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bsp;   她觉得现在的江淮安，和未来相遇的时候真的很不一样。未来的江淮安永远很平静，很温和，仿佛是刀枪不入，没有任何弱点。

    夏啾啾很快意识到，江淮安将她拉入了黑名单，赶紧回到补习班道：“你们轮流打江淮安电话，我去找他。”

    江城脸色难看了几分，许青青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打扫完屋子后，她就开始坐在屋里等着江淮安，一面等一面做作业。

    听到这话，夏天眷顿时就没声了，夏啾啾深吸了口气：“夏天眷你能耐了啊？江怀南是被你举报了怀恨在心是吧？你怎么被打了回来还不吭声还瞒着，打不过就告家长啊，家长不管有老师，老师不管有警察，你占着理你怕什么？”

    “还不确定，我现在去找他。”

    他满脑子只有那句话——我们也不在意。

    说完，宋哲自己都觉得好笑，摆了摆手：“我说个笑话，你别介意。”

    “你！”江城提手就想打，江澜赶紧拉住江城，示意江淮安别闹。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勾着嘴角，冷声道：“叫爹。”

    夏啾啾跑到公寓门口，开始敲门。敲了许久也没见人回应，便拿出钥匙开了门。

    “我居然觉得，有一天我努力了，你大概就不会再这么打我骂我。”

    夏家人一向是很直白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可是这样正式直白的表达，夏天眷也还是第一次经历。他有些仓皇无措，支吾了半天，终于道：“没……没事啦，我知道，比起很多人来，有你这样的姐姐和爸妈，我觉得很幸运了。”

    “没有。”

    她和宋哲想的不一样，宋哲想的是，江淮安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然而她脑海里只有那天晚上，江淮安哭着和她说，“雨太大了，没人给她送伞”的时候。

    他去了网吧，找到自己兄弟，又是一日。

    他觉得特别累，感觉有无数东西，压在他的脊梁之上，如有千钧。

    “江城，”江澜平静下来：“孩子都是人教的，你见着他不是打就是骂，他打架，你问都不问为什么，就直接上来动手，你要他怎么对你有好话？”

    夏天眷打了一夜游戏，还在睡觉，被夏啾啾吵醒，迷糊道：“喂，干嘛？”

    这里是江城的地盘，江城横了心要办江淮安的话，她怕江淮安吃亏。

    夏啾啾笑了笑，没有多说，夏天眷有些犹豫道：“江哥……真的去打江怀南了啊？”

    他知道江城是个爱面子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想过，只要江城服个软，他就接受，不用太为难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以前他总想伸着手去触碰这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自己一个人，烂在这沼泽地里。

    “小兔崽子！”

    江淮安打了许多年的架，和江怀南这种花架子比起来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江怀南完全被他压着打，他白天本来就受过伤，现在江淮安每一拳落在伤口上，都让他觉得疼痛加倍。

    接着，他瘫倒沙发上，他本来想拿出手机，翻开那个人的号码。

    江淮安不确定江怀南这是被打到没意识还是故意的，反正他也不在意，直接放了手，站起身往外走去。

    两人顿住脚步，江城抿了抿唇：“回都回来了，在外面也闹够了，给你弟弟和你妈道个歉，就回来住吧。”

    江淮安说得很快，简要描述的事实。

    夏啾啾却放在了心上，皱着眉头道：“江淮安回家了？”

    江怀南迅速点头。

    可是这时候，这些曾经的想法都变得特别可笑。

    “江淮安去打江怀南了。”

    “就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他？”

    偶尔她也是找到的，那时候江淮安就躲进人堆里，背对着她，看着那人群中的小姑娘，捂着鼻子，忍住烟味，四处寻找着他。

    宋哲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江淮安的脾气，也没多说什么，只回复一句：“安全就好。”

    算了。

    说着，江怀南仿佛是委屈极了一般，低低哭了起来：“我才是你弟弟啊，哪里有你这样的啊？我不让你作弊，也是为你好啊……”

    杨薇站起来，面上有些担心，夏啾啾收拾着东西道：“他电话打不通。”

    江怀南被打了，一定是江淮安的错。

    “是不是江怀南？”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堕入苦海之中，苦苦挣扎。

    “别吵了！”江城怒吼出声来，扭头去看江怀南。看见这个一向乖巧的儿子，江城被打成这样，江城心里疼得不行，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已经打了，他总不能再把江淮安打成这样。

