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元婉走出来后，季沅像是有感应般，转身，目光看向她。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季沅刚想撬开元婉贝齿时，元婉猛地醒过神，用力推开他，夺过他手里的手机。

    “如果我能控制自己的症状就不是神经病了。”季沅一脸苦情又无奈的看着她，“如果我又受刺|激犯病了……还请多包涵。”

    周朝城大概也觉得都做到这一步了，掩饰很多余，他笑了笑，神情变得坦然，“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才有意思。”

    “who care？”周朝城耸耸肩，“他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吗？我跟我家没关系了，以后就是个自由的打工仔。他要端掉我饭碗也OK，我手上持有的基金股票定存，足够我养家糊口一辈子。”

    “前面一直想，在台上要多说几句话，让自己有存在感。可上了台怎么就跟傻了一样……”元婉眼里充满了懊悔，声音都有点哽，“我今晚的样子一定蠢透了……我当时怎么就不抓住机会说几句话呢……”

    元婉把元寄希接回家，陪儿子过周末。

    他是真不想她当什么主持人，可他不能干涉她的事业。相反，只有帮助她鼓励她才能刷好感值。

    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是善良的有点笨，非得吃力不讨好。

    元婉还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元婉想起上次的恐惧场景，跳起身，用力推了下季沅，把他们俩隔开，“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季沅被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定定看着，心中百般滋味上涌。他离开椅子，跪在了她跟前。双膝着地，毫不迟疑的朝她跪下。

    季沅见她脸带不悦，站起了身。

    “我尊重你。我很尊重你。”

    半夜，元婉坐在床上，回想自己在台上的表现，又梳理总结了何林跟她说的话，列成了一条条，做成工作笔记。她的难过已经淡去，她要一次比一次做的好。

    “你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呢？”

    元婉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有事吗？”

    “你别这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她真是觉得季沅有点危险，除非不可避免的去医院之类，她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可是他这么一说，她又不好意思了，嫌弃病患不是给人家心里雪上加霜吗……

    他都神经失常了……

    能上何林的那档节目，元婉兴奋又紧张。趁着节目还没录制，她抓紧时间，一口气把一年的节目全看了一遍，心里对节目定位也有底了。欢乐，逗趣，要让观众看开心。

    元婉是真被吓住了。她见惯了季沅的张狂恶劣不可一世，他是完全不把别人的人格尊严放在眼里的人。在她看来，他就算把人弄死了，也不过冷笑两声罢了。这样的人突然对她跪地乞怜？

    元婉坚持的站立原地，季沅没办法，只能回到车上。

    周朝城眼神黯了下，随即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就当是我的私人医生好吗？以前对你的伤害我会补偿你，之后你对我的付出我都会回报你。”

    元寄希吓坏了，“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元寄希在周朝城新家溜达了一圈后，被元婉叫回来，待在房里看画册。她到周朝城那边，他正把箱子里的衣服往柜子里放。

    季沅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我会安排专职司机、厨师、佣人、保镖等，照顾你们母子的生活。”

    这几年为了忘了她，他不是没想过办法，他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跟不同的女人交往。但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燃起他对爱情的冲动。当初那一场浩劫，已然熬尽他所有心血。男女之间在他眼里只是游戏一场。财色交易的游戏，让他连碰那些女人都觉得恶心。

    季沅一直坐在车里，直到那群人快要撤离时，他才倒车离去。

    “我不愿意！”

    “可她还是选了那个男人……她怕跟我扯上关系，找那男人教训我，我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元婉四下环顾，偌大的空间内处处都透着奢华别致，她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我又没病！”

    是有点蠢。季沅在心里道，可是蠢的可爱，蠢的令人心疼。

    “嗯。”她点头，“有事吗？”

    她居然被他说的没法反驳。

    元婉以前就觉得，季沅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更像是有着深仇大恨。原来，她不过是个替死鬼。

    他很想见儿子，又不敢得罪儿子他妈……革命胜利之前，忍着吧。

    季沅非常听话的顿住步。

    原来，无论是卑微弱小如她，还是高高在上如他，都逃不过。

    “这里不好吗？”

    电话是何林打来的，元婉赶忙接起来，“林哥？”

    “你别急。”季沅安抚道，“我今天来找你，也是跟你商量解决办法。”

