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飞快地记下他给我的修改意见,一边答:“谢谢教授。”
苏见沉默一会,才谨慎地答:“他在重症病房住了两周。”
他语气无悲无喜:“我说过你交友我不反对,但需顾及长辈,别太张扬。”
我说:“请进。”
“别动,宝贝——”哈里斯太太按住我的手背,安抚我:“劳先生很好,你先好好休息。”
有些熟悉的声音,我转身,看到穿着西装的苏见。
哈里斯太太无奈地走出病房,取了手机回来。
张彼德晚上回来,冲着我发了一句火:“江意映,你除了给他添麻烦你还会什么!”
他低咳,声音无力:“我没有空。”
我径自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一刹,我回头,看到他他将手撑在门边,深深凝视我,也许是我喝醉眼花,那一刹那他脸上来不及敛去的,竟是那样浓重的悲伤。
张彼德今天迟迟没见人影,哈里斯太太离开后,我避开护士,跑出医院,拦了一辆街车:“我要去伦敦。”
他公事公办,肯本不和我沟通。
家卓依旧是熟悉的沉郁嗓音,只是很虚弱:“映映?”
我急中生智说:“我找苏见先生。”
“我不放心。”苏见轻轻皱眉答。
“你很喜欢在男人面前喝得熏醉吗?”他忽然开口,言辞冷漠嘲讽。
我倒在床上死死咬着被单,怔怔流下泪来。
似乎是老天垂怜,我竟然梦到他,梦中的他眉目清冷,穿一件白衬衣,是我熟悉的样子,我不知为何与他赌气,冷着脸不理他,他也不说话,只深深望我,我恼怒转身要走,他似是着急,往前几步欲追上前,却力不从心身子一晃,忽然就抚胸皱眉在我面前缓缓倒了下去——家卓——我恐慌地喊他名字,骤然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眼角犹有泪痕。
张彼德并未答我,只说:“江小姐请好好休息。”
他自我介绍:“我是劳先生行政助理,张彼德。”
张彼德反手要拉住我,我狠狠地往后一跳:“别碰我!”
走出学院大楼,冬雨下得淅沥,一向热闹的校园此刻也有些萧瑟,我脑中依然回味着教授的话,毕业设计图我选了难度极大的一座欧式别墅,万尺大宅,凭栏海景,设计重点是人与自然交融乐趣,为了充分将室外海景与室内溶为一体,仅仅一个大厅的设计,我花费无数时间构造室内景观视角和取景,反复修改室内比例关系,力图每一个视野看出去都是别致风景,我希望房子能有温馨家庭的感觉,因此细节设计上充满了古拙的童趣,看似不拘一格的家具组合,其实考究完美到了极致。
消毒水的气味,病房很宽敞,柜子上一束纯白百合,哈里斯太太坐在我身边:“感谢主,你醒了。”
湖中——我猛地坐起,伸手抓紧哈里斯太太急忙问:“家卓呢?!”
