发状况。我妈妈身体不好,刚做完手术,所以……我不得不辞职。”她见宁熙又要开口相劝,便索性一口气说完,“宁总监,你真的不必再劝我了。这次我不会再多做考虑,对我而言,父母家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我只想好好陪着我妈妈,让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她哭什么!他才应该哭呢!

    蒋正璇一怔,然后微笑:“当然可以啊。”她把现在的手机号码报给了叶英章。

    黑黑的睫毛轻轻地覆盖着,聂重之便仿佛像在沉睡一般,等天色一亮,他便会起床。

    后来才知道宁熙有一长辈也因病住院,就在隔壁隔壁的房间。但那天的结果是宁熙的那一大捧鲜花最终搁在了蒋母陆歌卿的病房。

    聂重之他一点也不想她吗?心下不免有些焦灼的小委屈。他若是再不打来,哼,以后让他好看!

    结账小妹的笑容清甜,双头奉上了零钱:“找您零钱六元。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蒋正璇接过:“谢谢。”

    蒋正璇低声道:“大哥,谁都会有很疲累的时候,你也会累的。可是这些年……你过得真的快乐吗?”这几年来,大哥脸上的微笑永远是落寞寂寥的。那嘴角勾勒的微笑,从未真正进入他的眼底。

    却见蒋正璇怔怔地望着聂重之远去的方向,一直不语,片刻,忽地抬头对他淡淡微笑:“叶大哥,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也谢谢你告诉我有关你跟连臻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你刚刚跟我说,希望我早日找到我的mr.right……”

    他曾经说过:“璇璇,你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

    这些天,她频频地看手机,等待着那通一直未打来的电话。

    他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叶英章扶着她站稳,关切地上下打量:“璇璇,你没事吧?有没有擦到?”蒋正璇被惊了惊,定了定神方缓过来,摇头道:“没事,我没事,谢谢叶大哥。”

    有关祝安平的故事,请大家观看看《遇见,终不能幸免》

    蒋正璇渐渐从惊讶中回神,双手一摊,落落大方地道:“你觉得呢?”

    耳边霎时就想起来蒋正璇方才的那一句“就算我想嫁,人家叶大哥就会娶我吗”,顿觉心如刀割。想不到都这么些年了,她还是这么地想嫁给叶英章。

    车外,是过了年,依旧金碧辉煌热闹非凡的洛海夜景。车里,却是一片无言的尴尬沉默。

    有关楚随风弟弟的故事,请大家观看《亲爱的路人》

    他一直以为时间是一剂冷淡剂,会让他忘记许连臻的。可从未想过,时间越久,他却愈发地想起,很多很多时候,他一个人,静静地思念她,想念他与她的一切过往,如同坠入了魔障一般。

    蒋正璇指尖颤抖地取过了戒指,眼眶便无声无息地红了起来。只见里环那儿刻着的一圈字母此刻正清晰地展露在阳光下:lovexx。

    那两个女子见她神色惨白,只好一径宽慰她:“你放心。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好心人他一定会没事的。”蒋正璇虚弱地道:“谢谢你们。希望借你们的吉言。”

    蒋正楠心疼不已地埋怨了几句,又问:“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回的洛海?”蒋正璇又把前几日遇到他代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哥,还没说完,便见通道里忽然来了戒备森严的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聂重之的父亲聂耕礼。

    蒋正璇抿嘴苦涩地道:“你知道的,眼下我妈得的是心病。她也不知哪里打听到的,说我爸的案子……她一急……”叶英章哪里会不明白,蒋母是为蒋伯父日夜担心所致:“你让卿姨好好休息,伯父不会有事的。”

    从单氏医院的顶楼,可将洛海城冬日午后云雾缭绕的风光尽收眼底。跟很多的顶楼不同,单氏医院的顶楼做了空中花园的设计,绿叶葱葱。而各种长椅就隐在那一团团的绿叶芬芳之中。

    陆歌卿却不搭话,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女儿,洞悉一切:“告诉妈,是不是因为重之这孩子?”

    蒋正璇轻轻地捧起了聂重之的手,由于他握得太紧,骨节处历历分明。蒋正璇用指尖一点点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低头,一个吻温柔地在落在他手上。

    一切无法倒流!无论怎么想,都毫无意义。

    蒋正璇嘴角的笑容凝结出了甜蜜:“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找到属于我的mr.right了。你看,他看到我们生气、吃醋了,都不肯理睬我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要去找他了!”

    蒋正璇忧心忡忡地问了护士:“他的手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难听得像是铁块摩擦发出的一般。

    他说过的。他说过的。

    可是,这些年,他真的幸福吗?