    桌面上贴的贴条越来越多，夏啾啾不仅是在公寓等，开始到处问，到处找。

    “淮安打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儿子在学校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淮安揉了揉手腕，走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怀南面前，蹲下身子，抓起他的头发，迫使着他看着他。

    听到这话，江城也冷静了些，毕竟是成年人，他很快明白江澜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他面子上挂不住，僵着声道：“那你说，你为什么打架？”

    江城数落着江淮安，江淮安静静听着。

    “江怀南作弊，被夏天眷告了老师，他带人把夏天眷打了，还放话说让他们夏家在南城混不下去。”

    她开始打扫屋里，将屋里打扫得纤尘不染。这些事她也没怎么做过，但却做得格外有耐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挣扎什么，只是拼命的想要浮出水面，想要离开。

    因为不在意，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人，所以能在第一时间，无条件相信，他是个坏人。

    江淮安是晚上两点回来的，他找到了之前的朋友，在网吧里玩了一天，晚上又去酒吧闹了一晚上，喝酒喝到头疼。

    “好。”

    许青青带着江怀南走了下去的时候，江澜和江城还在争吵，许青青带着江怀南走到江城身后，红着眼道：“姐，我知道您疼淮安，可您也不看看怀南被打成什么样了！”

    他的爸爸，早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每天检查他作业，会把他放在肩膀上，会给他折千纸鹤的男人了。

    江城打断许青青，抬头看向江淮安：“你给我个解释。”

    “嗯……”

    他如今还不到十七岁，他也怕下雨，也会在下雨时，嚎啕哭着，希望有人给他送伞。

    “好。”

    “两件事，”他冷着声音：“第一，她不是我妈，不要用这个称呼恶心我。”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对江城终究是有那么一份期望的，他从骨子里相信着江城，相信这位父亲，在了解真正的事实后，会给他一份公正。

    开门之后是酒气扑面而来，桌子上全是酒，夏啾啾匆匆忙忙进去，只见屋里乱成一片，没有那个人半点踪影。

    “我居然觉得，以前你讨厌我，是我不努力。”

    他抬手捂上伤口，以前不是没被打过，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么疼。

    说话间，外面传来汽车进院子的声音，许青青知道是江城回来了，抱紧了江怀南，提着声音道：“怀南一向乖巧，你要管教他，也不看看自个儿的样子？你拿什么管教？”

    “我居然觉得你会夸我。”

    电话响了一阵子，再打，就是忙音。

    “今天你又不在，昨天的饭你没吃，是不好吃吗？牛奶一定要喝，不然会过期的。你不想去补习班也没关系，我明天还回来，我们一起看书啊。”

    “我说呢……”旁边许青青叹了口气：“这次淮安的成绩……的确不太对劲。”

    他保持着理智，问了一下江怀南的伤势，许青青哭着说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送到医院去看看，指不定有脑震荡什么的。

    她想了想，回到教室里去，同宋哲道：“我找不着江淮安了，你帮我找一下。”

    “没作弊，这么心虚干嘛？”许青青嘲讽开口：“没作弊就没作弊，我们也不在意。算了，老江，这事儿就这么过吧……”

    江怀南说得有些担忧，抬头看了一眼许青青，在许青青鼓励的眼神下，接着道：“是夏天眷告的，我……我把他打了。江淮安现在和夏天眷他姐关系好……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说着，她已经拨通了对方电话。

    “江淮安你……”

    江城被江淮安的话说愣了。

    “咱爸，不和江家还有合作吗？”

    “你敢说你自己考得出这种成绩来？”

    夏啾啾抿了抿唇，心里还是不放心，干脆打了电话给夏天眷。

    不如就这样算了。

    是啊，他们并不在意。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

    江城和江淮安在下面闹着，许青青给江怀南上着药，一面上一面道：“怀南，你实话和我说，江淮安到底为什么打你？我不怪你，你和我说实话。”

    “嗨，不是，不是说了吗，就打乒乓球……”

    听到这话，江淮安步子顿了顿，江澜在后面听着，不满道：“江城，你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就说淮安闯祸，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就是一个打架闹事，倒数几名的小混混。

    夏啾啾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去，开始拨江淮安的电话。一次又一次，江淮安都没有接。

