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噩耗,他那三叠的下巴瘦得只剩下两叠了,这消息算是近期内唯一的好消息。
“哦,不好意思,”杨静大声说,“我室友出了点事,我临时买了飞机票,马上得回去。”
“公司都快破产了,都要扫大街了,还逞强。”
蒙昧不明的光线里,杨启程的呼吸和她的呼吸此起彼落。
他目光落在纸条上:
前台跟杨静道了再见,背上包走了。
杨启程一顿,将纸条往裤子口袋里一塞,忙说,“您说。”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怕声音吵到杨启程,便将电话揣进口袋,下楼。
杨启程“嗯”了一声,让她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又想起那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来,又看了一遍。
“几点起飞?”
一整层,静悄悄的。
杨启程点头,“回头我问问她。”
想到以前,他受伤感染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灯光倾泻而下,他眯了眯眼,待适应以后,看了看,发现茶几上堆叠的整整齐齐的文件。
杨启程微蹙着眉,下巴上一圈青黑的胡茬。
电话里,一道带了点儿东南地区口音的男声,“请问是杨总吗?”
杨静往门缝里看了一眼,没看见什么,伸手,轻轻推开。
前台小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哥,看你在睡觉,没叫醒你。我回旦城了,如果你有空,给我打电话,一起吃个饭。学校有事,我这两天就要回帝都了。”
“是啊,不是在您办公室里吗?”
她是多久没见到他了?
把情况跟缸子一说,缸子表情也缓了几分。
又将地上的烟灰缸端起来,清理干净。
她抱住膝盖,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又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有空回电话。
他翻出杨静的号码,拨出去,响了几声,无人接听。
杨启程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又给杨静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怎么会这么严重?”
缸子一家都在,王悦坐在椅上,怀里抱着睡着的曹胤。
他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
“贴牌代工,愿不愿意?要是愿意,咱们就见面,详细谈一谈。”
她弯下腰,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整齐地码放在跟前的茶几上。
当最后一缕天光退到大厦的背后,杨静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腿,站起身。
杨启程道了声谢。
杨启程没吭声。
前台正歪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拨弄手机,瞥见门口来人了,方才立即坐正。
眼下,还有正事要忙。
“不知道,杨总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公司旁边的酒店里,几乎都不回家。”
两点半到六点,三个半小时。
连日作息颠倒,他昏睡了一下午,醒的时候是六点半。
杨启程吸了口烟,“你手受伤了?”
她伸出手,想替他把蹙拢的眉头抚平,在即将靠近的时候,蜷了蜷手指,又收回来。
她在沙发前蹲下,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着熟睡的杨启程。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啊……”前台四下瞥了一眼,“我听说杨总可能要跟她离婚了。”
杨启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顺道将纸条拿起来,瞥见抬头的“哥”字,顿时一愣。
“您好,我是,请问您是哪一位?”
这回,响了两声,总算接通。
缸子好奇,“她下午两点就往公司去了,你那时候不在公司?”
最后,她将他放在一旁办公桌上的大衣拿过来,很轻地替他盖上。
杨静思索片刻,摇头,“可能只是最近为了方便处理公司的事,才住在这儿。”
反复几次,谁也受不了,像一根皮筋绷到极点,上面还悬着块巨石,大家心知肚明,迟早会落,可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落。
那端,杨静声音有点儿喘。
杨静走过去,问她:“最近公司情况怎么样?”
“……没事,不小心被玻璃扎了,已经快好了。”
他静静地抽完一支烟,拉上了窗帘。
写完,她站在那儿,最后又看了他一眼,提步往外走。
他翻通讯录,找出今天值班的前台的号码,问杨静什么时候来和离开公司的。
走近了,听见细微的鼾声。
聊完正事,缸子问他:“杨静今儿来过医院了,你跟她见上面了吗?”
缸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跟人面谈的事,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我这儿……”他叹了声气。
杨静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去。
他愣了一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杨启程还要再说,杨静又抬高声音,“马上要登机了,到帝都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窗帘开了一线,窗外日光一寸一寸地往后退,很快,室内和室外一样的昏暗。
“那……我嫂子呢?”
杨静吓了一跳,生怕吵醒杨启程,赶紧掐断,带上了门。
循着声音找过去,瞥见办公桌上,拿茶杯压了张纸条。
杨启程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供你读书的钱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