    原来外头已经天亮了。离医生所说的48小时又近了许多!

    宁熙此时已从第一眼的惊讶中回神,挑了挑眉毛:“我来探病。不过现在看来,伯母应该也在这个医院。”

    蒋正璇浅浅微笑:“回来都已经快一年了。”叶英章怔忪不已:“时间过得可真快,你都毕业了。一切都好吗?”

    众人左请右请的,后来到底是把聂耕礼请出了病房。

    聂重之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的。”蒋正璇愕然地止声,不解他话里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脑中闪出了当日宁熙送蒋正璇回家的画面,两人站在清清的路灯下,背后一排排的高大树木,一团一团的浓重黑影,不由得叫人想起电影的镜头漂亮画面。

    那么精致雪白的一张脸,泫然欲泣的目光中企盼隐隐,哪怕是铁石心肠也很难断然拒绝。

    车子行驶了不久,进入了一条梧桐小道。忽然,蒋正璇的目光被一家咖啡店吸引了过去。绿藤缠绕的屋子,深深浅浅的叶子在阳光下迎风摇曳。怎么就绕到了这里?

    她喃喃低语了一个晚上,她说:“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蒋正璇眼睁睁地看着聂重之把钱揣到了口袋里,竟再未朝她多瞧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离去。她愣在原地,嘴唇微张着,可喉咙处似被某物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人面对面在角落里坐下后,叶英章的眼底依旧激动:“璇璇,你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蒋正璇低头修剪着花枝,偶尔抬头微笑,身后有夕阳,透过百叶帘子,静悄悄地照进来。陆歌卿默然了半晌,方又道:“其实英章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你看他特地从五福赶来看我。这一个星期,都第二次了。你们两个男未娶女未嫁的。若是你还像从前一样地喜欢他,想嫁给他,那你就嫁吧。”

    宁熙叹了口气,问道:“teresa,能告诉我你辞职的真正原因吗?我记得你在洛海的时候,说家里的事情已经很顺利了。”

    终于,他大步地穿过马路,走向了她。

    蒋正楠听见她的动静,从落地玻璃窗户前徐徐转身:“璇璇。”蒋正璇诧异上前:“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有事要出去?”

    蒋正楠迎了上去:“聂伯父。”聂耕礼慌张激动地一把抓住了蒋正楠的手,连连道:“正楠,重之呢?重之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英章笑了笑,似乎并不引以为荣,他饮了口咖啡,扯开话题:“卿姨最近怎么样?”蒋正璇摩挲着玻璃杯:“不大好,她刚在医院里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叶英章“呀”了一声:“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卿姨的心脏病不是一直做定期检查,一向都控制得很好啊。”

    蒋正璇跌进了叶英章怀里。两人的姿势顿时十分暧昧亲昵。

    只可惜,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她也是到纽约后才领悟的。

    可是,他还要在宁城做最后一件事情。完成了,便回洛海,来见她。

    这一次后,蒋正璇再没有回头。

    犹记得当年的蛋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于是,服务生递上餐单的时候,蒋正璇询问:“有榴梿蛋糕和蓝莓芝士蛋糕吗?”

    如今回想起来,酸酸甜甜的一阵苦涩芬芳。

    他还欠着她呢,说要报答她的。他必须得说话算话?!否则她肯定不放过他!

    聂重之他不会有事的。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蒋正璇在病房里陪母亲挂完点滴,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家。发动了车子,她随手打开电台广播。

    聂耕礼注视着他:“正楠,伯父想跟你聊几句。方便吗?”蒋正楠欠了欠身:“聂伯父太客气了,当然方便。”

    然后,他却听到了真实而残酷的对话。哪怕字字扎心,可聂重之却知道蒋正璇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那女子脸色霎时白得像是一张薄纸,泪盈于睫,抖着唇道:“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聂耕礼的目光这时停顿在了眼睛红肿、绷带缠头的蒋正璇身上,极为诧异地脱口而出:“这不是璇璇吗?你……”蒋正璇欠了欠身,勉强微笑:“聂伯父好。”

    以前太年轻了,所以不知道年轻时候的哀伤痛苦与喜悦欢欣都是被无限放大了的。一点点的开心、一点点的伤心,都显得那么的惊天动地。

    终于是知道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可怜他、同情他。在宁城的一切,都是她的施舍而已。

    她在路边停了车,推开了车门。

    那人随手抽出了一张钱递给了他:“不用找了。”

    整整一个夜晚,蒋正璇心里、眼里除了聂重之还是聂重之聂重之。

    简简单单的一颗心,在她的指尖如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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