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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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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套装,略有些拘谨的笑容。

    梁丰年一时嘴快:“还不是因为钱小姐……”

    可是照片的边缘都磨损得有些发白,大约是被经常翻看的缘故。

    我才不理会他,自己先下车往电梯走去。

    我将他从衣柜旁拉开,让他在旁边的一张双人沙发上坐下,触手感觉到的他身体的温度很低,我只好取来毯子将他裹住,然后替他吹干头发。

    我熟练地拉开衣橱中间一扇门,里面整齐地挂着一排一排的各式衬衣,取出衣服选好搭配的领带,拉开小抽屉,从左边格子里拿袖扣,然后是西裤和皮带。

    听到这么几年来,他独居在此地,我不是没有震惊。

    我放慢脚步回头望他,他身上一件黑色衬衣,领带已经解下,纵使喝醉也只是步伐有些缓慢,只是眼底一片红丝,脸色白得厉害。

    他站在镜子前扣衬衣的扣子:“有私人助理,平时大部分我自己做。”

    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部分和现实重叠起来,每一个最细小的部分都毫发毕现地突显出来,我甚至记得沙发背上摆着的那只冷笑的兔子玩偶。

    梁丰年无奈摇摇头:“旁人如何近得了他的身。”

    干净的纯白装裱画框,一个白色空洞的人影,消逝在蔷薇花架的小径尽头。

    梁丰年面有难色:“江小姐,他方才吩咐今晚不过去你那边,只是他现在独居,他身体情况不叫人放心。”

    他的确是没有气力,落到手腕处简直轻得如同一个吻,我叫道:“喂!”

    照片上的两人面带笑容看起来很年轻,重要的是两个人之间传递出来的那种感情,那是人与人经长期交往之后的一种毫无间隙的亲密之感。

    我佯装若无其事问了一句:“你太太替你收拾的吗,很整齐。”

    “家卓?”我唤他:“还好吗?”

    玄关亮着一盏壁灯。

    走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面容,心头咯噔一跳。

    劳家卓无可奈何地跟上来。

    他今日一早有个重要会议,吻了吻我的脸颊匆匆出门去上班。

    劳家卓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按在了胸前,半跪在瓷砖上,费力地喘着气。

    我的目光这时才注意到,床头另一侧的一个床头柜略微移开了一点,原来的位置放了一台白色的制氧机。

    果然。

    他自何处影得这些相片,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看着画布那一抹氤氲紫色,忽然心头间就有丝丝缕缕的忧伤慢慢地涌起。

    当天晚上我陪几个客户外出吃饭,在餐厅楼下看到那辆香槟色的车子停在楼下。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已经将近十点,将贵宾送下楼来,司机上前将他们接走。

    我不好再推辞,只点点头随着他往台阶下面走,我一边走一边问:“是谁需他亲自出面应酬?”

    我说:“怎么了?”

    折腾了半夜,我困得要死,一屁股坐到了床边的地毯上。

    我对同事客气微笑:“看来是不用了。”

    我坐到他身旁:“我等一下会回去的。”

    这个簇新的袋子搁在柜子里有一种生硬的违和感。

    他手撑在柜子上,气都缓不过来,人有些站不稳。

    我伸手搀起他,他撑着我的手臂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

    我急忙扶住他的手臂:“头晕是吗?”

    我有工作在身,无暇多想其他,桌面上只忙着推杯换盏,将几位洋人伺候得心满意足,这个牌子欲在内地某城市开一个新的旗舰店,公司在争取商业店铺的设计。

    劳家卓的声音有些低弱:“映映,你回家好不好?”

    我说:“家里没有佣人吗?”

    我直觉地抬手触摸右边墙壁,连大灯开关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在临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整幢屋子沾染着他的气息,那种蓊蔚洇润的清冽味道,明显是一个男子的单身寓所。

    我客气点头:“梁先生。”

    车子在浪澄海湾道的一片精品楼盘中停下。

    已经不用细看,那是我所有商业摄影,从在伦敦的第一个到最新在Fredy手下的所有作品,按照年份和日期排列,甚至是在摄影师的机器中从未发表的底片,都在他这里。

    劳家卓头埋在枕头上歇了好一会,才气若游丝地挣扎着说:“你敢。”

    年少轻狂的江意映在数年前似乎和那个阴鸷嗜血的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我要如何面对。

    劳家卓意识不清地睁开眼,无力地拉住我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梁丰年待我与同事告别,才趋身上前道:“江小姐。”

    将头靠在床边,床上的人发出清浅低缓的呼吸,我望着这一间暖室温香的宽敞卧房,房中的摆设一切如昔,连他喝水的杯子都没有换,床单是干爽的浅灰色调。

    我怔怔地盯着那堵墙,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身边模糊睡了过去。

    我先看到的是客厅的布置,天花上的一盏复式吊灯,还有楼梯下一堵暗纹的花岩墙壁。

    那又是另外一组照片,拍得生动清晰,主角只有两人。

    我于是不再说话,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随着梁丰年走到停车位前。

    他顿觉失言,尴尬地说:“对不起,你去问老板。”

    我躺了一会不再睡得着,只好爬起来出房门。

    他竟是把我们曾经的家复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移到香港。

    跨上电梯时我看得不忍,终于还是抬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低声说:“劳先生今晚略有些醉,烦请你照看一下。”

    我看着机器上面还连接着的湿化瓶和透明导管,心仿佛被一只手揪住似的,一下一下地发疼。

    我慌忙搁下水杯,奔过去床头取电话:“我打电话让医生来!”

    梁丰年面容难得有一丝怒意:“劳通最近合作的有一项投资在他的地头上,他如今故意多有刁难,劳先生出面与他谈他都不给面子,看来此事我们无需再忍。”

    如今隔了一段距离望去,光线模糊温柔了我们的面容,看不出曾经有过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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