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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清气朗,故人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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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谈的,”她急急上前,拉住他的手,“唐易,不要这样子,我不是别人我是以宁啊。”

    “因为,她不见了,”他的神情很难过,“听说她家里出了事,可是她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任何一个人,她都没有说过。”

    “……”

    老馆长是过来人,听出了其中意味,玩味地问:“dieLiebe?”

    刚洗完澡,一身清爽。唐易眼色渐深,纪以宁有些得逞的欢喜。她存心引诱,不晓得他是否抗拒得了。

    时间渐逝。

    晚宴结束前,邵其轩看见唐易从阳台走了出来,一个人喝酒喝得心不在焉,邵医生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心里默念数遍: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没想到你正经起来也挺有个人样的。”

    唐易放下酒杯,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做出枪的姿势,在邵其轩腰间顶了下,一笑:“你送不送?”

    “没关系,我还是留在伦敦好了,”他自有他的执着,“美国有华尔街,国内有唐辰睿的唐盛,在这一行做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害怕起来,对他示了弱:“你今天怎么了。”

    馆长感慨:“这样的女孩子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少了啊。”

    纪以宁一时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怔住了。

    纪以宁呼吸一窒,他回来了。

    这一席话的确中肯。

    “不好意思,我今天迟到了。”

    两人说话间,有呵出的白雾涌起,有属于旧时光的情意逝去。

    黑色轿车停在台阶下,助理拉开车门,男人和馆长并肩走下台阶,彼此说“再见”。

    馆长笑起来。

    彼时在伦敦,他与她皆年少,将日子过成诗。两人在水果店买草莓时,时常会有金发小姑娘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怯生生的眼神,水润灵动。纪以宁总是笑言一定是东方面孔不常见,又吓坏一位小Lady。那个时候的程应致就会像现在这样,拿出袋中的新鲜草莓擦拭干净,笑着送给可爱的小朋友,并在面对异国小朋友“你们是谁?为什么长得和我不一样?”这样的问题时,耐心地告诉她:“我们来自中国,你知道中国吗?它是来自东方的伟大国度,那里的人善良、勤劳、可爱,有机会的话,欢迎你来看它。”

    程应致咬牙:“你疯了!”

    他是教会她温柔的人。

    “为什么?”

    纪以宁控制了情绪,裹紧睡衣,不再对他袒露一分。她稳了稳声音,不让自己失了自尊:“你还有事要忙,是吗?那,你去忙吧,我看会儿书就先休息了。”

    有那么一瞬间,纪以宁脑中一片空白。

    纪以宁不愿从他口中听到拒绝,在他唇间落下轻吻,声音里有青涩的慌张:“可是我非常想要你。”

    这三年来不是没有好女人对他示好,但那句法国谚语是怎么说的?“更好是好的敌人”,纪以宁就是程应致的“更好”,他没有办法。

    “女孩子的心思,不一定都要告诉你。”

    “唐易,你敢?!”

    上等的薄荷烟,诱人心神。

    古老的美术馆内,两人一路观赏,闲谈间有回声回响在空旷宁静的空间里。

    论诱惑,这人真是好手。无心的,也能勾得人晃晃荡荡的。

    程应致拿出手帕递给她,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任何话。又见她手中的申请书早已掉落在地,他俯下身,将它捡起来。这才看见申请书上并没有她的签名,里面静静夹着一封信。

    纪以宁抬眼看他,有些狼狈,还有些慌乱:“你……什么意思?”

    包括他在内。

    “你不想告诉她的话,就不说了。”到底做不到无心,还是想帮他一把,“我会想办法,把以宁治好。三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她既然身体有这个问题,将来一定瞒不了。你不肯,不愿她伤心,所以现在,我也不会劝你告诉她。瞒都瞒了,想办法解决它才是真的,也不负你的心意。”

    老教授静静站立,对她微笑:“不为我讲解一下?”

