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沅将元婉抱起来，元婉拳打脚踢，季沅直接把她扛肩上。

    元婉转了转眼珠子，眼底有了一丝生机，看向门的方向，“希希……”

    元婉莫名其妙，“这跟您有关系吗，季总？”

    “婉儿，你听我说……”

    季沅移了下后视镜，正对着后座上的女人。

    “嗯……”

    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在季沅心里蔓延。他对元寄希说：“我带你去找妈妈。”语气在不经意间，比平常说话要低了些柔了些。

    元寄希马上紧张兮兮的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是他一看妈妈，又叫了起来：“叔叔，妈妈头发是湿的，会着凉！”

    “你先不要激动，不要着急，冷静点……”

    他一边开车，一边瞧着后面那个女人又气又怒又无奈的傻模样，心情居然不赖，唇角不经意弯起了弧度。

    刘燕琳没做声也没否认，就是赔着笑脸。

    季沅正要挂档的手顿了下，他看着小男孩的笑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跟元婉长得还真像……尤其是开心的笑起来的时候。

    下一刻，她被季沅提了起来，拖进房里，房门被用力甩上。元婉挣脱季沅的手掌，还没跑两步，就被他再次拽住。

    放下电话后，她陷入了沉思。

    下到一楼客厅，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冷声道：“查清楚元婉的儿子。”

    “季……季总……”对上季沅阴鸷的双眼，刘燕琳抱着元寄希的双手在微微发颤。

    刘燕琳一听，汗毛都立起来了，开什么玩笑，让季阎王给他拿东西！刘燕琳赶忙把希希拉到一边，“这种小事不用劳烦叔叔，我来帮希希拿。”

    没有反应。

    为了不做小狗，元寄希坚持住了，不动不闹，干躺着。

    元婉拼不过男人的野性和蛮力，渐渐地，她的意识越来越恍惚……

    元婉有些意外，对他笑了笑。她对周朝城印象很好，还有种感激之情。

    这天，元婉根据安排，很早就来了公司。她穿着公司统一发的工作服西装，外面套着件黑大衣，身上背着个黑包，跟随活动组坐上公司的班车。

    “我儿子……儿子在哪儿……”元婉一边挣扎一边叫道。

    是她的圆圆吗……是他回来了吗……

    元婉被吻得气喘吁吁，浑身无力。好半晌，她才缓过来，可她的双手被领带绑住了，除了不停的叫骂，别无他法。她骂人的话也很单调，反反复复就是混蛋无耻放开我儿子之类……不仅没有杀伤力，配上她酒后的气息，倒有种娇嗔感。

    元寄希听话的点头。

    季沅捏起她的下巴，双眼被阴鸷斥满，“你的男人……还真多。”

    季沅驱车抵达时，元婉正抱着树干大吐。他皱着眉头拽起她，给她递上一瓶水。元婉缓过劲，眯了眯眼，看清来人，一拳轮了上去，“我儿子在哪儿……”

    身上男人睁开眼，醒了过来。

    季沅沉默，发动车子，车子刚拐个弯，元寄希说：“叔叔，我的小汽车在下面。我要去拿。”

    元婉再次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女医生皱着眉头道：“注意节制。”

    季沅问：“他是谁的儿子？”

    季沅加大手劲，元婉下颚骨被捏的生疼。

    坚毅冷峻的脸庞，骇人的气场，霎时把那车主的叫骂吓停了。

    季沅点头，元寄希拿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现烤饼干，送入嘴里，咬下一口，幸福的双眼弯起，“好好吃！”

    推开门，走近房里，元寄希躺在圆形欧式大床上，睡的正香，看那表情，应该还在做着好梦。元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只要儿子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走，工作了。”领导发话，大家跟了上去。以往工作最积极的元婉，这次却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

    元寄希圈住季沅的脖子，埋在他颈间，委屈的哭起来，“妈妈说希希没有爸爸……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希希没有……讨厌的彬彬也有他爸爸保护他……我想要爸爸……”

    “我只有一个前夫，邱成。”

    元寄希从没有做过私家车，只经常看到过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开各式各样的车子来接他们。他知道车子要很多钱，比妈妈给他买的遥控汽车贵很多很多。

    超模大赛就要在C市召开，乐游网作为独家播报的网络媒体，很重视这件事。娱乐频道把元婉派了出去，做跟团报道。

    元婉摇摇头，“没什么。”他说的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元婉生不如死，神智几近溃散，根本听不到季沅在说什么。

    也好，每走一步对她而言都是钻心的疼。

    她倒在浴缸上，目光迷离，嘴里呢喃出一个名字：“圆圆……”

    “我不要做小狗！”

    脑海中浮现出元寄希的小脸，季沅的心就像被什么撕扯着，疼的厉害！

    季沅拿起玩具车，上车后，递给元寄希。元寄希的嗓音脆生生的说：“谢谢叔叔！”

