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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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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哥哥,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呢。”

    巴特尔:“大概再过十来个寒暑吧……”

    蒙古老头儿猛地站起来,然后徐徐坐下。

    “阿妈,我好想你。”他用粗厚的双手捂着眼睛,忽然哭了,呜咽的声音塞在喉中,眼泪从指缝中不停淌下,高大的身材缩在阴影里,哭得像个孩子,“明明是不对的,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做?我不要打仗,我不要杀人,阿妈,我要做好人,其其格,我想回家……”

    阿来夫想了半天:“巴特尔兄弟,我现在在斥候队,趁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你回来,晚点你把孩子藏在衣服里,偷偷跟斥候队出发,然后我掩护你离队吧,送到汉阳城附近把这孩子放下,让不让进城就看汉人自个儿的良心了。”

    花朵朵不解:“你送我回家,我娘会欢迎你的。”

    “那该多久啊?我真想明天就长大,”花朵朵急切地问,“大哥哥,你将来会带其其格来苏州找我玩吗?”

    “德性!”布和气急败坏地抽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骂,“升官了不起,区区小队长,连兄弟都不放眼里了。”

    巴特尔:“不要。”

    “江南,梦寐以求的江南,我们终于能来了!”

    巴特尔:“我讨厌杀人。”

    母亲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再也没看他一眼。

    巴特尔闷声:“屁大的孩子,丢路边哪能活啊?”

    待布和走远,特木尔死死地瞪着巴特尔,差点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巴特尔老实巴交道:“我阿爸是卓力格图,阿爷是拉克申。”

    谢荷花是个很好的妻子和母亲,她照顾丈夫疼爱孩子,不管放羊还是缝衣,都做得尽善尽美,可是她的眉间永远带着一抹愁苦,散不去,掩不住,就像风中楚楚可怜的柔弱花朵。

    特木尔跺跺脚,怒道:“看你妈的看,就你一个好心肠?!咱们蒙古人还没全部都坏到骨子里好不好?这不都是没办法吗?!当年太祖屠城,要杀所有比车轮高的男孩,我爷爷虽是小兵,可是测量时悄悄压低了好些孩子的身高,将他们救了下来呢。阿来夫也偷偷放了好几个哭哭啼啼的丫头。”

    巴特尔:“还要再大一点。”

    巴特尔一巴掌拍去花朵朵脑袋上,将她打回去,望天望地望朋友,否决:“什么也没有。”

    阿来夫想挣扎,怎挣得过他的神力,顿时站不稳身形,被推出直直倒在其其格面前,险些跌倒,把她吓一跳,差点洒出了手里的马奶酒。女孩们看清眼前来人,其其格低下头,如娜仁却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羞得阿来夫满脸通红,越发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挖空心思编理由:“咱……咱们兄弟……是……是路过……路过采花的。”

    巴特尔:“阿妈,江南,阿妈,其其格,我错了……”

    树底下蹲着的头狼很倒霉地一声惨叫,被两三百斤重物砸得口吐白沫,狼事不知,群狼受惊,轰然散去。

    巴特尔左右闪避着他们要拍的手,努力赔笑:“长生天保佑,命大。”

    阿来夫:“如娜仁看不起我,我定要她后悔,如娜仁,如娜仁,混账如娜仁……”

    阿来夫果断:“他本来就是个杀人都不敢的怂货,哭包子。”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巴特尔跳着脚躲,痛得五官扭曲又不敢还手,叫着直问,“阿妈住手!孩儿做错什么了?!”

    阿里海牙从美索不达米亚带来了两位著名的穆斯林工程师,毛夕里的阿拉丁和希拉的伊斯迈尔,用攻城武器破了襄阳城,紧接着沿长江而下。

    巴特尔与兄弟正从远处赶来,见状,他从斜处冲出,双手死死拉住疯马的缰绳,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纵横,双腿如扎了根般立于地上,在天生的力气下,疯马悲鸣着四蹄扬起,跳跃挣扎,踢得尘土飞扬,仍被拉得无法寸进,挣扎数次后,它终于轰然倒地,力尽身亡。

    巴特尔问:“苏州在哪里?”

    大汗甩了个响鞭,笑道:“傻孩子,江南是南宋,非南宋是江南。”

    巴特尔:“是逃跑的英雄?”

    “太湖就在太湖,”花朵朵低头,“我爹是来做生意的,可……可是他给蒙古人杀了啊!坏人坏人坏人!蒙古人都是坏人!”她抄起粉拳小腿往巴特尔身上打,含着泪,连啃带咬不松口。

    前面都有蒙古兵驻扎,女孩年幼没有生存能力,带着实在难搞,也不知能往哪里送,巴特尔犹豫片刻,想不到解决方法,便硬下心肠,抬腿要走。

    后来,卓力格图去世了,谢荷花与儿子相依为命。

    “再见,坏人哥哥!我会想你的!”