    夏啾啾没说话，她突然想起当初将江淮安从雨里捡回来的时候，哪怕并不具体了解江淮安经历了什么，却也大约知道他家人是怎样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心底深处，总隐隐约约盼着，还是有个人等着他吧。

    “我没作弊。”

    说完，他转过身，便朝着夏啾啾给他的公寓去了。

    江淮安从来不是宋哲想的那样冷静强大。

    然后他就看一看上面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各种零碎话语，最后变成了，江淮安，我在等你。

    尖叫声和规劝声混杂在一起，许青青又急又怒，旁边仆人不敢对江淮安动手太过，只是虚虚拉着。这样象征性的阻拦对于江淮安而言根本没用，江怀南被他追着满屋打，打得满脸是血，身上被砸得全是青紫，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被江淮安按在地上蜷着身子踹，抱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妈，救我啊妈！”

    他还不懂得成人的矜贵自持其实是一种保护，他还以为，自己期盼、渴望、努力、挣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回馈。

    夏天眷微微一愣，随后就听到夏啾啾道：“昨天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的弟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对不起。没有足够相信你，对不起。”

    “姐，你这心就偏得太过了，”许青青脸色冷了下来：“这世上没有被打的人还有罪的道理，我们怀南在学校里从来规规矩矩，每次考试都稳稳在年级前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带着少年人的棱角和青涩，在这世界艰难行走。他对世界还充满着期望，还怀着热情与爱，去面对这个其实冷漠残酷的世界。

    他翻看着信息，江淮安的成绩的确一贯不好，这一次却考得格外出色，尤其是物理和化学。许青青在旁边叹气道：“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两个月时间一下成绩这么好吧？你说这孩子，我们又没要他要当第一第二什么的，成绩只要有进步就好……”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后面几日，江淮安干脆没有回公寓，夏啾啾就一日一日等。

    “夏啾啾你不用这么紧张，他真的可能只是睡过去了。”

    “我没作弊！我没作弊！我没作弊！”

    这不是江淮安第一次听江澜说这些话了。

    江城直接开口，从腰上解下皮带，指着江淮安道：“你给我滚下来！”

    像以前一样，一次、两次，那个人总会在这一刻，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来。

    话没说完，夏啾啾已经跑出去了，宋哲有些无奈，看着杨薇回到位置上，拿出手机。他挑起眉头：“你不是真打吧？”

    江淮安这次是不怕的，他觉得自己占着理，江怀南作弊打人，他这么教训一把不算错。

    她忙给宋哲打电话，焦急道：“宋哲，他不在公寓里，到教室了吗？”

    之前夏啾啾问他，他爸知不知道他成绩的时候，他假装无所谓，但其实心里却一直在等。

    江淮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为什么要努力呢？为什么要在深夜困得不行的时候喝着咖啡做题，为什么要在清晨困顿时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我弟昨天被江怀南打了？”

    脸红肿起来，江城没想到江淮安居然没躲，心里一下有些慌，但打已经打了，他只能强硬道：“你不要以为你大姑在这里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了。我还没死，这里就还是我当家。你对你母亲有什么不满，你就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没必要去拿你弟弟出气。你平时当流氓地痞，我已经放纵着你。你还想把混社会那套拿到家里来，你别想……”

    “昨天是江怀南打的你？”

    江澜没说话，她皱起眉头，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江淮安冲动了，但她相信江淮安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江澜终于忍不了了，狠狠推了一把江城，提高了声音：“江城，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不知道。” 宋哲耸了耸肩，随后突然笑起来：“不去被江怀南打趴下了吧？”

    听到这话，江城脸色难看极了。

    那一皮带狠狠抽在他脸上，江淮安扭过头去，感觉鼻血滴了下来。

    一回到家，他就发现家里仿佛是被人打劫过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吓得他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终于才放下心来。

    “我……我期末作弊了。”

    “应该回了一趟，”宋哲说得漫不经心：“你弟被江怀南打了，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江淮安看着便签，笑了笑，没有说话，站起来，将便签放进了铁盒子。

    江淮安没说话，爆发之后，他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他高高飞到空中，又急速落下。

    夏啾啾回了话，和夏天眷道别后，就开始拼命给江淮安打电话。

    “不让！”

    江淮安考得好，一定是江淮安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