    说完转过身，抱起元寄希就走。

    元寄希点下头。在小家伙心里，这位叔叔有种让他无条件信服的威严。

    元寄希起身，拉着季沅的裤管，恳求的看着他，“叔叔，帮我把小汽车拿出来好吗？”

    周朝城三两步小跑到元婉身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婉儿，好久不见了！”

    元婉躺到床上休息，见刘燕琳还喋喋不休的骂着，开口道：“不要再提他了……这是最后一次……他已经玩腻了……”她奈何不了他，只能庆幸，他终于折腾够了。

    元婉头发被吹干后，季沅把她重新放到床上，盖好丝被。

    季沅眼神一变，心头忽而发颤。

    “这是哪的话，身体不好就多休息几天，公司没这么不近人情。”

    当天下午，元婉接到了乐游公司的电话。

    昨晚浴室里的一幕浮上脑海，元婉心里涌动着羞耻与怒意。她极力压抑那些情绪，问道：“我儿子呢？”

    他记不清，在多少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渴望过这种气息。他很清楚，从她再次出现后，他的感知回来了，喜怒哀乐都有了。

    “周朝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元婉随之抬头，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心的季沅。

    元寄希的小脸上瞬间现出雀跃，但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向刘燕琳，很懂事的征求她的意见，“干妈，我跟叔叔去找妈妈，好不好？”

    “我的。”

    车子开往四季酒店。

    元婉的手还被领带绑着，她扭动着双手说：“给我解开……”

    “我再问一次，他究竟是谁的儿子。”季沅脸色发青，由牙缝里挤出声音。

    “叔叔好厉害！住在城堡里！”元寄希虽然兴奋，没有忘记自己是来找妈妈的，又问季沅：“叔叔，我妈妈呢？”

    好，他忘不了，他妥协。

    她的力气并不大，但她喝酒了，而且犯着浑，季沅又在开车。他的胳膊被她拽动，方向盘猛地歪了下，车子一个急转，差点撞上一侧的车子。那辆车被逼停，车主打开车窗破口大骂。

    “乖。”季沅手掌放在元寄希头顶上，唇角弯起，笑容带着暖意。

    刘燕琳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很清楚，季沅对元婉感兴趣。如果他知道，她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会不会恼羞成怒？

    “那个坏了，干妈赶明儿再给你买一个。”

    季沅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下车，到后座上去。刚上车，元婉扑了过来，“我儿子在哪儿……我儿子……”

    他将元寄希抱到手上，揉着他的脑袋说：“妈妈乱说，希希有爸爸。”

    “我艹他祖宗十八代！禽兽不如的东西……”

    季沅叫来佣人伺候元寄希洗澡，他一直陪在一旁。直到元寄希睡下，他才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

    “希希在家等着。我很快就把她带回来。”

    “妈妈买不起，希希不喜欢！”

    “妈妈，我玩过！谁先动就输了！”

    季沅快要爆发时，像是想到什么，退了出来。

    季沅把元寄希抱到椅子上，元寄希眨着眼看他，“叔叔，我能吃吗？”

    “嗯。”季沅应声，“她今天工作太累了，不要吵到她。”

    “前夫？”季沅挑起眉，“哪个前夫？”

    一个女人，得活到多无奈多卑微的程度，才能逼着自己把性伤害都不当一回事。

    他咬着牙道：“你的前任不是苏源？”

    季沅回来的路上，已经命佣人准备孩子喜欢吃的零食点心。他把元寄希带到餐厅。长长的餐桌上摆放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手工制作甜品和烘焙点心。

    王超盯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美女，拿身旁的元婉打趣，“你要混入那群模特中，像不像小矮子进了巨人国？”

    元寄希不甘不愿，又不敢不听叔叔的话。

    “妈妈今晚累了，希希自己睡。”

    季沅走到刘燕琳身侧，面无表情道：“把孩子给我。”

    小家伙被季沅抱在怀里，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很自然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车子驶到季沅私人豪宅的院子里停下。季沅下车，把元婉也拽了下来。

    听到玩游戏，元寄希来劲了，凑到妈妈跟前，兴奋的问：“什么游戏？”

    “苏源只是我前男友，邱成是我前夫。”元婉如实回道。

    “说！”

    “……你把我儿子带到哪儿了！”元婉低吼道，这愤怒激切的语气，与她平日里的怯弱判若两人。

    刘燕琳扶着元婉回家，一路上不停的骂着季沅。

    “前夫。”元婉答道。前夫是写在元寄希户口本上的父亲。

    手机另一端，元婉听到她儿子的声音，屏住呼吸，不敢错过分毫。

    元婉阖上眼，昏睡过去。

    季沅说：“隔壁房间。”

