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真正的“从心所欲”

nbsp;“我可以帮你麻醉。”毕灵空信心十足地说，“麻醉了，剥皮也不疼啊。”

    潘龙倒也满意，只是……想了想“用自己的皮给自己制造铠甲”这件事，他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于是她喷出火焰，将这块硬皮放在里面烤。一边烤，一边输入法力，只见空中一个个文字浮现，然后逐次飞入火焰里面，融入硬皮之中。

    他们还真就试了一下，大概半刻钟之后，得到了一块坚硬得超乎想象，手指敲上去只有沉闷而钝重的声音，明明薄薄一片，却能用来砍断寻常金属的硬皮。

    她愉快地说：“对我们妖神来说，自己的身躯就是最好的炼器原料。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材料炼制出来的法宝器具，才最符合我们的需求。”

    她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潘龙也无计可施，只能摇摇头，坐在一旁看着。

    “禁！”

    经过九转玄功淬体的皮肉在她纤细的手指前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防御效果，一下子就被戳破了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乌鸦看着他，眼中满是期待之色：“这才是真正的‘从心所欲’，当年整个儒门里面，总共也没几个人练成，所有练成这个的人，最后都修成了仙佛，纵然一时消灭，也有重新归来的那一天。”

    毕灵空愣了一下，用手指在潘龙肩膀上戳了一下。

    “看来，你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入门修炼，明天开始，我教你‘从心所欲’真正的要诀。”

    “我学画这么久，也只能画出个大概，想要让人看出画中人是谁，看出他是悲是喜，我已经勉强做得到。但想要表达那些复杂的感情，将一个内心丰富的人真正呈现在画纸上，我依然还是做不到。”

    潘龙愣住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这种办法。

    就像是一个人走到堆放废弃汽车的垃圾山，挑挑拣拣，用各种垃圾堆里面翻找出来的零件，拼凑出了一辆世界顶级的时髦跑车一样。

    她突然眼睛一亮，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把自己的皮一次剥一块，制成皮革。日积月累之下，凑出足够的分量，然后给自己做一身皮甲？”

    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寻常重甲的防御力都已经不值一提。但如果用他自己的皮制作皮革，再做成铠甲的话，相信强度一定远在寻常重甲之上，多少能帮他一些忙。

    毕灵空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觉得你画得很好。”

    “这样的皮，哪个皮匠能把它做成铠甲？”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她收起火焰，那块硬皮已经变成了约莫一面护心镜的模样。

    一声闷响，精钢短刀折断成两截，皮护心镜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白点。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云州的气候也着实看不清春夏秋冬，当某天潘龙在街头写生的时候，偶然看到几个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白布的老人抬着一个比人还大的坛子，一路宛若瘟神版人见人怕，让路上百姓至少保持十步以上距离，慢悠悠朝着村子外面走去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神韵？”毕灵空苦笑，“丧家犬的神韵，可不就是这种落魄的样子嘛。”

    还有人说，炼蛊其实来源于很久之前的五通神术，蛊虫是五通邪神的雏形。虽然只是雏形，但毕竟也是神鬼之类，凡人触犯神鬼，自然必死无疑。

    画上，是一个穿着文士长衫的女人，容貌美丽、姿态洒脱，唯独脸上满是惆怅之意，将整个人的格调气质全给毁了。

    云州不少地方依然流传着炼蛊的风俗，而民间最常见的炼蛊，就是在端午节这天，将多种用秘药喂养了一段时间的毒虫放在坛子里面，安置到专门的地穴之中。然后经常向其祷告，或三两日一回，或五六日一次……一直持续到某个阴天不下雨的盛夏，在不见雨水也不见阳光的正午开坛，坛子里面活下来的毒虫，就是所谓的“蛊”。

    潘龙吃了一惊，问：“什么叫‘真正的要诀’？难道说我之前学的不对吗？”

    “这铠甲有什么用？”潘龙问，“要说防御力，我自己的皮肉比它结实多了。”

    毕灵空总是微微一笑，满脸惆怅，既不答应，也不反驳。

    潘龙本拟跟她谈一谈“人的动物性和社会性”这个观点，但看她那样激愤的样子，想起她的经历，就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毕灵空见他有些心动，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这办法实在是有些丧心病狂，任何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说着，潘龙手一勾，将附近河水凭空摄来一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样子：“昔年夫子总说人性本善，肯定是他错了！人性怎么会本善呢？我专门观察过很多小孩子，他们做各种自私的、残酷的事情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和不安，只是单纯的轻松愉快……人性必定是本恶的，而且恶得很厉害！”

    “我怎么会制皮？没学过。”

    “我练身法的时候，曾经在这种环境下修炼过。”潘龙说，“光是这些树枝，只要我不粗心大意，它们一个都别想撞到我。”

    “又是一年端午了啊！”

    “凡人往往就是如此，对于他们不了解的，或者是害怕的东西，就喜欢夸大其词。用夸大来掩饰恐惧，乃至于用散播恐惧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怯弱和无能……这是一切智慧生灵共通的劣根之一，就算只是小孩子，没人教导，他都能无师自通。”

    毕灵空能够在儒门信念破灭的情况下坚持下来，而且竟然还重新在儒门思想里面找到了足以支撑自己成为妖神的执念，这件事在潘龙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他跟着毕灵空学艺这段时间，对于“妖神”的了解也增加了很多。所谓妖神，最重要的就是跨越人神界限的那个执念，一旦这个执念破灭，结果不是迅速死亡，就是发狂变成魔物。

    毕灵空也有些茫然，她仔细回忆了很久，最后表示，可以试试用炼制法宝的方法来制作。

    “你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不能相通，明白了不要用自己的情感去揣测别人。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明白‘真我’和‘自我’其实也并不完全相通，找到那个超然物外的‘真我’，学会用‘真我’来观察世界，掌控自身。”

    “也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用画笔捕捉到一个人细微的感情，将其忠实地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