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独孤后却没说是谁,只道:“这可怎么好?两人的票数齐了。”
宫夫人忿然道:“他女儿年少,人家沈状元可到了婚娶的年纪,皇上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那一日他去你府中所为何事?”
“回殿下,公主让宫小姐来取几块冰煮茶,谁知宫小姐下了冰窖就昏了。”安夫人不敢说实话。
自然,无一例外,阿九都送了她们一个毫不留情的讥笑。此刻心情好,没有戳穿,显然已经是给足了这几人的面子。
阿九眼睛一瞪:“你想找个借口见他?”
沈醉石情不自禁将目光稍稍右移。
她在满屋的佳丽之中,衣着最是素淡,头饰最是简约,却如稀世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光华夺目。最让人惊艳的并非她的容颜,而是那种游离于外的一种洒脱自然。
慕沉泓的这一道凝睇,极其悠长。
独孤后笑着点头,“阿九说的极是。本宫就是想看看究竟那位姑娘人缘最好,阿佳就不必掺和了。”
九公主听了这句,心里稍稍好过些。因为依照两人当年的年纪,实在生不出什么枝蔓来。
随着独孤后一张一张地看下去,有些人的心里忐忑起来,比如向婉玉,因为她写的是她自己。
宫卿立刻说:“那臣女回头便去要。”
赤。裸裸的调戏又开始了么?宫卿只觉得血一下子就冲到了面上。
安夫人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宫小姐赶紧回去歇着吧。殿下,奴婢先告退。”
宫卿正欲宽慰她几句,只听见外面宫女来报:“安夫人来了,请姑娘出来迎接。”
安夫人手中拿着一张纸笺,对慕沉泓行了一礼,将信呈给沈醉石,笑道:“沈大人,方才公主已经赏赐了宫小姐二十两银子,以还大人当日所欠的银两。这里宫小姐有封信,让老身转交沈大人。”
可是宫锦澜的态度,越来越冷淡。难道自己当真是自作多情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可别出了人命……”
独孤也笑:“这倒也是,且看一会儿你皇兄选谁,大家先别说这票选结果。”
吃起醋来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心里苦笑的宫卿只好低头提笔,写了几行字,折成信笺,交给安夫人。
“你们的字,都写的极好,不愧都是诗书之家出来的大家闺秀。”
他勾唇一笑,起身道:“既然花神已经选出来,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慕沉泓回到东宫,继续和沈醉石下棋。
这时,薛佳嘻嘻一笑:“姨母,这里还有一位没选呢?”
宫卿:“……”
两人方才尚未下完一盘棋,便被请去投票选花神,此刻回来,便继续决出胜负。
阿九和薛佳齐齐凑上去看。
沈大人的淡定表情瞬间破功,脸色一红。他若是面无表情继续淡定倒好,这一道莫名其妙的红晕,顿时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让阿九心里的醋意顿时浓烈了一百倍。
连宫卿都有点意外,除了薛佳,选谁比较好呢?
宫夫人一听来了精神:“可能是蒋大人多虑了,皇上压根就没有招他为驸马的意思。”
阿九从案子上扯过一张薛涛笺,啪的一声拍在宫卿面前的条案上,“写!”
沈醉石僵在那儿,黯然感慨,人生际遇如参商,起落无常。
“是。”
沈醉石心里异常的失落。
慕沉泓笑吟吟地看了看那低头的佳人,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小小的烦恼之色。阿九不是省油的灯啊,身为她的哥哥,他最是了解不过了。
怪的是,“觉”字只写了上面,下面却空着。
宣文帝的心思,的确如宫锦澜所料。对于阿九的驸马,他慎之又慎的原因,并不单单因为阿九是他宠爱的女儿。他子嗣单薄,所以要选一个才华出众能力超群人来做驸马,希望翌日能堪当大用,成为慕沉泓的肱骨之臣。沈醉石目前来看,相貌才华都有,但人品和能力却还有待考察。
阿九撇了撇嘴:“她们个个冰雪聪明,就算暗中选,也必定会顾着母后的面子,推选阿佳。”
她使劲拉了几把,门纹丝不动。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写了一句诗,春眠不觉晓。”安夫人立刻回答,因为路上她就偷偷看了。“但是那个觉字,只写了上头一半,不知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想和沈大人暗通款曲?”