    程应致无法认同,这个男人和纪以宁之间的一切:“我查过你。你对以宁做过的,是一个丈夫可以做的、应该做的吗?你利用她走投无路的境况,给她施舍,要她用一生来换。你禁锢她,夺她自由,你了解以宁,以宁对人、对事都报以大善,你利用她的不争,对她软硬兼施。三年,你用一纸婚姻绑住她,没有给过她任何选择,你给她的这种畸形婚姻,我不会认同。”

    “我曾与你共度四年时光。”

    纪以宁心思重,连着几日睡不好,心里挂着事,每每想得深了,就发怔。这一晚,她正想着,就被人从身后圈住了腰。

    “William,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老馆长懂了,有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程应致和纪以宁一同送老教授回酒店后,两人在酒店门口道别。纪以宁心事太重了,没有力气多讲什么,怕一开口,就错了。程应致明白,她需要时间考虑,但他放不下私心,他希望她可以变回过去那个才华横溢、有机会示于众人面前的纪以宁。

    老馆长笑了,上前抱了抱他。

    纪以宁回到家,管家见了她,松了一口气,对她讲:“易少刚才找你,打电话去美术馆,得知你已经走了,谦人却没有接到你,还好谦人很快就打电话过来,说接到你了。”

    馆长大惊:“怎么会?”

    室内陷入沉寂。

    天不负他,叫他今日得偿所愿。

    程应致闭上眼。

    “以宁……”

    程应致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确认了,他认得她。一时间他竟站住了,忘记了反应,就这样看着她和自己擦身而过,看着她急急跑上前,站在馆长面前低头道歉。

    “嗯,故友。”

    唐易忽然转头看着他。

    这一晚,唐易公事上有活动。

    老绅士向她张开怀抱,带着记忆中温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天气不错,过得好吗,以宁?”

    程应致笑一笑,喝了一口咖啡,味道很苦。他看着她,猜出了全部事实。

    纪以宁看着他道:“那时,是真快乐。念书、写字、画画、买水果,天清气朗,无忧无虑。你不会晓得,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在伦敦的时光。不管今后我这一生会在哪里过、如何过、与谁过,和你一起在伦敦的日子,都将是我一生真正快乐的回忆。”

    赌婚姻,赌性命,舍得命终,令她情场途穷。

    老人没有说什么,只转头又看了会儿画,半晌,才讲给她听:“你很静,我一生学生无数,称得上‘静’的,只有你一个。我所谓的‘静’,不单指少言语,更指心。你看很多书,写过很精彩的论文,东方的儒、道、佛,西方的神、邪、生灵,你都精通一二,并且,不对任何之一斥之。六年前,学生时代时我问过你,看书是为了什么,你回答我,并非为了什么,只想多了解一些事罢了。那个时候我就对你有很大的期待,认真做事,却别无目的,这是哲学中的大境界。你不喜欢‘天才’这一个褒义词的评价,也不喜欢天才,你说你更喜欢‘智慧’这个词,比起它来,‘天才’的盖棺定论总显得世人匆忙。一个理解‘智慧’的人,却做了最不智慧的事。三年前,你放弃学业不告而别时,我对你,非常非常失望。”

    唐易一狠,眼神带着恨意,赶尽杀绝。

    纪以宁从他眼中看到那一抹变色,心中大骇,做出了本能反应。

    “你也在?正好,送我回去。”

    邵医生有感而发:“男人呢,有时的确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做了,不见得是因为爱,但爱了,就一定会想要做。相对的,女人也是这样,有孩子,不见得是心甘情愿要的,但心甘情愿地爱了,就一定会想要孩子。这种事,不能拖,开诚布公是最好的办法。有问题,一起努力,一起想办法,你瞒着她,她反而会误会你。”

    她有些隐瞒,避而不谈。

    “不要了,”纪以宁连忙拒绝,有些掩饰不住的犹豫,“他……会派人来接我,我没关系的。”