他摸摸我的头:“傻孩子。”
护士过来给我注射镇定剂。
我反反复复摁了许久,终于放弃。
他点点头,上楼去了。
我鼻头酸楚:“苏先生。”
傍晚时分,家卓电话打进来。
“哈里斯太太,我想吃松子牛肉卷。”早上我对哈里斯太太说。
我很幸运,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我是苏见。”
“劳先生已经于上周回国。”苏见终于说。
“他病成这样……”
我当时跟他说他不是我那杯茶。
我得戒掉他,戒掉他的宠爱,戒掉他的温暖。
“你怎么样?”话一出口,我就已哽咽。
我微微苦笑,闭了眼,任由护士折腾。
我头很晕,勉强维持着平衡感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看鞋尖。
“他在哪儿?”我咬着牙忍着眼底的水汽。
张彼德撇嘴:“色令智昏。”
护士过来给我换点滴。
我昏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哈里斯太太红着眼:“映映小姐,看在上帝份上,你得好好的。”
家卓接我下课也就仅此一次,但凡以后晚间上课,徐哥都去接我下课,但他再没来过。
他频繁换女友,却在孤独时只想起找我喝一杯。
我对着他点点头。
他摊手:“分手了。”
“我也想爱上别人。”我掩面。
我心绪低落,酒一上来就连喝了好几杯。
我摇头:“不,他是稀世珍宝,是我不配拥有。”
张彼德一边说话一边将我推进了豪华套房的门,毫无怜惜地一把将我按在沙发上:“好好呆着。”
二公子就是二公子,真是大度,我冷淡地道:“谢谢。”
“电话,”我说:“给我电话。”
“嗯。”苏见口气带了淡淡怜悯。
我闷声答:“我自己走。”
他英俊的面容一抹灿烂笑容,有些不服气:“我哪里有爱很多人,那些女孩,她们是玩伴。”
然后在客厅坐了一个下午。
躺在床上,脑中一直是他在我眼前昏迷过去的脸庞,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我咬着手指觉得有些窒息,心头的难过一阵一阵地涌来。
“映映,”他温柔唤我,声音听起来精神还好:“我工作忙,过几天就会回家。”
那么漫长的一个冬季,我穿得少,冷风穿透身体之后带来一种麻痹的镇定,我渐渐习惯这种温度,我开始学着慢慢地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越来越小,越来越冷,最终缩小成一个坚固的硬核。
冬天很冷,偏偏晚上还有课,我好几次回来得晚,冻得鼻子都发红。
“我不回去。”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我。”他温和地答。
万万不可再沉溺,否则万劫不复。
我甚至再没有勇气再和过去一样明里暗里偷偷看他。
他面色不善朝我走来,讥诮口气:“如果江小姐要游伦敦直接吩咐我就好,何须劳动尊驾搭火车。”
语气已饱含绝望之意。
在火车站买了最快一趟开往伦敦的车票,我登上火车,坐在位置上开始仔细研究伦敦地图,用笔在上面标出伦敦几个大医院的位置,我心急如焚,所幸火车很快,近一个小时之后,我走出滑铁卢火车站。
回国后,我无数次拨打那个电话,可是一直关机。
夜里唐乐昌约我喝酒,我穿了件黑乎乎宽大的外套出去,像个女巫。
“他在本埠?”
司机回头说:“小姐,这是计程车,不是欧洲之星。”
苏见看着这一幕,忽然笑笑说:“劳先生知道要煎你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宠她宠得铺二十床锦缎仍要替她找出一粒豌豆。”
楼底下站着一个人,瑟瑟寒风中,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不知站了多久。
我规规矩矩地和他相敬如宾,曾经的那些小温情小动作小花招全部收敛,连跟他说话都不敢大声,晚上他下班迟归,我至多敲敲他房门简单一句:“家卓,厨房留有汤。”
我千头万绪,一时不知如何问起。
她为难地左看右看,终于说:“劳先生已经转去伦敦的医院,我的职责就是好好照顾映映小姐,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这样走开公司怎样,老大可有动作?”
哈里斯太太坐在我跟前跟着抹眼泪,也不知怎么安慰我,我不愿进食,也不愿换药。
苏见有些小心替他辩解:“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处理公事也辛苦——”
家卓在伦敦住了近一个月。
唐乐昌怔住,眸中痛色轻逝而过,他笑着轻轻拉起我:“回家了。”
他眉毛一挑,故意激我:“苏先生在国内处理公事走不开,江小姐有什么需要请和我说。”
“抱歉。”他低低一句,将我狠狠拽住,塞进了一旁的车中。
“家卓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冷嘲热讽:“能跑能跳,看来江小姐已恢复健康,我干脆定机票送你回国。”
我闷声道:“我不会再哭了。”
我放柔声音:“请你不必躲我。”
我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后退,脚下趔趄,撞到了墙壁,蹲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
“他是不是病得很重?”我低声问,手在膝盖上不自觉地绞紧。
趁他在大堂check in时,我不理会他,转身往外面走。
我下意识转头看,唐乐昌的出租车已经驶走。
我是在医院醒过来的。
我心底惊跳,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知名的室内设计界大师望着我,然后说:“聪明的年轻人。”
晚上有人敲病房的门。
我知道,这般大胆新奇的设计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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