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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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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发上再也不愿动。

    他手深深地嵌入我的胳膊,眉宇之间是怜惜无奈混杂着的郁郁恨意:“你说啊,你让我怎么办?”

    老大大学毕业后回湖南老家呆了半年,决定辞职南下,回到母校读完研之后在艺术学院戏剧系当了一名老师。

    江意浩在饭桌上犹犹豫豫地叫我:“大姐……”

    文职工作薪水太微薄,我很快另找了一份兼职,一个培训机构招聘英文口语老师,一周上两个晚上的课,学校在南大附近,那一天晚上我下课时,在东门外的长街意外见到韦惠惠。

    我打了呵欠进去洗澡。

    我手按在桌面上,深深地吸气,吐气,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此事只好作罢。

    她低声一句:“他在等你?”

    没有办法再专心做任何事情,我闲暇时去图书馆消磨时间。

    他的背后是一堵灰暗的墙壁,车子的色泽微微映亮他的黑色风衣,他一个人站在雨中。

    他略微低头打量我:“我见你总是穿这两件。”

    那段生活竟然是我回国之后最充实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瞥了他一眼:“你很喜欢打鼓?”

    我轻声一句:“怎么不到屋里,天气太冷。”

    我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回来并没有同他说过什么。

    他沉郁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映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我跟在劳家卓身后,他穿了一件样式简洁质地精良的暗蓝外套,我离他身后半步之遥,彼此的神态甚至没有一丝亲密,可是当我们提着袋子走下自动扶梯时,迎面而来的一个男子手中突然举起了相机。

    我早已认出他来,他倒是胖了一些,圆脸上的笑容可掬跟以前一样。

    我翌日开始翻报纸去找工作。

    我只好伸手接过来。

    惠惠也很快见到我,她朝着我招手大声地唤:“映映!”

    我想起在多年前,他也曾来学校看我演出,那是心里开得出花朵的甜蜜。

    同一日某份报刊的副刊也登出一张唐乐昌携我出境的照片,但照片拍得很模糊,并且当时所有的媒体注意力都被这起交通意外所吸引,所以并无过多此事的报道。

    他本人自从担任劳通集团最高领袖之后,较以前更加低调,几乎不再出席任何公开场合,甚至是劳通集团的大型对外活动,他都很少出现在大众范围之内,一般是由苏见或是其他的高层出面应对媒体,苏见在年前升职至亚洲总裁,因为集团现任总执行官是从亚洲总部迁升上去,苏见作为劳家卓手下重臣,算是不负众望地接手了这一颇有分量的职位。

    隔了一周,他再过来,发现袋子原封不动地放在沙发。

    我取来了当日以及后面几期的数份报纸和杂志,一页一页地翻过,逐字逐句看过去。

    我低头之间看到其中摊开的一份报纸头条,有些暗旧的纸张了,巨大的黑色字体是熟悉的名字配着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图片。

    我心底仍有余波震荡,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对她勉强笑笑。

    整部车子成了一堆豪华的废铜烂铁。

    过了许久,他绝望地松开我,侧过了脸,平静之中是徒劳掩饰的疲乏:“我就知道,仅此一宗罪,够我在你面前死足十次。”

    雨水滴落我在眉头,心中涌起无限寂寥。

    “劳先生若是觉得寒酸,完全没有必要和我一起外出。”

    他要伸手过来抱我。

    我蜷缩起身体,无限疲倦瞬时涌上心头。

    我们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坐着,直到帷幕合上又拉开,直到热烈掌声响起,演员集体出场谢幕,掌声一遍又一遍反复响起。

    旁边的女孩子凑过头看了一眼,我正翻到到林宝荣应对记者的一张照片。

    大批传媒蜂拥至医院。

    我没有打过电话给他,心里有一种冷漠的镇定,他在香港想必会有最好的治疗,我所能做的,只能是缓慢安静地打发去每一个日出日落。

    报纸并未影到伤者的图片,拍到只是警方到达之后的事故现场。

    “还有周末去老师那里练习英文。”

    我指间的半截烟都被雨水扑灭。

    那一日我从公车下来,天气太冷,我缩着肩膀慢慢地穿过楼层之间的通道。

    纵使是这样,当场残留的血迹和满目刮痕的地面,仍显示出了这场淋漓可怖的交通灾难。

    席间我问过他身体情况,他简单一句没事了带过,我知道他不会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女孩子有些好奇地问:“你也学这方面的吗,怎么对这个有兴趣?”

    给他买个进口的爵士鼓,送他上高考补习班,再请个老师专门练习英文,一笔一笔算下来都是不小的费用支出。

    我将手中的报纸推回,低声说:“谢谢。”

    这几天我白天上班,晚上上课,深夜还和他们在剧场里,睡得太少。

    四年前旧事如浪潮席卷而来,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变凉。

    我说:“劳家卓,你回去香港好不好,不要再来了。”

    我平平淡淡地说:“够穿了。”

    他取来毛巾替我擦拭头发,我头发衣服都沾染了寒气,他忍不住侧开头低咳了几声。

    报纸上有专业人士出来分析,说劳家卓驾驶的卡宴应该是与对向行驶的车辆发生撞击或与同向行驶的车辆发生追尾,车子撞开防护栏翻下了公路,车头右侧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悬架损毁轮毂、轮胎爆裂。

    多年之后我们偏坐在黑暗的一角,无动于衷地看着台上的悲欢离合,而自己的故事,再无人会提起。

    我说:“什么?”

