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气味

    那字，粗一看并不像陆舟写的，但落笔收尾的笔锋就是他的。都说字如其人，陆舟的字就很有辨识度，在一群男人中是少见的好，冯司令很清楚。

    当小姑娘低着头肩膀轻颤起来，咬着嘴唇溢出轻泣起来时，陆舟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他沉默。

    想再问已经来不及了，陆舟默认她已经答应。

    “你给我说说，是因为什么打架，因为那个摄影师？”

    “还有几圈。”

    透过路灯，沈亦欢看到了他的后背，白T湿透后黏在身上，映出来的色彩。

    “难怪我之前让你跟何粲处处你还不乐意！人哪儿配不上你了，家世相貌文凭哪样不行！？”

    她跟着陆舟到了他的宿舍。

    她收手，突然低头平静说：“他不会打我的。”

    看不真切，像一团火。

    到军营时已经开始下雨了。

    陆舟在军校读了三年，就来了这里的军营，冯司令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再了解他不过。

    “我想看你的纹身。”她又说。

    陆舟双唇紧闭，沉默。

    手拎在衣领上，双臂向上，轻松将上衣脱掉。

    沉声：“找我？”

    她甚至不确定，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拉住他，他会不会打到死也不停手。

    “……”她蹙起眉，“我跟顾明辉就是朋友而已，高中时候我不就和他还有茹茹关系好……”

    可那时候他从来没有失控过。

    她顿了顿，想知道陆舟还有没有救。

    她也没法想象，从前陆舟连一句“樱桃”都不愿意叫她，又怎么会在背上纹那样的纹身。

    陆舟没说话。

    “现在哑巴了？打人的时候能耐啊！军校里教你格斗拳击是让人打人的？还在受灾区里，还有个拍摄人员在场吧！这要是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咱整个军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爸在北京也因为你丢脸！”

    除此之外，还有伤疤，大大小小的，长条的，圆形的，在背上留下许多光痕的疤。

    沈亦欢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还没说出口，手机响了。

    食指勾着，将桌上烟灰缸拉到面前，碾灭烟，忽然问：“顾明辉来新疆干嘛，你知道吗？”

    他低头看小姑娘的发顶。

    沈亦欢帮他简单处理完伤口，将沾血丝的棉花丢进垃圾桶，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

    听起来好像是在赶她走的意思。

    沈亦欢：“你最近，经常这样……失控吗？”

    她难以置信，陆舟的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伤疤，大大小小的十几处。

    “有可能。”

    这话听着扎心。

    陆有驹已经知道了陆舟的处分报告，声音里攒着火气：“听说你今天为了个女人打人违军纪了？”

    为什么现在却这么容易失控。

    他说完，给沈亦欢倒了一杯水，就走进浴室。

    却想到还在北京时，她被陆舟带回家的那一次。

    说：“好像是有工作上的事吧。”

    “那就去治病，别往火坑里跳。”顾明辉翻白眼。

    他沉默，垂眸看着她，哭了两分钟，他抬起手，轻轻盖在沈亦欢眼睛上，给她擦掉眼泪。

    她从包里捞出手机，黑屏，不是她的。

    “喂。”他走到窗边，接起来。

    “我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沈亦欢说。

    陆舟无奈：“没自残。”

    她当然知道，陆舟如今的性格不是完全由她造成的。

    顾明辉在一瞬间知道了她想说什么，皱眉道：“沈亦欢，你没必要这么想。”

    到这，陆舟才拧了把眉。

    沈亦欢把伞往他头顶上举了举，他偏头避开：“不用。”

    “坏人。”

    可他没想到这个动心思的竟会是陆舟。

    低着头不说话。

    他呼出一口烟：“嗯。”

    窗外星空很淡，乌云密布，看来快要下雨了。

    “不像话！”

    沈亦欢忍不住伸出手，微张唇，去触摸他的背。

    她又想起陆舟的笑，那种落寞又妥协的笑容。

    沈亦欢看了他一眼：“我想去看看他。”

    最后，除了给予警告处分外，还被罚二十公里负重跑。

    沈亦欢愣了愣。

    “打架斗殴！？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冯司令这回是真气，青筋突兀，怒目圆睁。

    司令办公室内。

    “没出息！”

    那沈亦欢离他这么近，又会不会遇到危险。

    她坐在旅店房间的沙发上，打开买来的酒精和棉花。

    “走吧。”

    一次因为误以为她脖子上的是吻痕。

    可也知道，他愈加严重的偏执和执拗跟她不可能脱得了关系。

    他走在前面。

    她疑惑抬头，看到他深如潭水的双眸，没什么温度。

    “我先洗澡。”

    可陆舟却在万般平静中，告诉她，我哭了。

    她胡乱抹眼泪，眼睛睁的圆圆的：“谁？”

    “我记那干嘛。”

    “……”

    跑了那么久，从浴室出来后，他就已经恢复平常模样了，脸不红气不喘。

    沈亦欢在一旁看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挪到他身边去，忽然听到他说。

    “四圈。”

    沈亦欢哽咽着：“纹身就纹身，你怎么还自残啊……傻逼！”

    她没法想象，陆舟那样骄傲又坚硬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样的。

    冯司令猛的抄起桌上的文件夹掷过去。

    陆舟说：“我不会让你去。”

    承认了。

    对于军人来说，在外打架斗殴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尤其对方还是个普通人民。

    她看到了他背上的纹身。

    挂断电话，陆舟坐在沈亦欢对面，抽出一根烟，烟盒丢在桌上，手半拢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