    程应致眼里有很多的舍不得:“这样强势的感情,真的适合你吗?”他猜得到,在她现在的这一场感情里,她是拿那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纪以宁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下次吧,”男人微微笑了下,“下次好了。”

    纪以宁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把推开他。她的力气不大,躲开了,但仍被他锁在怀里,她急急对他讲:“不可以。”

    邵其轩闷声闷气的,自有一筐伤心往事:“不用这么夸我,这些道理都是从谢阑珊跟我解除婚约时学到的。”

    唐易握紧了手。

    “这一次,多亏有你,”馆长由衷感谢他,“如果没有你的资金周转,恐怕现在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

    老教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想和这样出色的画家,见一见吗?”

    纪以宁再一次见到程应致,有些意外。

    男女情场,他无心恋战。

    他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骗你的,不需要道歉的。你很好,我也不错,不是吗?”

    “不会,”他的笑容很淡,丝毫没有一个投资人该有的凶猛杀意,“这里很好,长远一点来看,自有它的价值。”

    不晓得有多少个夜晚,她在梦中落泪,不能忘记那一场大火倾覆整个生命的绝望。不晓得在哪里再可以寻到过去,也不晓得在何处再可以期待一场未来。待她从泪中醒来,看见的只有他,正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寂静而温柔,对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讲:从今以后,你由我负责。

    “没有的事。”

    “你不要伤害他!”

    他是她生命里最奢华的一场盛宴。

    程应致心底生出阴晦。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转向老馆长,微微颔首:“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她想起商业文明中,最伟大的一个理念:不作恶。

    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在眼见开枪的威胁之下,第一反应应该是躲避。可是纪以宁没有,她的本能反应给了他最好的答案,她要保护另一个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她这样的反应在她体内存在多久了,他只看见危急关头她挡在了另一个男人面前,抱紧了那个人,身躯那么软,也要护他一次。

    “……”

    门口,他的下属已经开始提醒他:“程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所以,”程应致声音有些哑,“你知道了我执意要带走她,准备对我怎么样?”

    “哦……”

    他的力道不大,但只此一个动作,已经足以浇透纪以宁所有的期待和自尊。

    希腊神话中写十六岁的妙龄少女莎乐美,由于向心上人约翰求爱被拒,愤而请求希律王将心上人斩首,然后她把约翰的首级拿在手中亲吻,就以这种血腥的方式拥有了爱人。程应致看着他,就想到这一个故事。他觉得恐怖,以宁为什么会遇见这样一个男人。

    思考了几日,她越加确定,她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她也做好了心理、生理的准备,来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

    唐易置若罔闻:“好啊,那你告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幸福’。”

    唐劲柔声提醒她:“以后,和这个人,尽量保持些距离吧。”

    邵其轩:“不开心吗?”

    城中的TimeCity美术馆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老馆长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缓步走来。纯色衬衫,格纹毛衣,实足英伦风。男人缓步走上台阶,伸手一握,掌心的温暖一如这个人。

    男人一笑:“程先生,你以为令尊的投行业务,非常干净吗?得罪过什么人,被什么人记恨着,你了解吗?这些事,稍加利用,就会是非常好的脱身理由。以唐家的能力,你今晚丧命在此,也绝对可以推给他人,甚至,将你父母一同牵扯进来。只要我想,甚至可以在这个过程里面,将你父母为了既得利益而游走灰色的事件一并渲染起来。你想,到那个时候,纪以宁会不会为你掉眼泪?用一死,换心上人哭一场,我帮你一把,你很值。”

    “我不是要把她从婚姻中带走,我是要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女人,体内天生留着母性。一旦觉醒,再想压下去,就难了。

    唐易一路无话,连被堵了半小时,也能跟着静坐半小时。邵其轩在一旁瞅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敌不过良心,问了他一句:“有心事啊?”