阿九扯了一根柳枝,道:“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就今日选个花神出来,明后两天也好准备准备。”
这几日每次下朝回家,宫夫人便问:“皇上可曾宣旨招沈醉石为驸马?”
于是,这段日子,沈醉石经常被召进宫,或是陪着圣上下棋,或是陪着太子殿下骑射。只可惜,一入后宫深似海,他和宫卿虽同在皇宫,却从未见过一面。
独孤后笑了,“皇儿可真是会选。”
向婉玉直觉安夫人来者不善,担忧地看了一眼宫卿。
“你要了么?”
“不必了,多谢殿下,臣女告退。”宫卿忙不迭的想要闪人,他却牢牢握住了她的胳臂,面上笑意不减,“方才是阿九胡闹,孤身为她的兄长,怎能不闻不问?宫小姐若是不肯去,便是不肯原谅阿九了。”
于是,明羽重新在四人面前摆上了笔墨。
她脑子轰的一声,情急之下忙睁开眼,把头扭向一边,这才堪堪避开了他的舌尖。
沈醉石将将落下一枚棋子,李万福进来禀报:“殿下,安夫人求见。”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安夫人抱臂站在门口,对宫卿道:“我年纪大了怕冷。姑娘进去里头,挑几块冰山雪水拿上来就好。”
阿九“体贴”地笑着:“你不知道名字也无妨,只写个序号就好。”她就像是一位等待猎物上钩的小猎手,心里狞笑着:聪明点,你就随便写个最丑的,若是敢选那漂亮的,你就死定了,不,是她死定了!
有人想,原来他喜欢的是乔万方。有人想,原来他喜欢的不是宫卿。还有人想,他喜欢的怎么就不是我呢!
身着一身蓝锦龙袍的慕沉泓阔步走进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人,沈醉石。
宫卿上前抚了抚她的肩头,柔声道:“姐姐别哭肿了眼睛,一会儿让她们看见笑话。”
宫卿闭上眼睛,就听见人到了自己跟前,一根手指颤巍巍地伸到了自己鼻端下。
沈醉石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满满一屋子的姹紫嫣红包围,很是窘迫。而和他同处一室的太子殿下,对这满屋春色却仿佛完全无感,面不改色,沉稳闲雅地将一张纸递给了他:“既来之则安之,就入乡随俗吧选一位吧。”
慕沉泓见独孤后拉了脸,便笑道:“母后喜欢谁,就选谁,又何必问儿臣的意思。”
“我们正在选花神,不知皇兄要选谁?”阿九笑吟吟地看着慕沉泓,一脸看好戏看热闹的表情,座下的一些佳丽,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颊。
安夫人不由怔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后素来宠爱阿九,眼看她今天心情好,自然也就不想拂了她兴致,便吩咐身边的女官明羽:“你去明华宫将大家叫来。”
宫卿已经预感到了沈醉石写的人是谁,一边低头躲避着九公主的眼刀,一边默默在心里开始准备一会儿九公主前来算账。
这时,娇俏的薛佳弯着一双明丽的眼睛笑吟吟道:“我来收名录。”
慕沉泓手中捻着一颗棋子,点了点头。
阿九怒气冲冲地回到撷芳阁,安夫人正好布置完花朝节的事宜,诸位佳丽正要散去。
原来这座假山的下面就是皇宫的冰窖。
“安夫人,派人去库里提二十两银子给她。”
慕沉泓走到独孤后身旁坐下,道:“沈大人正在陪儿臣下棋,儿臣便叫上他一起来了,阿九不会有意见吧?”
