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培的书桌上放了一盆盆景。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点头”。他想笑,很想把手伸到她下颌处,如果她再一点,下颌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了。可惜,想法是美妙的,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轻咳了一声。
转眼三日之期到了。
“没有。”
“没事,你看着他,等他醒了,再喂一次解药就好了。”
转眼入了秋,一场秋雨过后,山风清凉,暑气尽散。
邵培的腹泻,是林西燕的成果。她完全沿用了苏翩的法子,赌的是邵培在此事上栽过一次,决想不到还有第二次。果然,她料中了。邵培立刻将那盏宫灯撤了下来,估计以后再也不会用。
“还没好。”
他觉得很受用。她的手指绵软,肌肤细腻,挨着他的肌肤,舒服到不想分开。
她不关心他的布局,她只想借他的手报仇。她暗自咬牙,苦苦压抑焦灼和仇恨,突然,身后传来司恬的声音。
她用手揉了两把,似乎又觉得不合适,红着脸放弃了。
她有片刻的怔忪,她的气质看上去真的有点象苏婉。
裴云旷报出五百两银子买下她的那一刻,她觉得他似是天神。上京一夜间传遍了他风流倜傥的名声。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他做了很多,只想让他出银子买出她的妹妹。
这么晚了,看什么鸽子,这借口显然很蹩脚,她忙道:“还是改天吧。”
他觉得这样甚好。
第四日,邵培腹泻了整整一上午,而商雨,被毒雾喷中,躺在了床上。
谢聪很快又被邵培派出去有事,七势门仍旧只有商雨和齐扬两位师兄。商雨不再“欺负”她了,她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好的象个哥哥。她一有空就拉着林西燕去青龙院看看鸽子,可惜,这只鸽子却不是玩物,只在七势门待了小半个月便又飞走了。
“苏姐在屋里。”她说了一句,忍着笑从他身边借过。
她放下茶杯,似乎被他看出心事一般的有点慌张,竟忘记了怎么说才好。
她慌道:“那怎么办?我去叫苏姐过来。”
席间,谢聪一直往苏翩身边凑,司恬觉得她要是胆敢没眼色坐到了苏姐的身边,聪哥恐怕要在心里将她狂贬一通,于是她很识趣地坐在林西燕的身边,将那个聪哥眼巴巴瞅着的位子让给他。商雨坐在邵培身侧,刚好目光所及就是她。
他蹙了蹙眉,难道有钱了,连他们也一起送?看来,她还是穷着吧。他有钱就行。
“我的手指都麻痹了。”他继续慌报军情。
而商雨,完全是替罪羊。
“不用了,你帮我扯几下。”
他停了脚步,心里又升起期待。
“那好吧。”她忐忑的回到院里,真的很内疚。
“聪哥,我有事,你要是找我呀,改天吧。”她扭头说了一句,走了,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天真善意的笑。
商雨躺在床上,象是睡着了。不过,呼吸有点急。
她站的很近,一臂之内的距离,他竟然顺手就拿起了一缕头发,自然的仿佛是自家所有。手指间的顺滑和幽凉让他心头一漾,努力克制才没有近一步的动作,只说了一句:“你的头发卷了。”
她反应过来,忙叫住他:“不是,大师兄,你等一下。”
青龙院里亮着灯,她敲开门,开门的却是齐扬。她愣了一下,立刻将手里的靴子背在了身后,虽说她送他东西是为了表示感谢,但是,深更半夜的,很怕齐扬误会。
她慌张的转身就走。改天吧,改天再把靴子给他。
她有点犯愁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好。
她看着他,发现他的眉毛非常的浓黑,而且长。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他,再细看,还能看出他唇上淡淡的青色,她有点不好意思,目光错开了。
“看鸽子?”
她心里软了一下,不知道裴云旷选了她,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苏翩恍然无事笑道:“毒到他可不是毒死他啊!下毒的高明之处并不在于药的毒性有多强,关键是怎么下。象鹤顶红,见血封喉都很厉害,但如果毒发的时候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毒,是怎么死的,再推算到是谁害的,这就不好了。悄无声息,不知不觉,才是高手。”一席话,无意中说中了司恬的伤心之处。她的母亲和弟弟,就是这样被人无声无息下了毒,她暗暗握住了拳头,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找出凶手是谁。
司恬很挫败的看着商雨躺在床上,充满了内疚。
她惊醒过来,赶紧问道:“大师兄,你好点没有?苏姐说再吃一颗解药就没事了。”
她觉得很别捏,但是,她惹出的事应该负责不是么?于是也顾不上羞涩,拿起他的手掌,挨个将他的手指扯了一遍。心想,这法子能管用么?
“不用试了。”她送的第一份礼物,应该放起来保存着,怎么舍得穿在脚上。
翌日,她和林西燕照旧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不同的是,她心里的一块巨石已经被裴云旷搬走,心情好了许多,虽然小岸的死和母亲的中毒仍旧想不出头绪,可是活着的人很好的活着,才是最最重要的。母亲病好了七八分,比什么都强。她比刚来时开朗了许多,并不是言语动作上的,而是眉梢眼角的灵动越发的明艳光彩起来。
司恬在在盆景的一角薄薄的撒了一层药粉,那药有个好听的名字,雾霰。见水即为雾气,无色无形也无味道,但却有毒,会让人昏迷,头疼,周身无力。
她抬眼的时候常常碰见他的目光,也许是位置坐的正对着他,才会如此频繁的视线交缠吧?她如此想着,没把这事很放在心上。
月光下,她美丽的容颜泛着青色,象是寒剑的杀气。她很急,偏偏裴云旷很有耐心,耐心的近乎不是人,可以容忍别人杀上门来。京中的局势已经烫手,各个阵营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开始针锋相对,他却仿佛置身局外,冷眼看着。这次对付梁满屯,对她来说,根本不尽兴。可是他偏偏要从卒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