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日惠惠和我去电视台看一个新生代偶像歌手的演唱会宣传，我们持记者证洋洋得意地从大批歌迷丛中穿过，我乐得惬意地坐在台下看那个涂得面白唇红的有着精致脸孔的小男生大唱幼稚情歌。

    “前两天是临时有事走不开。”家卓温言说：“抱歉我忘记跟你说。”

    我们坐了许久，两个人都满怀心事，很多事不知道当不当说，又都难免心有戚戚焉。

    他面容冷如薄薄冰峭，似乎将我阻隔在千里之外：“劳家饿不死两个妇孺。”

    他一言不发，抬手熄灭了床头灯。

    我去倒水，又给他量了体温，家卓喝了水，吃了几颗药片。

    家卓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们回房间去，他进去冲凉出来，我给他吹头发，还没干透，他倚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睡睡又起来，看了无数次，家卓依然独自呆在里面。

    绮璇淡淡笑笑：“奶奶和保姆在家，不用顾小哈。”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平静的声音：“你哪里听来的风声？”

    家卓声音有些冷：“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急忙站起坐到她身旁：“绮璇，发生什么事了？”

    他闭着眼休息了一会，扶着我的手站起来，缓缓走了回房中。

    我们走出剧院大门，唐乐昌说：“你等我一会。”

    夜里我搽完脸，进去睡房躺倒床上，家卓倚在床头用手机看电邮。

    他半个身子依偎在我怀中，好一会才说话，声音虚弱无力的：“是我不好，我们为什么要为了旁人吵架？”

    家卓低声说：“他父亲是周煜国。”

    “没事，”我转身往走廊走：“我也没怎么注意。”

    他他嗤地一声笑，又恢复了几分我当初认识的倚栏探花风流倜傥的唐乐昌，他说：“你看我是哪一类？”

    他看我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映映，不要理会，这些不关你的事。”

    家卓按着桌子站起来：“映映，怎么醒了？”

    “江意映。”他冷冷地喝：“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他正坐在书房沙发上，他这段时间工作得晚，夜里喝掉大量的咖啡提神，有时累得就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过去，我晚上熬到深宵服侍他，早上都是睡到日上三竿。

    他的助理小姜正在收拾文件：“正要结束了。”

    我走过走廊，会议室的门开着，他默然坐在椅子里，黑色衬衣白的脸孔，身边是散落的文件，手边一杯水，早已冷却。

    我待在房中，杨医生过来给他做了检查，确认只是着凉发烧。

    如此僵持两天，我已经快要崩溃。

    他转头望到我：“看来我电话打得时机不太对，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略微张开眼，有些探究地望了一眼我：“映映，你一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他原本含笑的脸看我一眼，忽然眉宇之间就多了点无奈：“江意映，你何时才学会对着我时专心一点。”

    我竖起了自己全身的刺：“不过晚一点点，和彻夜不归相比好多了。”

    绮璇没有似以往一样取笑我，只有些哀愁地望着我：“映映，听说家卓亦在极力争取银江的上市案。”

    苏见点点头，几人告别离去。

    “别装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一心想戳碎他翩翩风度：“你不是看见了吗？”

    眼前的人发丝微乱，双眼红肿，她是一贯活在糖罐中的女子，遭此变化，似乎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看到桌面上有点点水滴落下，她双肩开始颤动。

    我推开门，一楼客厅灯光明亮，却空无一人。

    我小心地开口：“最近这么忙，上市案顺利吗？”

    家卓冷得脸色发白，掩着嘴低咳点了点头。

    “真羡慕你，永远这么朝气蓬勃。”她搁下杯子望我。

    “不要怎样？”家卓截住我的话，冷冷地说：“不要不择手段？还是不要卑鄙无耻？”

    坐了一会困倦袭来，我打了个盹，迷糊中感觉到家卓的手指触摸我脸颊，沙哑的声音：“映映。”

    我紧紧咬住了下唇。

    我出去召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市区。

    唐乐昌看了一会剧目表，将我放置到一旁避风的角落，自己去窗口排队买票，然后走过来，对我抬抬下巴。

    家卓只低垂着眼帘，安静地由我握着他的手搁在床边，我帮忙挽起他的袖扣，露出手背白皙的皮肤，医生配好药水取出针管，撕破塑料袋，消毒后一枚尖锐针头，精确利索地扎入他手背上的的淡蓝血管。

    我被他训得面无人色，小声地道：“可是——家骏要是怎样，绮璇和小哈，他们怎么办？”