不过进来片刻,宫卿冷得直打寒战。她找了半天,才寻到盛放冰山雪水的筐子,挑了几块冰,转身回去。谁知上了台阶,却发现冰窖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
向婉玉暗暗窃喜。
安夫人走到了园子北侧的一处假山群中,春寒料峭,这里的草木尚未复苏,瘦石嶙峋,格外有种峥嵘的感觉。
慕沉泓答:“不啊。”
乔万方起身谢恩,亭亭玉立,仪态大方。
安夫人的声音有些慌了。
她又羞又恼,真想把这人的笑脸,揉成一个皱巴巴的面团。
苦熬了一会儿,大门吧嗒一声,终于开了。
“不必了,多谢殿下。”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她一紧张,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且,悉数都喷在他的手上。
宫卿便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及到最后,又加了一句:“沈状元若是不提,我早已忘了此事。”表示自那之后,两人从未见过面。
沈醉石一怔,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这明明是他个人的私事,阿九为何要插手?
向婉玉这会儿才真正体会出了母亲的苦心。以前她只想着嫁给慕沉泓,那怕不是太子妃,就是良娣孺人也无妨,他日慕沉泓登基为帝,她自然也就升为皇后或是贵妃。而今日阿九毫不留情地一记重击,不仅让她颜面无存,还了解了后宫之中,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美好,有阿九这样的小姑,有独孤后那样的婆母,自己将来就是做了皇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阿九最是关心他选谁,立刻凑过去看。一看则已,顿时一股子铺天盖地的万年酸醋直冲鼻端而来,他不仅选的是宫卿,而且写的并不是序号,而是她的名字!他怎么会认识她?还居然知道她的闺名?
“宫小姐,宫小姐好了么?”
进了假山内里,有一道阶梯。安夫人拾级而下。
众位佳丽上面参拜见礼,独孤后挥手让大家平身,赐座。
说着,她转身就溜之大吉。反正宫卿这会儿是好好的,有太子殿下作证,若是接下来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可与她无关。
两个守职太监急吼吼地去找东西,两个宫女也被打发去寻手炉热水,只剩下安夫人在宫卿面前急得转圈。
慕沉泓不知道这位沈大人是书念多了感情有点迟钝,还是大智若愚装迟钝,总之这般淡定无畏的表情,还真是很有男人气概,很吸引人,特别是像阿九这种被人宠坏了的小姑娘,她自小到大见惯了巴结奉承,百依百顺,沈醉石的无动于衷,只会让她更加着迷。
安夫人傲然地俯视着她,“公主让姑娘去冰窟里取些雪山之水煮茶。”
宫卿感应到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独孤后笑道:“大家选一个人吧,薛佳除外。”
顿时,这四人面红过耳。暴怒之下的九公主为了发泄自己心里的愤怒,全然不给这几个佳人留面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们。
不过也有个人想,太好了,他选的不是我。阿弥陀佛。
“你怎么救的沈醉石?”
宫卿:“……没有。”
她刻意屏住了呼吸。
安夫人不明就里,一看九公主气势汹汹的模样,忙将手下的宫女屏退。
阿九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那宫卿的信,你看了么?都写了什么?”
还真是个心思灵巧的丫头,字也写的漂亮,清奇洒脱,灵气逼人。慕沉泓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其实宫卿根本不是卖弄才学更不是装文艺,实在是觉得沈醉石和自己清清白白,自己贸然地给人家下个通牒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真的是很尴尬,很无厘头。她只想把这个意思表达的委婉些。
诸位佳丽心里如小鹿一般,好奇又期待,他选的是谁?十有八九都猜是宫卿。
“过几日便是花朝节,叫大家来,是让你们推选一位花神出来。”独孤后对明羽微一颔首,明羽便指挥宫女们奉上笔墨纸张,摆在了二十四位佳人面前。
宫卿心头一跳,他怎么来了?