    一场晚宴,双方签字、握手、把酒言欢。公事告一段落,唐易拎着一杯酒,找了个阳台躲得人影都不见。

    程应致人生第一次在这样的境地下聊天,一时失去反应的能力。

    他很慢、很慢地,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

    纪以宁仰起头,故友重逢,令她信了宿命论,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呵,竟然……是你。”

    男人说完,忽然将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缓缓用力,做下了扣动的动作。

    一席话,将她的心事都了了。

    “因为我和你曾经一起走过最美的石桥。”

    他用和她之间的回忆,孤军作战,抗衡了整整三年。他固执地不离开伦敦,不离开剑桥,常常一个人在风起雨落的日子里站在昔日她最爱去的图书馆前,想象有一天,她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抱着书从里面走出来。

    进屋,上楼。纪以宁站在书房门前,轻轻推门进去,听到唐易正在讲德语。他身穿黑色衬衫,站在落地窗前,月光洒下来,清冷、明朗。如此严谨的语言,从他口中讲出来,竟也可以充满性感。纪以宁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程应致。当年程应致与她一道上德语课,他帮她学说小舌音,每天都教她含一口清水在嘴里,然后对她讲:就是这样发音,试试看。

    他欺骗了自己。

    他点点头。

    程应致握着咖啡杯的手陡然紧了一分:“你还记得?”

    他老了。

    “什么?”

    “这是《蒙娜丽莎》的仿制品,”馆长饶有兴味地问,“你也喜欢那幅画?”

    “你好多年没回国了吧?”

    “时间不早了,”他不忍再看她脸上眷恋另一个男人的表情,“我该走了。”

    很久以前,纪以宁就明白,这个一手夺走她今后人生的男人,不会喜欢程应致。何止不喜欢,简直是一点容忍的可能性都没有。

    纪以宁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焐手,对他坦承:“我知道,喜欢他会很辛苦。但是,我没有办法,遇见了,被留住,从此见到了一些我曾经以为一生都不会有的风景,没有办法了,就这样子发生了。我好喜欢他。”

    “要一个人听话,是很容易的。比如说,做一个死人。”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话,只是谁也没有停下来,数年前的那一段牵手,仿佛就在这一路并肩中风流云散了。

    “不可以,我已经——”

    “什么?”

    纪以宁怔住了。

    纪以宁停住脚步,郑重地说:“我向你道歉。”

    “可以的。”

    纪以宁心上一颤:“这样啊,好的。”

    唐易缓缓转身,对上了纪以宁的视线。

    “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唐易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了打动纪以宁,不惜从伦敦接来她的老师,引诱她、动摇她。将一个女人从婚姻中带走,你认为,以纪以宁的道德观,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

    “那么,你试试看。”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唐易没有接她的话,“知道你深夜独自来酒店找他,知道你辛苦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他找到了你,知道你的老师邀请你回伦敦而你并没有拒绝,知道在你的朋友眼里,我除了是强迫你结婚的人,并不是你的谁。纪以宁,我知道了这么多,你认为,我们还能怎么谈?”

    他像是恨极了,疑心她说谎,扣住她的手,对她威胁到底:“纪以宁,我坦白承认好了,对你,我不打算讲道理。所以,你千万不要骗我。”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

    “是什么?”

    老教授点头,问:“你考虑过,这位作者的绘画方式吗?”

    曾经两人一起修学旅行,去了欧洲。法国的卢浮宫、德国的科隆大教堂,最后一站,就是威尼斯的叹气桥。据说到威尼斯的人,一定要坐冈都拉,坐冈都拉的情侣,一定要经过叹息桥,在桥下拥吻,爱情就会永恒。

    右手被人一把抓住。

    老教授声音平静,音调不高,自有威严:“让我看一看,这些年,你懈怠了功课没有。”

    邵医生漫应一声,这才回神,一时竟被惊住了:“啊?”

