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两棵树（下）

    杨静看见了，也拿了扫帚，一起帮忙。

    “小学二年级了。”

    陆陆续续有人上车，司机也拉开门上了驾驶座。

    杨启程看了看她儿子，“就这一个？”

    “还有个大的，女儿。”

    她想起方才那个怀抱。

    这是……

    杨启程没听见。

    “哥！”

    她喏喏地喊了一声：“杨哥。”又推自己儿子，“叫杨叔叔。”

    杨启程调到县里的台，换了几个，暮县新闻频道正在播放青羊盘山公路交通事故。

    他背影沉峻如山，数年前，她就曾经这样凝望过。

    灰色的泥浆一股一股流进下水道里，露出干净的水泥地。

    杨启程闭眼，呼了口气，也伸手抱着她，手掌贴在她背上，狠狠地按了一下。

    杨启程点了点头，似也觉得局促，伸手在孩子脑袋上摸了一下，“多大了？”

    杨静脸埋在他肩窝，小声啜泣。

    无法宣之于口，从生发之初，就得被生生扼杀。

    三公路的封锁区域眼看就要到头，右侧是山，左侧是崖……

    杨静和缸子凌晨五点就起来了，洗漱完毕，正检查自己的行李，杨启程从卧室里出来。

    等天光大亮，杨启程出门，去酒店订包厢，点菜。

    杨启程后退半步，“行了，坐好吧，要发车了。”

    杨启程说：“我跟你班主任解释。”

    服务员立即取出遥控器，还没来得及开机，遥控器便被杨启程一把夺了过去。

    杨启程看她一眼，“最近怎么样？”

    她将窗户关小了些，卸下背上的包，放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人影一晃。

    “……目前，搜救队已经开始向崖下进发，然而坡度大，地势陡峭，进展十分缓慢……”

    他就是杨启程。

    楼前地上，鞭炮炸过的纸屑铺了一地。

    他就这样站着，和街那边的女人对视了数秒，然后似乎才回过神，迈步走过去。

    “哦，那以后很近了。”

    忽然，她发现路对面有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

    女人将孩子放下，看着杨启程，笑了笑，露出颊上的一个梨涡。

    杨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杨启程。

    服务员一愣，“……我亲戚，就在那个大巴车后面……现在路上都堵了……”

    杨静又喊一声：“哥。”

    一小时后，杨启程达到青羊盘山公路石岭端。

    杨启程找了把竹枝扎的大扫帚，开始扫地。

    女人忍不住捋了捋头发，笑了笑，“好。”笑意却很浅，稍稍带了几分无奈的意味。

    几人沿着路往回走，走到封锁区外。

    杨启程点头，又朝里喊了一声：“缸子！”

    很快，客车往前驶去，车窗与杨启程一格一格错开。

    “怕你们出事。”

    小孩儿奶声奶气，“五岁。”

    汗味，烟味，粗重的呼吸。

    掏出手机一看，没信号了。

    怀里陡然空了。

    发车前三分钟，杨静往窗外一看，微薄的晨曦中，杨启程又大步走了回来。

    杨启程果断弃车，步行向前。

    杨启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

    推了几下，杨启程把钱塞进了孩子外套的兜里。

    中午杨启程请完客，亲戚和帮忙的掌勺师傅各自回去了。

    待车子驶出车站，再也望不见了，杨启程转身离开。

    他开车广播，继续关注事情进展。

    杨启程转头看她，“怎么了？”

    女人摇头，“我们搬下来了。”

    杨静和缸子一道上了车，打开车窗，探头俯视站在外面的杨启程，“哥，你先回去吧，车还有十五分钟才开。”

    “上学了？”

    袋子沉甸甸的。

    “……搜救队马上就能到达崖底，现在我们摄像机拍摄的画面当中，可以看到客车完全翻转过来……”

    杨启程立即看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很快，所有纸屑垃圾都扫除干净，杨启程将厨房里的水龙头接上水管，冲刷地面。

    好在杨启程那车后面只停了四五辆，错一错，还是能开出去。

    “你别说，差一点出事。咱们车就在那车后面，当时那车撞过去，我们这车也差点打滑……就隔这么近，整车人都吓傻了……”

    杨静赶忙将车窗又打开，杨启程递进来一只塑料袋，“路上吃。”

    顿了一下，杨启程放下手臂，手插、进裤兜里，问缸子：“你什么打算？要不先回镇上，换另一条路，你们坐快艇到市里再换车。”

    杨启程又问：“来镇上走亲戚？”

    杨启程面色凝重，吩咐服务员，“把电视打开。”

    杨启程不敢再往前走，停了下来，喘着气。

    杨静看他一眼，“哥，你接着睡吧。”

    缸子偏头看向窗外。

    杨启程蓦地回头，还没看清楚，一个人就朝他扑了过来。

    杨静在心里算了一下，女儿八岁，那这女人大概多少岁？

    过了好一会儿，杨启程才“嗯”了一声，“那大哥现在做什么生意？”

    “照顾好杨静。”

    片刻，他听见了细碎的呜咽。

    缸子看向杨静：“你觉得呢？听你哥的？”

    女人笑了笑，“杨哥以后也不会住镇上了吧。”

    “我妹妹，杨静。”

    杨启程顺着看过去，忽然顿住，半晌没动。

    女人有些局促，“太客气了。”

    “大哥”是指女人的丈夫，暮县的习惯叫法。

    杨静微眯着眼，看着杨启程——他微垂着眼，目光较以往更深。

    杨静朝着对面努了努嘴，“你认识的？”

    “送你们去车站。”

    杨静轻声说：“她儿子很像她，特别是眼睛。”

    等水沸腾的时候，她在那儿，发了会儿呆。

    杨启程当即掏出手机，给杨静打电话，然而提示不在服务区；又拨缸子的，也是如此。

    在这儿，“妹妹”有时候也能指代女朋友，女人摸不准是哪个意思，视线不免在杨静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杨静“嗯”了一声。

    杨启程沉默片刻，“人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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