“去写封信,让安夫人交给他,言明以后不再见面。”
沈醉石从文泰殿出来,正巧碰上宫锦澜,他正欲上前见礼叙话,却见宫尚书眼皮一低,仿佛没看见他一样,扭头跟着一位同僚言笑晏晏地离去。
阿九疾步踏进阁中,迎头拦住宫卿,冷冷道:“我有话问你。”
独孤后道:“我也乏了。安夫人,你将花朝节的事好生安排安排。”说着,她起身和慕沉泓一起走出了撷芳阁。
“好像没,没气。快,快抱出去。”安夫人真的慌了,声音发抖。
骤然出现的这两位俊美无俦的男子,皆如芝兰玉树一般,阁中皆是女人,瞬间便将两位烘托得如群星拱月一般神采卓然。
独孤后接过一叠纸,唇角抿着一丝浅笑,看的缓慢而细致,她不光看纸上的名字,也看佳人们的字写的如何。常有字如其人之说,这纸张上虽未署名,但因为薛佳收上来的次序,她知道这是谁的字。
阿九发泄了一顿,心里这才好过许多,但这绝不算完。她冷笑一声,对安夫人道:“叫她到冰窖给我拿些冰山雪水来。”
独孤后笑吟吟看着许锦歌,“看来今年的花神就是许小姐了。”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阿九心里正在恼火,当即道:“让向婉玉,章含珂和李崇明,万冰莹重新再选一遍。”
宫卿苦笑:“我们只当是她是小孩儿不懂事,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日后我们躲着就是了。”
“是吗,这没多大工夫啊?”
安夫人哦了一声,附和道:“最讨厌这种玩弄心眼的女人了,长着一张清纯无害的脸,就喜欢勾引男人。”
阿九柳眉一挑:“你为何不要?”不要银子就有藕断丝连的嫌疑。要了才是钱货两讫,再不相干。
慕沉泓闲雅的笑笑:“我看她比许锦歌少了一票,便选她。”
“多谢夫人。”沈醉石起身接过信,徐徐展开,心里砰砰直跳。
阿九立刻用一种又爱又恨的语气道:“沈大人且慢,我有事要问你。”
他也不气,反而体贴地说道:“宫小姐这是着凉了。”说着,扶住了她的胳臂,笑吟吟道:“这里离东宫最近,且去暖阁里暖一暖身子,再喝一碗姜汤驱寒。”
独孤后站在太液池边的垂柳之下,看着枝条上生出的隐约一抹新绿,微微一笑:“若是明着选,只怕大家碍于面子,都会选薛佳。我看,还是暗中选比较好。阿九你说呢?”
独孤后笑道:“你们先选,开始吧。”
“你的意思是,皇上暂时没有宣布,是为了考察沈醉石?”
阿九气哼哼道:“我且问你,方才那么多女子,你为何单单选了宫卿。”
激怒之下的阿九当场就想跳起来掀房顶,但沈醉石面前,她还想保持端庄高贵的淑女形象,于是强压怒火,恶狠狠地瞪着宫卿,恨不能用眼刀将其置于死地。
阿九伸着头,和独孤后一起看着名录,当她抬头对着向婉玉露出一丝讥笑的时候,向婉玉羞窘地脸都有些烫了。而和她一般神色不安的还有章含珂和李崇明,万冰莹。她们也如向婉玉一般,写的是自己。
“你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面对情敌,阿九完全抛下了公主的外衣,化身为一个泼辣不讲理的蛮横少女,心眼窄的像是针尖。
沈醉石心里怦然一声,不知不觉竟然耳根发热。
沈醉石俊美的脸上,阴霾渐起。他折了手中的薛涛笺,淡淡说了一声:“多谢公主费心。这二十两银子,微臣即刻便送到宫里来,还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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