    “后来她变得越来越出色，而我因为一场意外跌入谷底……那时候我特别害怕……”

    “后来你们为什么分手？”元婉忍不住问，“她不爱你了吗？”

    一顿饭在三人的其乐融融中进行。元婉看着儿子跟周朝城笑闹的画面，心中也在责问自己，作为母亲，她连完整的家都不能给孩子……

    “在你发病时扮演你女朋友就能帮助你康复？”

    周朝城难以置信，被打击的整张脸都白了，他看向元婉，“婉儿，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季沅把车停到路边一个僻静的角落处，侧过身，截过她的手机，揽上她的肩膀。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事情已经发生，就别为它难过了。有了这次的经验，下一次你会表现的更好对不对？”

    元婉看不到季沅的表情，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那种感觉你明白吗？她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就像我的心脏四肢一样属于我，我没法切割开来……”

    “必须可以。”何林笑道，“加油喔。”

    元婉依然沉默。

    电梯门打开，季沅牵着她进电梯，“一切都是为了治病，为了我们俩好。”

    艹！怕个鸟！

    季沅转身往外走，勾着唇角，回味刚才的味道。

    他看她在手机上按着，问道：“写什么？”

    季沅沉默了几秒，应声：“是。我恨她。我想忘了她，忘不了，我恨了她整整五年。”

    元婉由那苦情的故事氛围中脱离出来，发现季沅还跪在她跟前，马上说：“你先起来再说话。”

    “可是我不喜欢你。”

    元婉还在摔跤的晕眩中，呆呆的望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很想说点什么，就是说不出来，脑子空白了几秒。女主持把话筒拿开，笑道：“这孩子是摔傻了。”

    “……”元婉愣在原地。

    元婉在房子里来回走动了下，面对这奢侈大气的格局，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和赞叹。她停在楼梯处，回头看季沅说：“好啊。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旦我要了它，治愈你就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把握，也背不起这个包袱。可能有一天，我烦不胜烦，就远远离开了。”

    次日，季沅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元婉。他还带来了早餐。两人一起吃过早餐后，他带她去医院。

    “婉儿，”周朝城握上她的双肩，“季沅太危险了，他就是个疯子，我只有待在你身边才放心。”

    “你不说为什么，我就觉得是因为我。”

    好像圆圆。

    元婉取下灯管，还有点烫。她拿着灯管下柜子时，一个不小心，“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一脚，脚一崴，灯管一端也砸碎了。

    “我想到当时该说什么了，我要把这句话记下……”元婉说着，手指继续按屏幕。写完后，她看着自己事后才想到的完美应对，心里更难受了，“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用不上了……”她郁闷的拿手机直敲自己脑袋。

    “重要的事我喜欢当面谈。”季沅说，“节目录完了，我送你回去。”

    元婉与医生一对一交流时，季沅坐在另一个房间里等她。等她这次的环节结束，他佯装也刚结束治疗。两人一道走出医院，季沅问她：“感觉怎么样？”

    元婉一声哼笑，“是吗？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元婉说：“你帮过我几次，我都记得。这个节目是靠你的资金撑起来的，我被诬陷也是你帮我洗脱罪名。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关于你的病，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助你。这是我自愿施以援手，不是我的工作责任，你不用提酬劳和报答。你病好了，我也解脱了。”

    季沅把元婉送到聚会地点。

    周朝城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转过身看她，笑，“这家在低价招租，还在你隔壁，我当然选这里了。”

    “我还行。”季沅点头。

    “嗯？”还挺有自知之明。季沅笑了笑，用哄少女的语气说：“怎么会呢，你很聪明。”

    周朝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俩，“元婉，你跟季沅……你们……”

    周朝城放开元婉，站起身，毫无畏惧的迎视他，“要打架我们出去打，这里有女人孩子。”

    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在元婉心里建立起的温和无害的形象。

    季沅抬起头，与元婉目光交汇，男人拉满血丝的眼底几近窒息的痛苦逼得她心神一颤。

    他离开酒店，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开车赶往元婉住所。

    “嗯嗯！”

    元婉应了。挂电话后，她跟季沅说：“我还有事，不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还没亮起来。元婉走上前，踩上电视柜，又上了一旁教高的柜子上，伸手去触摸灯管，转了两下，没反应。

