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一瞬间，她心跳都停住。

    西棠只好站住了脚步，将发抖的手握成拳，慢慢地回头，却还记得带了一点点笑意：“好巧呀。”

    这位大小姐喜欢人人叫她贞贞，上至总导演下至清扫阿姨，以显得自己亲切可亲。

    她从小宁手中接过了本子，语调却是沉着威严的：“我去说吧，你休息一下，一会照旧跟她。”

    吴贞贞下了戏换了衣服出来，火红色的裘皮大衣，挽着他的手臂走出来，有影迷围过来找她签名。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站住。”

    赵平津淡淡地说：“临时改了。”

    吴贞贞休息间隙蝴蝶一般地扑到场中的那个男人身上，伏在他的耳边：“不是说下午有会要开么？”

    吴贞贞眼波飘荡，娇嗔一句：“讨厌，人家不是说这个了，我是说我看见了高先生，他新的女朋友还跟我搭过戏呢……不过我在店里试了一个包……”

    吴贞贞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知道他正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如一把冰峰一般利刃，一刀一刀地刻在上面。

    西棠摇摇头，两个人返身重新干活。

    是，她知道赵平津恨她，他那样高傲猖狂的人，但凡有人折辱他一分，他必定恨不得回敬你十分，恨不得折磨得你生死不如，可是她还手脚齐全地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真的？”跃跃欲试。

    “哈哈哈。”

    电光火石之间，如一道闪电劈落，西棠只觉眼前滚过轰隆隆的一片黑暗降落，那一瞬间再也动弹不得。

    她走出来，吴贞贞也出来了，导演在廊下走过，吴贞贞立即迎了上去，挽住了导演的手臂往片场去了。

    一支烟吸到一半，却忽然又看到了黄西棠，她跟一个武师在搬一个巨大的木架子，那个架子上放满了刀枪棍棒，架子比她还高，她有些吃力地小跑着，跟上前面的人的步伐。

    吴贞贞不置可否。

    还是那么笨手笨脚。

    吴贞贞今日心情大好，亲切地谈笑，连拍照都应允。

    西棠感觉到手中纸张在震荡，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在发抖。

    “看得好紧，小宁今早给他端了杯水，被骂了。”

    这时走廊那边有人拖着长音喊：“西爷——铺道具喽！”

    背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没等她说完，便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喜欢什么自己去买，不要来跟我说。”

    西棠敲门，温和地说：“贞贞，我来送剧本。”

    目不斜视走到吴贞贞身边，在她的大腿根蹲了下来，背对着沙发上的人，递给她剧本，低声细语地说话：“待会儿这一场有改动……”

    “哈哈，一会趁着吴贞贞在拍戏，你去跟他说话，我晚上请你做脸。”挑拨离间。

    她站起来往外走，吴贞贞跟着站了起来，却是跟屋里的人撒娇：“还要拍威亚的戏，人家恐高嘛。”

    下一刻，赵平津却注意到了她的手，她的左手抬着架子，右手扶在上面，力量不均匀，架子倾斜，她脚步有些趔趄。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他堵在她的身前，她无处可逃。

    赵平津坐在一大堆摄影器材的乱糟糟拍摄现场，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影，一直到下午手工时分，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踪影。

    吴贞贞立刻规矩地坐到一边。

    后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却是带了一点恼怒的嗓音：“黄西棠。”

    西棠应了一声，然后对着身前的人点点头：“再见。”

    整个剧组上百人，只有她一个人有独立化妆间，连男主角江超，一从这个门口走出去，还是有大批探班的忠实粉丝捂着心口尖叫，却都只是跟男二号共用一个休息室，看来吴贞贞引来投资的事，估计是真的了。

    他控制住情绪，平静地吩咐：“将下午的会议推迟，安排人将急签文件带过来，晚上在上海的应酬，改到横店来。”

    两点多开饭，一会儿听到前头的演员进来吃饭，几个女的咬着耳朵八卦：“吴贞贞那个男友，比江超还帅，怪不得一直NG。”

    赵平津不耐烦地说：“我不上报。”

    转眼那个身影就远了，黑色宽松的棉衣裹着身体，露出细细的四肢，豆芽一般瘦弱，无辜的一张小脸孔，却有着刀子一样狠的心肠。

    她满意地笑笑，然后娇滴滴地说：“小宁又要麻烦你了？”

    赵平津皱着眉头将烟头踩灭。

    屋里没有回应。

    西棠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没有敢细看，目光微微低垂，定在了他黑色大衣的第二颗琥珀色的扣子上。

    西棠转眼已到门外，吴贞贞大约不知道，那个人才真正恐高，而且最恨别人提恐高。

    这么多年过去了，无声无息的，他早当她死了。

    吴贞贞亲密地依偎着他：“是不是要多陪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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