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上）

/>     “那我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厉昀一愣。

    杨静摇头，“我不吃。”

    陈骏缓缓朝走廊那端走去，快到楼梯口了，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杨启程丢下书，在一旁的空床上坐下，“后天做手术。”

    陈骏听到杨静补充的这一句，总算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笑了笑说：“好，复习遇到不懂的可以找我。”

    靠着这些零食，陈骏很快与前后左右的人打成一片。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病房门打开，杨启程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只袋子。

    “医生的话，你听见了吗？”

    陈骏接过橘子，剥了皮，分成两半，递一半给杨静。

    杨启程指挥杨静，“给你同学拿个橘子。”

    “走不走？”

    下晚自习后，杨静慢慢地收东西，陈骏到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明天我生日，出去吃个饭吧？”

    陈骏虽然失望，还是嘱咐她好好休息。

    杨静是冷漠的、疏离的，像晨间的风，像缀在树尖的叶，可以感知可以看见，却无法掌控无法靠近。

    “嗯。”杨静站了片刻，“还有事吗？”

    “没……”陈骏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你好了吗？”

    杨启程走过去，手臂伸到枕头下一捞，“《白马啸西风》。”

    杨静点头。

    周一一下早自习，陈骏就去找杨静。

    杨启程瞪她，“那你想怎么着？”

    厉昀看着杨静身影消失，从包里掏出电话，翻出通话记录。

    杨启程挑眉，“不好好学习，成天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周六学校放假，每次陈骏从校外进来，都会给带一些吃的。有时候是麦当劳，有时候是糯米鸡，有时候是他妈妈自己做的酱牛肉。

    以后他再跟人分零食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也会给杨静一份，在周围人都坦然接受的情况下，杨静也不能一个人矫情不收。

    陈骏点头。

    陈骏愣了一下，点头，“我会的。”

    杨启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杨静怔了怔，“我没闹别扭……”

    杨静服了止痛药，喝了一剂葡萄糖，肚子已经不疼了。她坐在床沿上，杨启程进来时，她立即站起来，但没靠近，只轻轻地喊了一声：“……哥。”

    陈骏抓着她手臂，“一定回宿舍再解开。”

    少女脖颈修长，迎着光，能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眼睛很深很黑，目光里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清冷。

    “程哥，”杨静急忙叫住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把书包拖出来，翻出一封存折递过去，“密码没改。”

    “如果决定做手术，等经期过了，带她过来——你是她的……”

    “家远不远，要不要我送你。”

    “哥哥。”

    杨静撇了撇嘴，小声说：“法。西。斯。”

    杨静抿了抿唇，没答。

    杨启程“嗯”了一声，“那好，我不送你了。”

    “杨静，你先去外面等着。”

    杨启程听完没有立即开口，目光在杨静身上扫了一眼，方说：“好，我现在就带他去。”

    陈骏只得收回手，自己把橘子一瓣一瓣喂进嘴里。

    杨静在床上躺了半天，死扛着，总算撑了过去。

    到医院外面，杨启程找了家早点铺子，点了一屉小笼包，两碗稀饭。

    杨启程问了问他的基本情况之后，也就无话可说了；杨静也不是外向的性格，陈骏纵使想活跃气氛，也有心无力。最后，三个人基本大眼瞪小眼。

    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许久，最终按下通话键。

    厉昀敛了目光，平静地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后来，杨静开始主动拜托他帮忙在校外买一些东西，其中要求最多的是，是让他帮忙租小说。

    杨静立即说：“别打。”

    医生支着彩超诊断报告单给两人看，“左侧卵巢混合型包块，边界清楚，形态规则，包块内部及周边无血流信号，初步诊断为畸胎瘤。”

    “你可以给我班主任厉昀老师打个电话确认。”

    陈骏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看杨静，“什么时候手术？”

    校外有个书店，办张会员卡，一本书一天三毛钱租金。杨静看书很快，两小时能看完一本。周六补课无聊，杨静就会将书藏在桌肚里，偷偷地看。因此，陈骏还肩负了另一项重任，在老师过来的时候，踢杨静凳子腿提醒她注意。