    元婉停住步，心急火燎的从挎包里拿出钱包，付钱结账。

    元婉作为一名网络编辑，最日常的工作就是接收一线发来的各类资讯，组合写稿，发布在网站娱乐频道上。元婉是人气博主的事，已经在部门里传开，她的推广软文被大家交口称赞。被夸得多，自然也干得多，经常有不是分内的工作找上她，能做的她都不推辞。

    季沅把她从浴缸里捞起，为她裹上浴袍，抱入卧室，放到床上。

    元婉转过头，看到了一身西装的周朝城，他瘦了些，也黑了些。

    副主编问道：“小元，今天怎么没来报道呢？”

    季沅将元婉提起来，阴鸷冷酷的双眼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带着你的野种，滚！”

    她拍了拍元婉苍白的脸，“婉儿？”

    刘燕琳知道事情已经无法补救了，她将元寄希拉到身后，整个人挡在他身前，对季沅笑着：“孩子还小，不懂事，冲撞了季总，不要见怪。”

    他一个用力，将元婉甩开。

    他季大爷居然亲自下车给小孩子捡玩具？！

    儿子埋入怀中，她的泪水差点就要落下来。

    他是乐游背后的投资人，她是乐游基层员工。这是完全没有瓜葛的两个层面。等她在乐游提升了自己的经验和实力，再跳槽也不迟。

    别人都很怕他，包括小家伙他妈，可这小家伙倒是黏他。在他身上哭了一顿后，拉着他一起吃东西，吃饱了又在他怀里看书。可说是抱着他就不撒手了。

    季沅转过身，抱着元寄希走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他放上去。他自己上车后，给元寄希系上安全带。

    小家伙见妈妈躺在床上，忙不迭爬上床，凑近妈妈，嘴里叫着：“妈妈……妈妈……”

    季沅把元寄希抱出房间，带到另一间房。

    “妈妈睡着了？”

    第一天上班，她画了个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明眸如水。部门里的人都认识一遍后，她开始干活。

    “嗯？”季沅诧异的挑眉。

    手机另一端刘燕琳说：“我也不清楚……”她当时哪敢问啊。“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一瞬间，季沅脸色阴了下来，犹如乌云压境，阴霾的可怕。

    元婉闭着眼，没有反应。

    季沅看了看刘燕琳，又看了看元寄希，问：“你儿子？”

    “元婉呢？”季沅淡淡道，“把她叫出来。”

    元婉把所有淘汰选手的录像都看了一遍，按照风格将他们分为不同的风格类型，加上不同的脚本，又将每个类型由好到差编号。最后，她将每个类型的前三号综合起来交给主编。

    儿子出了房间，元婉艰难的挪到浴室，给自己洗澡。

    元寄希没听大人在说什么，他很心急他的小汽车。他趴在地上，按着遥控器，车底的小汽车纹丝不动。他只能把手伸进车子底盘下，去够他的小汽车。可他的小胳膊小腿实在太短，努力了几下还是不行。

    季沅一愣，目光缓缓转移到元寄希身上。刘燕琳暗叫糟糕！她六神无主的想着有什么应对之策，元寄希又说：“叔叔，你找我妈妈有事吗？”

    元婉寡淡的表情，说着仿佛只是无关痛痒的事。这态度反而令刘燕琳心疼的无以复加。

    “嗯。”季沅应声。

    刘燕琳知道够不着，只能站起身，对季沅赔笑道：“季总，您能不能把车子挪个位置？”

    她换好衣服出来，元寄希在客厅等她。元婉惊惧的目光四下游移，元寄希说：“叔叔刚刚出去了。”

    然而，五年时间，并没有换来解脱。外表纵情肆意，内心却是荒芜死寂，与行尸走肉无异。他只能在一次次濒临死亡的体验中，寻找依然活着的感觉。

    热水浇湿了她的长发，水流嘀嗒滑下，女人的脸庞浸润在水里，有种诱人的清纯。

    季沅当即察觉出来了，“喝酒了？”

    副主编把元婉好生安抚了一番，见她有不干的意思，以为她是嫌工资低了，又主动提出向上面申请，提高她的底薪，并减短实习期。元婉打算辞职的念头，无从提出。

    小男孩正在冲着他笑。季沅莫名的怔了怔。

    “叔叔？”元寄希看着他的背影叫道。

    季沅看到小家伙突然间变得难过的模样，心里竟然也不舒服的很。

    季沅哄着元寄希，他内心对爸爸的渴望之情爆发了。

    “近期不要饮酒，也不能再行房了。自己注意点。坚持涂药。”女医生的目光扫过元婉，带了些鄙夷。普通夫妻间不会带来这种伤害，女医生丰富的经验，令她下意识就想到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可她又能感觉到痛，痛到抽筋剔肉，骨头都在打颤。

    正在抽雪茄的季沅低下头，看到眼前站了个小男孩。

    元婉身体虚弱的仿佛一触即碎，连站都站不稳。为了不在孩子跟前露馅，她坐在沙发上。

    起死回生后，他没有找她，不知道她这五年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