    巴特尔揉着红肿的手背,抱怨:“小丫头牙口真好。”

    巴特尔赶紧解释:“大汗对咱们牧民可好了,可是……我也不知为何一定要打仗。”

    那是头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不知何故发疯,它口吐白沫,双眼发红,狂奔而来。

    “总有办法去的。”巴特尔叼着草叶躺在羊群旁,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带母亲和其其格去江南,去大家朝思暮想的水乡,看看那美丽的荷塘,听荷花丛中的欢快歌声。

    巴特尔忍着伤口的剧痛,最后拍拍她的头,含笑跳上马,疾奔而去。花朵朵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不见,她才转过身,向汉阳城门大叫着跑去。汉阳官兵见是个年幼孩子,再确认身后没有蒙古人狡诈的身影,终于谨慎开门,将她拉了回去。

    其其格偎依在他的左臂上:“你善良又勇敢,是英雄。”

    巴特尔还在争:“以前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怎么打起仗来就不是人了?!”

    蒙古少年与汉族少女,有些忘了敌对的立场,马儿跑着,他们聊着,汉阳转瞬近在眼前。

    “哎,那些女人太丑了,队长没放在眼里,我才敢偷偷放的。”阿来夫别扭半晌,凑过去,嬉皮赖脸道,“兄弟,咱帮你是应该的,也不要你报答,你就去找其其格去如娜仁面前好好说几句我的英武事迹就好。”

    蒙古军不理解他,嘲笑他的汉人血统,汉人们憎恨他,诅咒他的蒙古血统。

    “什么猪狗不猪狗?!”巴特尔愤怒地揪着他的衣襟道,“你这狼崽子,白吃我娘那么多年的酥油茶了!这姑娘也是其其格!我不能不管她!”

    “喂!那边蹲着的大个子,好魁梧的身子板,看着就是能吃能打的好汉子!快骑上你的骏马吧!”

    天空碧蓝如宝石,阳光灿烂如黄金,巴特尔气喘吁吁地从远方奔来通风报信,他的好朋友特木尔和阿来夫正在草丛里挤成一团,嘻嘻哈哈。

    巴特尔驻马,在小树林放下花朵朵,依依不舍。

    汉阳守城士兵发现在这个躲在树丛里的大个子,吹响敌袭警报。

    荷塘红霞碧云,艳若仙境,舟上少女如云,穿梭莲叶,摘莲花,踩莲子,嘻哈打闹,唱着依依呀呀的温柔小调:“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刀离颈间半寸,迟迟未能砍下。

    花朵朵目瞪口呆:“我懂了,不愧是第一勇士……”

    其其格:“像阿妈那么大吗?”

    巴特尔:“会的,我们一起来找你。”

    巴特尔:“你比以前凶了好多……”

    小女孩从门后怯怯地露出半个头,她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太可怕了,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巴特尔抹去腰间的唾沫,直接拎起她,丢入地窟,关上门:“好好活。”

    特木尔:“羊奶酒,烤羊腿,酪蛋子,好吃,好吃……”

    “是蒙古人!”

    巴特尔说:“我娘魂牵梦系想回去的地方,定是极美的。”

    巴特尔拭去眼角的泪花,原来他的兄弟并非全部都被战争湮没了良心。

    巴特尔说:“大汗说咱们蒙古人太穷了,只要打下南宋就不用饿肚子。”

    记忆中爷爷的英雄事迹总是那么的威风,可是爷爷从未说过手上沾满鲜血的滋味。和杀羊宰牛不同,黏糊糊的,带着罪恶的感觉,怎么洗也洗不清。耳边永远回荡着人们的惨叫和求饶。他永远不会忘记来襄阳途中路过的被洗劫村庄,哭着求蒙古将士们饶恕孩子的母亲,跳井自尽的少女,在路边哇哇大哭却不知所措的孩子,战争中的每一件事都与母亲的教导不同,一遍又一遍刺|激着他很柔软的良心,让他害怕和迷惘。

    “好冷。”巴特尔光着膀子,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拼命揉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是蒙古坏人!”小姑娘吓得魂飞魄散,哭得更伤心了,“阿爹说,蒙古人都会杀人的!”

