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苦（上）

    陈骏塞进来一个塑料袋，“吃点东西。”说话间，抹了一把额前淋湿的发丝。

    “……那你喜欢她吗？”

    他忽然不敢看杨静，退后一步，张了张口，突然转身跑了。

    杨静只得点头。她往袋子里扫了一眼，汉堡鸡翅都有，“一起吃吧，我吃不完。”

    又是“轰隆”一声，杨静手中杵在纸上的铅笔芯一下折断了。

    陈骏笑了笑，“我也是。”

    厉昀看她一眼，也就站着，“我知道你担心你哥。”

    连考两天，最后一门英语。

    最终，杨启程把啤酒罐子一收，往里走，“行了行了，懒得跟你磨叽，我得睡觉了。”

    杨静转头一看，是陈骏。

    杨静回到座位上坐下，仍旧惶惶难定。

    杨启程还是没吭声。

    陈骏沉吟，“你先别担心，我回去问问我爸，这种情况能不能报警。”

    杨启程看她一眼。

    “我不饿。”

    杨静摇头。

    杨静接了，沉闷地喊了一声：“哥。”

    杨启程没回头，“明天要下雨。”

    太阳还没落下，一走出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陈骏摇头，“我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他在公安系统里有熟人，可以帮忙打听。你别担心，有什么事，考完了再说。”

    油焖大虾，青花椒鳝鱼，卤毛豆，杨静撑得几乎走不动路。

    陈骏坐在她旁边，看见她时常将手伸进抽屉，拿出手机翻开看，见没有信息没有电话，又放回去。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外面帮你买。”

    杨静走过去，“哥。”

    杨静顿了顿，“是。”

    杨启程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轻轻挣开了厉昀的手，起身走到她跟前，“考得怎么样？”

    杨静咬着唇，“你随时可以抛弃我，但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窗户。

    杨静摇头。

    “我怕再发生这样的事，没人帮你。我帮不到你，只会给你添麻烦。”

    “一周。”

    “那你会跟她在一起吗？”

    “其他是初二的，还在放假。”

    陈骏拉着她上了路旁的一辆出租车，冲司机吩咐，“旦城一医。”

    陈骏往教室里看了看，“老师不在？”

    杨静摇头：“……不会，我答应了程哥的。”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敲打玻璃窗，雷声隐隐，由远及近。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

    陈骏看了看杨静，“不了程哥，我陪缸子哥说会儿话，回家吃。”

    陈骏跟着杨静一起离开医院。

    杨静心里烦躁，不愿意听厉昀说教，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

    下车以后，杨静匆匆赶到病房，一推开门，却是一怔。

    “程哥让我去旦城三中。”

    杨静正在发愁，放在床板上的手机响起来。

    但有一天，一个外人闯了进来。

    杨静洗完澡出来，发现杨启程站在阳台的栏杆前喝啤酒。

    陈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是怎样？”

    杨启程看了看堆在柜子前的东西，“就这些了？”

    厉昀一怔，按捺心底的火气，耐着性子说：“眼下既然没消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好。你哥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自己也清楚，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耽误前程。”

    “你厉老师早上就赶去午城了，这真得感谢她，要不是她找到人了，我跟你程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仿佛蝴蝶的翅膀，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轻而温柔。

    陈骏拉了拉她手臂，“跟我去食堂吃晚饭吧。”

    杨启程一顿。

    杨启程吸了口烟，把烟灰弹进空掉的易拉罐里。

    杨静打断她，“你有什么立场替我哥说话？”

    杨静转头冷淡地扫了厉昀一眼。

    杨静拉开拉环，“呲”的一声，罐口冒出来些许白沫。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又苦又冰。

    “那一起去吧。”

    这些东西，她一个人肯定搬不回去。

    杨启程看她。

    少年的身影似一道风，在傍晚橙红的日光里，飞快远去。

    “杨静，”陈骏微微低头看着路面，“你是不是讨厌厉老师。”

    陈骏一惊，“多久了？”

    杨启程走进她宿舍，“就你一个人？”

    陈骏从后门进来，到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下。

    厉昀盯着她，“你后天就要中考了。”

    一晚上，重复了七八次。

    “跟我来办公室。”

    杨静定在门口，没往里走，不带情绪地喊了一声：“哥。”

    “……厉老师能帮你，我希望你过得更好。”

    “你想好读哪个高中了吗？”

    要考个好高中，好大学。

    杨启程点头，看向陈骏，“一起去吃饭。”

    杨启程抽了口烟，“行了，别瞎说了。”

    杨静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全部做完，一出考场，却见陈骏正站在校门口。

    “……没吃。”

    杨静转头。

    “但如果你喜欢她，我会试着接受她。”

    厉昀忽然出声，“杨先生，要不要初出去吃点东西，给曹先生也带一点。”

    她把手机拿出来，又试着拨了拨号，还是无法接通。

    杨启程沉默半晌，把烟在栏杆上掐灭，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什么。

    缸子连连点头，“去吧去吧，刚刚考完，好好休息一下。”

    杨静不耐烦与厉昀共处一室，起身说：“缸子哥，我想先回宿舍收一下东西。”

    “程哥没事，是缸子哥。前几天暴雨，他们在午城的一个县遇上泥石流，身上东西都丢了，手机也是。出去的路都堵了，昨天晚上才疏通。缸子哥小腿骨折，程哥有点擦伤，问题都不大。”

    杨静心里一个咯噔，“他受伤了？”

    东西很多，衣服、书本、杂物……

    厉昀抿唇皱眉，盯着杨静远去的背影，没吭声。

    杨静瞪大眼睛。

    杨静从杨启程手边拿了一罐啤酒过来。

    杨静点头。

    “四天，电话一直打不通，说是不在服务区。”

    陈骏沉默一瞬，“为什么？”

    她做不到的，外人可以轻易做到；她给不了的，外人可以轻易拿出。

    一道道身影没入雨中，各色的雨伞绵延至视野尽头。

    每一次落雷，杨静就跟着一惊，心里仿佛压了一块重石，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那辆破破烂烂的金杯已经换了，现在杨启程开的是一辆别克。

    回到学校，教学楼前纸片纷飞。

    杨静声音冷冷清清，“我还不饿。”

    她白皙的脸上一层薄汗，微微蹙着眉毛，表情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杨启程去抢，“小孩子喝什么酒。”

    杨静想了想，“有可能。”

    她不知道，她当然不知道。

    “以前有这样的情况吗？”

    杨启程也不勉强，跟着厉昀一起出去了。

    陈骏往前一步，“可是，我不是这样的人……”

    杨启程转头看她，“胡说八道什么。”

    陈骏观察她的表情，“怎么了？”

    杨静顿了顿，“明天再说吧。”

    一时之间，教室里纸屑纷飞。

    一旁的数学老师祝老师吱声，“杨静这孩子脾气真是有点冲。”

    杨静愣了愣，拿着电话一溜烟跑出去，杨启程果然站在大门前。

    杨静跟着厉昀身后，穿过两栋楼之间的走廊，来到办公室。

    杨静摇头，轻声说：“没有……就是担心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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