    一会家卓睡下，我听到他他在床那一头蜷缩着低低咳嗽。

    司机将车驶过来，她跨进了车内。

    我安慰着道：“绮璇，你先别慌，只要爷爷不知道，这事我们好好解决就行了。”

    我装得无动于衷地说：“那又如何？”

    我的思绪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我拉过被子，闷声说：“我要睡觉了。”

    他手抚摸我头发，爱怜地说：“连累你，等我忙过这一阵再说。”

    “怎么，睡不足吗？”

    我不耐烦地说：“我听得到。”

    我接起，说了几句，转头对正转着录音笔的惠惠低声说：“我有事要先走。”

    “他并未用真实身份入场，不知道家卓怎么会调查到此事，他已说预备直接跟老爷子汇报……”

    楼下的人看见我跨上走廊，径自转身率先走回了电梯。

    我不过想找个热闹的人群之地谋杀掉我自己的愁绪。

    他拉住我的手：“映映，不要紧，早上医生会过来。”

    他不以为意，拉过我：“想看那一场？”

    他烧得有些昏沉，我不敢大意，在床边守着他。

    倘若比起硬心肠，这个男人胜我十倍。

    我何时见过他对我如此疾言厉色，一时呆在原地。

    她穿一件雪白薄裘衣，淡淡的粉黛气色不错，但仔细看发现眼皮有些浮肿。

    他怔怔地看我一阵，心灰意冷地苦笑：“是我自作孽，原是我宠得你无法无天。”

    我琢磨着：“似乎成熟一点。”

    我起身给他倒热水。

    我看着他换衣，进书房，打电话，然后深宵进睡房来，我不出声，他便当我透明。

    我走近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背上，声音不禁放柔了几分：“怎么了咳嗽得这么厉害？”

    家卓声音低微没有什么力气，却带了沉如雷霆的压迫：“你后悔现在才知我是这样一个人？”

    我恍惚张口：“没有，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

    我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对不起，”他伸手抱起我：“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迷糊着跳下地板朝对面跑过去，书房的门半掩着，家卓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房间里暖气没有开，他伏在桌上，瘦削双肩剧烈颤动，咳得撕心裂肺。

    过了片刻，他开了一辆朴实的日产车停在车道上。

    家卓颔首：“你先陪他吃个饭，让他给戴勤传个话。”

    三天之后，银江公司一行人抵达，翌日开始会见本阜金融公司，家骏代表劳通亲自在皇都设宴接待，随后在劳通会议室做了融资和上市的方案陈述，戴勤步出劳通大楼时出来时，大方表示了对劳通的满意。三天后，戴勤本人接受了的家卓的约见。

    如此当前美景，光影的变幻给了人错觉，饶然是我也看得砰然一动，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追着他跑。

    我无欲窥探他隐私，只道时间太晚要直接回家，唐乐昌送我到楼下，我在花园的车道和他道别时，看到廊下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永远不会逆他的意，只顺从点点头。

    他恍然抬起头来，见到是我，伸手揽过我的腰，而后将头轻轻地贴在我身上。

    等到凌晨五点，家卓挨不过我的恳求，允许我给医生打电话。

    他依然疲懒地坐在沙发上，姿势未有纹丝改变，浑身却缓缓散出一种冷漠锋芒。

    想到又要一个人面对不知如何打发的漫漫长夜，我望着大门呆坐许久，终于咬咬牙跑上楼拉开衣橱。

    我蜷缩在床边的地毯低着头：“对不起。”

    我欲同他辩解：“家卓！”

    深夜，白纱帘幕低垂，睁开眼入目有微微光线。

    他被我气得脸色发白。

    隔天夜里我守在大厅看到他回来，神色平淡如常，并无多说一句。

    “嗯，”我笑笑：“还不休息？”

    “地上凉，起来。”

    我心底不是没有震动惊诧，周煜国是本市的司法界一把手，唐乐昌竟是如此权势家世，但他为何不随父姓？

    我只觉得痛快。

    我砰地一声丢下手中的杂志走出客厅。

    一直到将近傍晚，我扶着绮璇走出咖啡店，她含着泪笑：“映映，我只是不知道该和谁说，多谢你。”

    家卓沉默地望见我，见我丝毫没有走进来的意思，有些吃力地撑着桌面起身。

    我搁下手袋，点了一杯拿铁，才对着绮璇：“绮璇，么有空约我？”

    家卓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脸上稍稍放松，他动手解开袖扣。

    她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你没有听家卓说过？”

    我伸手过去，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我身前，将头倚在沙发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嗯，”我轻声应他，又磨蹭着待了一会，药水滴落下来他渐渐模糊睡去，医生守在客厅，我才略略放心地去补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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