    “考虑过,”纪以宁答,“若是不能了解绘画者的创作方式,那么对她作品的评价也会陷入盲目主观的境地。”

    “嗯。”

    她看着他,认真对他讲:“即便我不签字,不去伦敦,我也不可以撕了它。这里面有一些心意,对我来说很重要。”

    一封,对恩师道歉,无法赴约的信。

    “不要说了。”

    作为一个不及格的学生,她没有勇气去拥抱这一位老人,作为一个失败者,她也没有脸面对昔日的恩情。纪以宁上前,向他深深地鞠躬,将三年的歉意都倾尽了:“我非常、非常抱歉,教授……”

    她很艰难地回神。

    “什么?”

    纪以宁轻声道:“应致,谢谢你。”

    她想一想,就会明白;可是她没有心了,心都在别人那里,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一想唐易?

    “现在,那些事,解决了吗?”

    “我昨晚住的酒店前,恰恰有一座石桥,旧式的,如果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纪以宁深吸一口气。

    他眼底的倒影全是她,可是她的视线里,是另外一个男人。

    程应致看着他,竟发不出声音。他没有见过,一个人用调情的意味用枪,他也没有见过,一个人喜怒不明,即便用枪对准了人也令人疑心他仍是心慈的。

    德文,情人。

    “……”

    “不可以。”

    “不用啊,离美术馆好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邵其轩无语,正想开口腹诽他几句,忽然听见一句:“她想要孩子。”

    直到他走了很久,纪以宁都没有反应。

    两个人礼貌交谈。

    “以宁,我等你太久。”

    纪以宁挣了挣,松开了他的手。她微微笑了下,报以歉然,仍是淡淡的,眼里心里,都不落伤痕:“不要再说下去了,好吗?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以宁偏头一笑。

    他递给她:“我有没有记错?”

    纪以宁抬眼,这才看见他讲着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转身看着她。他不合逻辑的话让电话那头的下属显然也惊讶了一下,连忙小心翼翼地问:“易少,什么意思?”

    纪以宁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好,我在那里等你。”

    纪以宁抬手捂住嘴,像是一生的力气都用尽了。她身受重伤:“他怎么可以,说那种话……”

    她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好似世界末日,而她已经失去了逃生的欲望。

    她怔住,摇头否认:“我没有。”

    “她与你一样,也是我的学生,”老教授缓缓道,“与你不一样的是,她没有中途放弃。”

    “什么样的故友?”

    唐易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

    一室暗影,沙发上一道薄荷烟,被人拿在手里。那人吸了一口,放下,点燃的烟如同星光,影影绰绰,一闪而过。

    “他强迫你,强迫你接受了他的全部,自由、感情,甚至是,婚姻。你会留在他身边,甚至最后会爱上他,是因为他根本不给你做其他选择的余地。他强迫你、诱惑你、困住你,你挣扎过,最后终于发现,对他,你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劲犹豫了半晌,仍告诉了她:“唐易查你,并且查得彻底。剑桥有传言,你和程应致是情人。以唐易的性子,这种事,他不会讲理的。”

    “哪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程应致拿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他还是喜欢她的,记得的,都是她的好:“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寻常人见了她,总以为她柔弱,受不得伤,但其实不是的,她容得下很多,也能谅解很多,外表柔软,心却是亮烈的。”

    “……”

    黑暗中,男人深陷在沙发里,姿态诱惑:“程先生,久仰。”

    “你现在爱上的那个人,一开始,你被他强迫了,是不是?”

    唐易放下薄荷烟,熄灭,好整以暇道:“程先生把手伸这么长,都伸到我房里来了。这一趟,我怎么能不亲自来会一会你?”

    那么,还来得及吗?

    “好。”

    “你抱歉什么呢,”他心里是有怨的,“对我、对学校,还是对其他人?”

    “不要问,”唐劲反复告诫她,“以宁,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唐易这个人,对你,不会讲道理。他有心要作恶的话,谁也拦不住,包括你在内。所以听我的,对那位朋友,保持些距离。”

    程应致暗自镇定了下,伸手,开灯,室内顿时敞亮。他望过去,缓缓出声:“私闯酒店客房,不是君子所为吧?唐易。”

    送走纪以宁,程应致独自回了酒店。

    他有感觉,他杀性已起。

    做投资的男人,有心起来,哪里瞒得了他:“我说的,对不对?”