    杨静犹豫。

    缸子叹了声气。

    陈骏摇头。

    杨静看她一眼，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杨静仍然一头雾水，低头继续收东西，她往椅子上看一眼，顿时一愣。

    “具体是什么病？”

    陈骏往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看完的书，还有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裹着漂亮的包装纸。

    “十月二十五号。”

    杨启程看她，“你是来治病的还是来娱乐的？”

    “全麻，两个小时就做好了。”

    杨静没说话，顺从地转身往走廊去了。

    “开刀要开多大的口子？”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自己进去，我不送你了。”

    杨静正埋头看书，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嗯。”

    她费力呼着气，勉强跟着越来越快的队伍。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

    嘟嘟响了几声，那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杨启程拿着彩超报告单走出办公室，杨静立即转过身来，看着他。她眼中湿润，鼻头泛红。

    这一刻，一句“不用了”，让他觉得两人的距离再次远了，他永远靠不近她。

    “不是，你那个……你围在腰上。”

    杨静摇头，“缸子哥，程哥帮过我，我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

    厉昀点头，“检查完了，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那回教室吧，要是不舒服，跟老师请假回宿舍休息。”

    杨静“嗯”了一声。

    快到校门了，杨静忽然顿下脚步，“程哥。”

    医生自然懂他的意思，“要是良性的，瘤子切除就行，不会影响生育功能。”

    “……你知道个屁！”杨启程低头看她，不耐烦道，“你他妈又闹什么别扭？”

    厉昀看着她，“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

    “生日礼物。”杨静解释。

    由夏入秋，杨静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杨启程。

    杨启程走到杨静跟前，“走吧。”

    杨静低头，沉默地咬着包子。

    “那就好……”陈骏有些尴尬，最后挠了挠头，“那……那我回教室了。”

    “……要期中考试了，得复习。”

    “我跟我妈来接你出去。”

    她想起生物书上的一个词：初。潮。

    等杨静醒过来，是在校医院的床上，床边站着厉昀。

    杨静起来有点迟了，匆匆跑到操场，队列已经集合完毕，她只得静悄悄站到最后一排。

    说着，捏着烟盒出去了。

    “哦什么哦。”

    十月一过，天气日渐转凉。

    四十分钟后，杨启程赶到校医务室。

    杨启程站起身，杨静也赶紧跟上去。

    陈骏也不在意，他知道杨静就是这样的性格。

    “哭什么，”杨启程一拍她脑袋，“先送你回学校，过几天来住院。”

    第二天陈骏的生日，杨静未能赴约。

    杨静抽了抽鼻子，摇头。

    杨启程毫不犹豫，“那就腹腔镜。”

    “没有，住院无聊。”杨静小声说。

    “我不用做检查。”

    “不用，坐车就几站路。”

    杨静照做。

    杨静想了想，最终点头。

    杨启程往她手里看了一眼，“你先留着。”

    杨静住进医院，手术之前，还要做一个全身体检。

    杨静忙说，“没有。”

    陈骏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哦对了，还想看什么书？”

    “长到这么大，只有程哥是真心对我好。”杨静抬眼，看着缸子，目光一时很深。

    学校保安看情势不对，立即走上来，“喂喂！干什么的！”

    杨静点头离开。

    杨静尴尬一笑。

    杨静不明所以，“我不冷啊。”

    一路上，杨启程一言不发，杨静也就跟着沉默。

    陈骏低声说：等会下课了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陈骏站起身，“程哥，那我先回去了，让杨静早点休息。”

    “现在有腹腔镜微创技术，术后小姑娘更容易恢复，比传统开刀要好，当然，价格肯定更贵一些。”

    礼物的意思，大约就是要和他两讫。

    杨启程耐心尽失，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她手臂，往校门口拽。

    十一月，日越发短，夜越发长。

    “一般都是切除，不做手术，你以后来月经次次都疼，万一是恶性的，拖久了更麻烦……”医生看了看两人，“你们考虑考虑吧。”

    杨启程看她一眼，走到厉昀跟前，“厉老师，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