    巴特尔牢牢地守护在地窟门前,直到少女抽泣声渐息,哭至沉睡,直到深夜,蒙古大军开拔离去。

    中原地区方言各有不同,小女孩听了好几次才明白过来,弱弱地答:“花朵朵。”

    花朵朵果断松口,杏仁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他身后。

    花朵朵乖巧地抱着这个很坏的大哥哥,害怕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扯着衣袖悄悄问:“坏人哥哥,为什么蒙古人要打咱们大宋?”

    巴特尔悄悄睁开眼,却见母亲早已泪流满面,脸色苍白,双唇发抖,眼里更是比黑夜更深的绝望,毫无生机,看着儿子的目光,就好像死人在看死人。

    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巴特尔低声道:“弄匹马给我,我送她去汉阳。”

    巴特尔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送你回家。”

    小女孩像乌龟般迅速缩回脑袋,继续哭。

    特木尔:“……”

    因为其其格托人捎来口信,内疚地告诉他自南下攻宋开始,他母亲就茶饭不思,身体渐渐虚弱,没能熬过半年后的冬天。送信人说其其格说了很多次道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琐事,原本按规矩应该野葬,也就是把尸体喂给狼,把灵魂留在草原上,但他的阿妈是汉人,蒙汉习俗不同,她说死后要回故里,其其格便为她求情改了火葬……

    花朵朵:“就在太湖旁,我娘是苏州人,她会做很漂亮的衣衫。”

    特木尔想到谢荷花,瞬间哑言,低头看见那年幼的孩子,好不容易练硬的心肠悄悄开出条裂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跺跺脚,挥手对巴特尔说,“跟我来。”巴特尔抱着花朵朵跟上,来到帐篷,又找来了看牲口的阿来夫。他见到花朵朵,有些惊讶:“你疯了?那么点的小姑娘带回去做媳妇还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啊!”

    “巴特尔!塔塔儿部第一勇士!”

    巴特尔是孝顺的孩子,他会给母亲献上羔羊身上最肥美的肉,打来最好的狼皮,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最爱的是在星星满天的夜晚,听母亲絮絮叨叨地说故乡的事情。母亲说她的故乡在江南,那里是美丽的水乡,处处有桥,家家有船。每年夏天,水中开满大片大片的荷花,红的、粉的、白的,遮住碧波荡漾。她和姊妹们泛舟水上,穿着绿萝衫,摘荷花,采莲子,唱着歌儿,玩水嬉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巴特尔在掩护下,装惊马与队伍失散,挑僻静树林行走,带花朵朵直奔汉城郊外。

    其其格担忧地问:“你阿妈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何打你?”

    蒙古人爱马如命,大汗座下是他前些日子收复的黑马,他不愿假手于人,亲自驯养,黑马野性未脱,受到枣红马的惊吓刺|激,开始不受控制地挣扎欲逃脱。大汗狠拉缰绳,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却见疯马已突破重围,即将冲到面前。

    朋友们都变了,变得很陌生。

    “有吗?”

    大汗问过姓名后又问年纪。

    花朵朵尖叫一声,睁开双眼,却见一支羽箭插在巴特尔的右臂上,钻入皮肉,刻入骨头,鲜血泊泊流出,止也止不住,很快便染红了羊皮袄,看起来触目惊心。短暂的麻木过后,巴特尔痛得撕心裂肺,他雄壮有力的手臂颓然垂下,表情扭曲而狰狞起来,只硬撑着在小女孩面前没叫出声,因为如果他嘶喊会引来更多的箭支,可能会射中怀里这娇弱的身体。

    以前杀羊都会手抖的特木尔现在就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和小姑娘说话会脸红的阿来夫替将军收罗汉人美女,聪明善良的达日阿赤抢劫了无数金银钱财,他们狂热地掳掠着,收割着无辜者的性命,忘记了长生天的教导,忘记了神佛,却得到了将领的赞誉。

    他是蒙古军中一小兵,哪怕他向所有人说战争是错的,杀人是错的,依旧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巴特尔努力地和同伴讲道理,换来的却是嘲笑,大家都认为他是娘们心肠,可是他依旧苦苦坚持着,直至被排斥。

    “汉你妈的汉,你还要命吗?”特木尔气急败坏地戳着他鼻子道,“私自离军,是死罪!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这丫头该不是你私生女吧?要觉得可怜舍不得弄死就丢路边得了,生死由命,那是我们俩小兵管得着的?”

    “我来待见坏人哥哥好了,朵朵请你们吃莲子,对了,你家的花朵儿其其格漂亮吗?她比我漂亮吗?我想见见她。”

    箭如雨,数只利箭射中了它的身躯,可是疯魔的它早已不知疼痛,甚至不知死亡降临,却激发更大的野性,横冲直撞,高高扬起蹄子,发出刺耳绝望的嘶鸣声。

    大汗拭去额上冷汗,惊叹地发出第一声喝彩:“好神力!”