    原本元婉不太乐意，周朝城说这是他去药店买药时被再三叮嘱，要搭配按摩，才好的快。元婉看到的是他一本正经的“医生”脸，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的激荡。

    “你最近是好多了。”元婉认同，他的行为举止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与以前那个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他刚巧过来给希希送东西……”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元婉愤愤道。

    他的眼里游弋着柔情，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他说话的语气……

    季沅叹了一口气，发动车子，调头离去。

    次日晚上，元婉照例陪儿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客厅里的日光灯闪了几下，发出一声响动，突然就灭了。

    周朝城把他抱起来，揉着他的脑袋说：“以后周叔叔跟希希就是邻居了。走，去看看周叔叔的新家？”

    虽然她对他的行为无法释怀，得知他的经历，又不由得多了些怜悯。被人抛弃的滋味，她很清楚。尤其是被深爱的人抛弃……

    “这不是没办法。我一旦犯病了，就会找上你。”

    做个神经病当真是不错。

    “我的病在治疗中，时而清醒时而发作……我今天知道，明天可能就不知道了……”

    季沅接着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学生，特别可爱，特别乖。我比她大，工作了，她很依赖我，凡事都要听我的意见……”

    她又想到自己，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我欠你太多，我愿意跪着。”

    季沅对元婉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上次他撞车的疯狂行为，再狠一点，他们俩不死也是残废。元婉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元婉的出境不满全场，她的部分结束后，坐在下面的位置上，看着何林和那位女主持，他们越优秀，她心里越崇拜，又越难受。

    季沅看向周朝城，嘴角勾起，那是胜利的得意，“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周朝城，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元婉：“……”

    季沅拿起桌面上的报告书，拉住元婉的手，“你带你去看。”他牵着她走出会议室。

    元婉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缓缓开口道：“我觉得自己特别笨……”

    元婉怔怔的看着季沅，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那么像圆圆……

    呆萌……换个词不就是蠢吗……元婉不想说什么了，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

    “我看了节目，你表现的很好，我周围的观众说你呆萌可爱……”

    前一刻她坐在身旁，跟她说着话，他心里暖暖的甜。此时她坐到了其他人身边，他这里只有空落落的冷。

    这是台里的老牌综艺节目，每周五晚上现场直播，几年如一日维持着综艺界的老大地位。

    元婉不想感知季沅的痛苦，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揪痛。

    又……周朝城绿着脸要上前揍人，元寄希拉着他的手说，“叔叔喜欢跟妈妈亲亲。”

    季沅当即大手一揽，将元婉抱入怀中，抬起她的脸，脸色沉痛的盯着她说，“小碗，你又要背叛我吗？”

    元婉：“……”发作了？

    受过情伤的人，才知道感情究竟有多折磨人。

    元婉没做声。

    “好，我自认倒霉，谁让我跟你前女友长得像。”她不认倒霉也不行，对方是一个神经病，还是一个财大气粗的苦情神经病。“你既然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以后就别缠着我了。”

    季沅抬眼往屋里看去。灯管重新换上了，地面也被打扫干净了，周朝城跟元婉并排坐在沙发上，他在给她揉着脚……

    有一个环节是元婉跟嘉宾一起顶气球，她一边走一边顶，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但她在千钧一发之刻一脑袋把球顶到终点了。滑稽的动作，引得全场发笑。

    周朝城正在浴室里洗澡，好在这房子隔音效果不那么好，他隐约听到元寄希在叫他，澡洗到一半，迅速擦干自己，裹上浴袍就冲出来了。

    元婉脚步站定，说：“现在是我私人时间。”

    对面这家跟元婉那边是一样的户型，一室一厅，不到50平米。

    看来是炸了……

    他怎么够！看到周朝城大晚上的在她家里，还帮她揉脚，他快气疯了！

    “……”她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上车后，季沅把元婉送到了元寄希幼儿园。元婉下车，季沅也跟下车。

    周朝城看不下去了，他把元寄希牵进房里，说：“希希乖乖睡觉。我们大人还有事。”

    元婉总算是喘了一口气。季沅被打了一拳后，不怒反笑，他站直身，也没还手，淡淡道：“我们的事私下解决，不要影响我老婆孩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