    劳家卓眉头拧了起来:“如果我不让你走呢,映映,不要逃避你的心。”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听到惠惠在身后叫我名字,她走到我身边,见到劳家卓时略有惊异。

    而后散场时灯光亮起,我们随着人流往外走,老大班里一个熟识的学生刚好经过我们身边,笑嘻嘻地说:“映映姐,你男朋友哦。”

    我领着他从侧边的一个入口进去,将他带到在后排的一个座位上。

    他们打算在清艺小剧场公演。

    我问:“是想认真学的那种?”

    席间他们谈起老大现在领着一批毕业班的学生排演了一个还不错的话剧。

    他在三年前在石澳购入的临海大屋,他在港岛铜锣湾游艇俱乐部上停泊着那艘shineseeker,他斥资千万美金置买的私人商务飞机,莫不是港媒时尚界热衷的谈资,平日里他随手搁在沙发上的手工衬衣,袖口绣着的一排精致字母,他身份尊贵,他富比王侯,却如此不合时宜地停留在我两室一居的简陋世界。

    如果劳家卓是开车载我,一般不用司机,我们外出时徐峰会开着另外一台车跟在后面。

    我的手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一路疾步拖着我走,一直到了车子跟前。

    我不动声色地戳一片鱼腩,口气平和:“什么?”

    前面一辆普锐斯的司机当场死亡,劳家卓受伤被送往医院,另外事故还造成了两起连环追尾,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我握着筷子漫不经心地答他:“说吧,什么事?”

    我点点头走下台阶,帮忙给演员换服装,对稿子,维持现场秩序,在后台来回跑动的间隙,经过劳家卓坐着的那个角落,黑暗中只看到一个影子。

    我凭着直觉缓慢转头,看到剧场对面的街道,进口的宾士车泊在路边。

    江意浩马上表决心:“好!”

    劳家卓要掰开我的手指:“映映,你脸色不好,让我看看,有没有生病?”

    我按捺住心头惊跳,对女孩轻声说:“借我看看可否?”

    我还有些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过来,只觉手中的袋子分外地沉重,再也迈不开脚步。

    许多年之后回到故地,同样是一个阴沉的灰暗午后,我终于有勇气面对当年的那个日子,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的是,在那一日,劳家卓也经历了人生最苦痛的一个难关。

    我想起来怪不得上次司机说他背痛。

    惠惠身边站着一个男子,穿了件蓝T恤黑棉衣,闻言马上转过身来。

    劳家卓何许人也,享尽尊荣的天之骄子,车前置物柜里随手抽出的一张卡片,都是一张世界顶级俱乐部的会员年卡,而如今这个出入无不是奢豪场所的矜贵男人,眉目净淡地坐在狭窄逼仄的小剧场,看着一群年轻的大学毕业生的青涩表演。

    我进去帮了一会儿的忙,半途走出来吸烟。

    楼底下停泊着一辆熟悉的车子,一个瘦高的人影从车上下来。

    他来接我一起吃晚饭。

    他穿着大衣仍看得出明显清瘦的身形,脸上淡得几乎看不出一丝血色。

    他转头望我,嘴角轻轻牵出一个笑容。

    我对他说:“你自便,若是不喜可以先走。”

    我略微挑眉望着她。

    劳家卓轻低声应我,语气却很坚定:“把你的包袱给我,我带你走。”

    劳家卓坚持着说:“映映,我见你以前……”

    他领着我站在在奢侈女装店外,我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他又点点头,这一次很坚定。

    旧时算什么。

    他说:“把它给我。”

    我只好客气点点头。

    我若无其事地在家里闲逛,劳家卓也很快收起情绪,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开车载我去百货一楼的超市。

    劳家卓说:“进去看看,总要试试,才知道你喜欢那件。”

    他又说:“当做新年礼物,收下吧。”

    他脸上浮出无法遏制的痛楚:“江意映,你不可以再那么自私,遇到事情只懂得逃走,你要我怎样捱过下一个四年?”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们几个旧日老友,陪着老大领着他们班的数十个学生,用最直接传统的方法为即将公演的话剧做宣传。

    我心灰意冷地笑,以前,以前的明亮大屋子,开放式衣橱,少女的样式的衣物配饰鞋子一大柜,料子稍微硬一点点都不要,以前。

    我闷声说:“我不想再背着过去往前走了,太累了。”

    她娓娓而道:“即使劳家卓先生将近三个月之后才出现在传媒视线,可是他似乎一直在幕后运筹帷幄,劳通集团营运一切正常,甚至还成功完成了业界近年来最大的一起收购案,劳通花七千万收购了国兴银行在深港的全部资产,劳先生在仕径大道劳通大厦宣布重组计划时——那是劳先生车祸之后首次出现在公众视线范围之内,劳通银行的市值一夜之间增长了近十个亿。”

    半场过去,我得空绕到他的位置,扶开椅子坐到了他旁边。

    然后将手中书籍放回书架上,起身慢慢地走下楼梯。

    半生过往似一场尤涅斯科的冗长荒诞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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