    “可是她没有去,被视为自动放弃了。”

    程应致微微一笑。

    唐易没理他。

    刷卡进入房间,开门的一瞬间,程应致一愣:哪里来的烟味?

    “这三年中的我,遇到一些人,失去一些人,发生一些事,错过一些事。有些人放得下,有些事放不下。最难过的那些日子里,不知是否能撑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讲过的话:人都有一死,早些晚些,区别只在于当中那段时间,你会不会好好待它,做一个懂得好好待时间的善良的人,绝不仅仅是说说那么简单的。既然如此,我就想我也不能例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就这样,我就像是死过一次,又被救活过来。”

    男人忽然停在一幅画前,静静地看,双手悄然握成拳。画中女子,深目长睫,双手交握,唇角微翘,一个笑容,足以让全世界为之沉醉。

    程应致几乎被震住,看着她,缓缓开口:“你今晚来找我,就是为了拒绝跟我回伦敦?”

    被明目张胆地威胁,邵医生愤愤然:“你不要吓我啊,我是能被吓到的人吗?我送还不行吗。”

    “什么样的朋友?”

    “呵,”馆长笑了,“如今做投资的人,恐怕只有你会舍得把资金投向我这里了。既没有回报率,也没有市场价值。”

    可是纪以宁的反应,却是真的。

    “嗯,我很喜欢啊。”她又细细看了一遍,“总有人认为,现代文明之下,古典音乐将渐失一席之地,但我不这么想。这场交响乐团的演奏,都是已故大师的绝笔,我始终认为,临终一绝总是很妙的存在,不可以轻易否定它。”

    程应致没有说话,盯着她不放。

    他似有隐忍,终究不舍,半晌,缓缓踱步走向床沿,抬手拂去她额前的散发。纪以宁捂着脸,哽咽出声:“不要看。”

    “客人,”程应致有些神秘,压抑住一个惊喜,“而且,今天你的客人,不止我。”

    程应致将一份文件交到她手中,用力握紧她的手:“手续都已经为你办好了,只要你愿意,签字申请,就能同我们一起回伦敦。”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几乎要软下来。

    “是啊。”想起整个纪氏家族迅速消亡仿佛城池一夜倾覆的日子,纪以宁的声音有点哑,“是他救活我,并且让我明白,人不能消除什么,尤其是历史,但总还能有一些选择,比方说,选择忘记得快一些。”

    程应致上前,用力拥她入怀。他与她无话可说,一开口,就俗了。有些感情,是宁可错付,也不愿收回的。

    “我之前的调查,看来有点错了。”

    纪以宁屏息凝神,重回面临大考的学生时代。

    多可惜,程应致没有吻纪以宁,只因纪以宁尚不能接受接吻。于是,他只牵了她的手,一生都错过了那唯一的机会。神给了他捷足先登的机会,他却没有舍得,终至失去。

    丝质睡裙柔柔顺顺的,露出一截锁骨,她凑近他,任凭腰间缎带松了,也不去系好。纪以宁握起他的手,引他到腰间,温柔地问他:“想要我吗?”

    他有些失意:“我希望她是,可惜,她可能不愿意我是。”

    男人掏出钱包,买了一袋小草莓。老板找给他一把零钱,他伸手接过,一转身,却见身后一个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草莓。他笑了下,把手里的零钱塞进小女孩手中,听见她欢欢喜喜地说:“谢谢哥哥。”然后就伸手把他的零钱重新递给水果店老板,欢快地说,“老爷爷我也要吃草莓。”

    “方便的,”他忽然说,“方便等人。”

    “伦敦认识的朋友,没有别的。”

    “什么?”

    唐劲伸手拉住她。

    他忽然觉得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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