    花朵朵揉着兔子眼睛:“坏人哥哥,咱们去哪里?”

    正如蒙古人对汉人残忍般,汉人对蒙古人同样仇恨,南宋官兵们带着满腔恨意,张弓搭箭,数支利箭齐齐射出,流星追月,直指树林。他们只知眼前是杀死汉人的蒙古恶魔,是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仇家。

    巴特尔将左手血迹在身上擦了两把,用粗壮的尾指与少女细小的指尖微微碰了一下,迅速分开。

    当女孩们由远至近,阿来夫却怎么也不敢上前说话。特木尔推一把阿来夫,嘲笑:“你不是做梦都念着如娜仁吗?逼着咱们陪你来说话,平日里挺机灵的,怎到了她面前就像被阉割的羔羊般胆小?”

    巴特尔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所有的赞美都毫不吝啬地往巴特尔头上加,就连麾下勇士众多的大汗,也不由为他动容。倒是巴特尔被汹涌的赞誉吓到了,他涨红了脸,呆在原地张口结舌数次,还是说不出话来,老实的面孔和高大身材就像独立于绵羊群里的大牦牛,有些傻愣愣的。

    在杀人无数的战场上仅救下一人,有何意义?

    巴特尔却在无人的角落,用宽大的巴掌捂着脸,细细地思索着。

    巴特尔一巴掌将两人打翻在地,然后将花朵朵塞入宽松袍子里,翻身上马,随斥候队而去。

    大汗满意地扬长而去,巴特尔点头点得差点断了脖子。

    “求求你,放过我。”藏在竹筐里的少女被一个蒙古兵发现拖出,哭哭哀求着。楚楚动人的一双眼,被泪水迷蒙得像乌云遮盖的月光,乌黑的大辫子沾满了尘土,粉色衣衫被撕碎,露出雪白胸脯,她长得真像其其格,如果其其格痛苦哭泣?如果其其格被人侮辱?他该做什么?

    巴特尔:“其其格,不知今生是否有机会去江南。”

    蒙古治军严谨,哪能轻易脱逃?

    其其格仰着小脸,郁闷:“好遥远……”

    射中巴特尔的南宋士兵看得真切,在城墙上高声欢呼:“我射中了!射中了畜生!”

    巴特尔问:“苏州美吗?”

    巴特尔:“我就是觉得不好。”

    花朵朵:“我可没在苏州见过蒙古人,坏人哥哥的打扮挺吓人。”

    花朵朵:“我爹纵使这样说的,可是我什么时候才长大?”

    巴特尔默默守在屋前,看着满天红莲烈火,听着刺耳的尖叫声,心下苍凉。

    巴特尔赶紧把脑袋又压低了些:“其其格不会怪我吧?”

    要去汉阳,先要有马,马在军营。

    长生天,成吉思汗的光辉照耀草原,每个孩子都渴望成为故事里大汗麾下的新英雄。

    特木尔快气死了:“我怎么不是人了?!我不是人早丢你去死了!汉人本来就不能管!将军盯着呢,再可怜也不能想,得当猪狗看!否则哪敢打仗啊?!早被大汗军法处置了。”

    其其格:“嗯,很久很久……”

    “朵朵,那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特木尔急:“咱们蒙古人和汉人又不同……”

    “巴特尔!蒙古的好汉子!”

    “大约是个疯老头。”

    花朵朵认真看看他身材,愁眉苦脸道:“是啊,坏人哥哥的块头那么大,是有些吓人,我娘可是胆小鬼,这可咋办呢,不如让你的其其格先敲门,她看到漂亮的姑娘可能不会怕……”

    花朵朵紧张问:“它们是会叼走不听话小孩的狼?”

    特木尔气得肝都快爆了:“能不能活关我们屁事?咱又不是她爹!”

    其其格:“是我最喜欢的大英雄。”

    花朵朵还太过年幼,只知道谁对她好不好,不懂蒙古与汉族之间的民族战争对她带来的伤害,可是她会慢慢长大,知道是非,总有一天她会与所有汉人那样憎恨着蒙古为南宋带来的创伤,巴特尔也没有勇气踏入那片不欢迎他的母亲故土。

    阿术带军攻打襄阳,守将吕文焕顽抗,久攻不下,尸横遍野。

    巴特尔:“是啊,汉人是永远不会原谅蒙古人的……”

    “畜生!”重重一口唾沫吐在他身上,少女凄厉地哭叫着,“我不用你假好心!阿娘!阿爹!小虎!阿妹!该天杀的蒙古人,禽兽不如的混账!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巴特尔正准备逃跑之际,在右手边的屋子里发现有东西闪过,定睛看去,却是个五六岁的女孩,蜡黄的头发,满是血迹的小脸,眉心一点朱砂痣,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服,受惊过度躲藏在角落,想出来又不敢出来,想求助又不敢求助,她迷惘无助地哭泣着,就像被遗弃的小狗。

    “大汗亲自来征兵了!”

    特木尔挤眉弄眼:“哭你妈的哭,恶心死老子了。”

    “你他妈的能做什么?就算救了那些宋羊,也不过对你吐口水,丢石头。咱们蒙古军对他们是深仇大恨,你这点伪善是抵消不了罪孽的,何必想那么多,咱们现在有酒有肉有女人,当下活得痛快就好。”特木尔与他自幼玩到大,知道他做的蠢事,虽不赞同,仍很有义气地替他瞒着没有上报,只撕咬着羊腿,含糊地骂着,“虽然我也觉得杀人不好,但大家都杀,你不杀将军会责罚你,还会被人看不起,反正都杀了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你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

    巴特尔欢天喜地回去告诉母亲,他想母亲必会高兴地夸他是孝顺儿子的。

    巴特尔痛哭一场,无能为力。

    巴特尔看着羊群,述说着花朵朵的故事,问:“其其格,我是不是很没用,像胆小鬼?”

    无意间相遇的蒙古少年与汉族少女的故事在此结束。

    这首动听的歌谣,母亲唱过很多很多次,唱歌的时候,她脸上有不一样的温柔。

    “当心!”巴特尔听见利箭破空声,急抽刀挡箭,将花朵朵拉去身后,藏入密林。

    巴特尔不太明白,只能求饶:“我不是畜生,不去了!不去了!可……可是大汗点名要我了啊,我……我不能不去,阿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巴特尔害怕地拉住母亲:“阿妈,你不要我了吗……”

    听见他的话,母亲更怒,愤而拔刀,直直往儿子脑袋砍去。

    每每看着特木尔毫无怜悯地砍下一个个头颅,阿来夫笑嘻嘻地将汉人家中血淋漓的财宝往大汗帐篷里搬,巴特尔都很难受……

    寒鸦啼鸣,夜色苍凉,屠杀过后的村庄,高大的蒙古兵细心陪伴在汉人小姑娘身旁,用身子替她遮挡寒风,场景极其怪异,就像猛虎守护着蔷薇。

    她们是所有草原少年的心上人,梦寐思求的女孩儿。

    忽必烈继承汗位后,处事英明,受万众拥戴。他心里有比曾祖更远大的志向,要创建更庞大更雄伟的帝国,他很清晰地知道,这个帝国的基石必须从攻下南宋,统治中原开始。为了梦想,他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阿妈说要正直勇敢,不贪心。

    “再见。”

    花朵朵死死咬住他的手背,含糊:“呜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蒙古人也有好……呃,好像也没什么好人了。”巴特尔的解释很无力,他拿出哄羊羔的架势,拍着她的脑袋说,“哥哥不杀人,真的不杀人,你再哭我……呃,我也没办法。”巴特尔愁眉苦脸地坐在小姑娘身旁,挖空心思想哄她,“我给你唱个歌儿吧?草原上的高山飞过雄鹰啊——好吧,我唱得是难听,你别哭那么大声!只要你不哭,我就给你酥油饼吃,很香的,披件衣服吧,夜里很冷。”

    巴特尔挠挠头,想走又不忍走,最后他终于硬下心肠回去,对藏在柴堆里怯怯发抖,只剩裙子露外头的小姑娘问:“喂,小女孩,你家父母呢?该不是被我们军队杀掉了吧?”

    “哪又怎么了?”特木尔急得语无伦次了,“大汗要杀人咱们还能不杀?汉人不入地狱我们入地狱,我们也就是听命行事,这小女孩的爹死是她爹倒霉,你让人知道和汉人私通,还要命不要?咱俩兄弟一场,你平时脑子不太灵光也就算了,这事可千万别犯糊涂。”

    “你他妈的想做什么?!”被拉开的蒙古兵大怒,以为他要与自己抢人,奈何衡量下两人身高气力,实在不敢和他为敌,待对方握起拳头挥舞几下,有些胆怯,“呸”了好几声,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

    “又脏又臭,真恶心。”

    蒙古老头儿低着头,冷着脸,不与众人相望,自斟自饮,自说自话。按蒙古的信仰,他将阿妈的骨灰喂了太湖的鱼,便将阿妈的灵魂也留在了太湖,他心里非常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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