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坛花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不点头也不摇头。

    和她血脉相连的那个人已经离去，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而身为唯一女儿的她却被隐瞒着，那么晚那么晚才知道消息，叫她如何接受？

    妈妈，前方的路没有您陪伴，要是不小心摔疼了，谁来扶我？谁来安慰我？谁来抱着我哭？

    从登上回S市的飞机到现在，陈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让她去睡觉她就乖乖爬上床，却是整夜整夜地睁眼到天亮。

    泡完脚，程遇风帮忙用毛巾擦干，然后把陈年抱回房间，放到床上，用被子裹住。

    山上温度很低，程遇风担心陈年着凉，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既不哭，也不说话，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和墓碑对视着。

    好在这次容昭的病情不算很严重，但为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要留院观察两天。

    她去往的不是家的方向。

    人在极度悲伤时是没有语言的。

    叶明远拥着轻声啜泣的妻子，朝程遇风点点头。

    明明眼眶隐忍得发红, 陈年的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掉下来。

    程遇风扶在她肩上的手稍稍加大了力度, 语气满是担忧，“陈年……”

    程遇风在旁边陪着，无声地纵容着她用自己的方式平息悲痛心情。

    知道陈年拿下了全国物理竞赛决赛的金牌，并进入国家集训队, 又顺利和A大签约，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一切都如路如意所愿地实现着。

    墓地近在眼前了，陈年的脚步也凌乱不堪，双腿软绵绵的，提不上一丝力气，她几乎走几步就要摔一跤，但每次都在程遇风的手刚碰上她时又站了起来。

    终究渡人不渡己啊。

    容昭连忙去拉陈年。

    他看了叶明远和容昭一眼。

    眼前是偌大的庭院，冬日暖阳照在身上，陈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只觉得浑身冰冷，像穿着短衫短裤光脚走在冰天雪地里。

    被子太久没盖，一股潮湿的味道，可这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找妈妈。

    陈年紧紧抱住了他，简直要嵌入他怀里，先是无声落泪，然后哭出了声音来，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直到喉咙沙哑，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程遇风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柔声哄她，“睡吧。”

    “哭吧，”程遇风摸了摸她头发，语气比动作更温柔，“我在这里。”

    这孩子这么聪明, 心思灵透, 本来就有所怀疑了, 看她表情，就算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肯定已经猜到最终结果了。

    上山的路程前所未有的漫长。

    陈年太累了，她在墓前跪坐下来，把脸靠在冰冷的墓碑上，缓缓闭上了眼，像是要从上面寻找温暖。

    因为乘坐的是昭航的航班，不时有相熟的乘务员过来和程遇风打招呼，对陈年不免好奇地多看两眼，程遇风没什么心情，回应得礼貌又透着疏离的冷淡，乘务员察言观色，后面就没过来打扰了。

    她以后都没有爸爸妈妈了。

    程遇风分明觉得，他和近在咫尺的陈年也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开了。

    他们此时还在A市中心医院。

    不在了，是吗？

    她唇边溢出细碎的声音：“机长……”

    程遇风轻轻点了点头。

    考虑到叶明远承受了双重的精神压力，程遇风并没有把陈年的情况全盘以告，宽言安慰了他几句才结束通话。

    陈年在墓前站了整整三个小时。

    陈年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被妈妈丢弃了。

    今晚没有月光，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黑暗中，脸上的表情干干净净，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命运的利刃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又怎么能感受到那种切开皮肤切断血脉剥掉骨头的疼痛呢？

    她表情迷茫，似乎忘记了哭是怎么一回事。

    叶明远时刻担心女儿的情况，可又走不开，还好那边有程遇风陪着，他的心才勉强平静了几分。

    陈年反应非常缓慢，双手被容昭握住了，她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人，其实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感觉告诉她不是妈妈，她用力挣开容昭的手。

    程遇风知道她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弯下腰来背她，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有重量爬上后背，他稳稳地把她背起来，调整外套，把人拢得严严实实。

    如何去接受！？

    不是一滴一滴地掉，而是一串一串地，又快又急，如同骤雨扑荷叶，不一会儿程遇风胸前的衬衫就湿了大半。

    “哭出来吧。”

    程遇风放下陈年，找了张椅子让她坐，他看了一圈屋里，没找到热水壶，只好去厨房生火烧热水，又担心人不在眼前会出什么事，于是他把陈年带去了厨房。

    有了第一次用木柴烧火的经验，程遇风顺利烧开了半锅水，往里面冲了凉水，试了一下温度，差不多了，他找来干净毛巾，给陈年擦脸、脖子和手，另外的一部分热水则留着给她泡脚。

    接下来的两天，陈年白天黑夜都待在墓地，双眼空洞地和无名墓碑相对。风来了，只吹动她的发丝，太阳出来了，没有给她带来温暖，只是把她的影子印画在墓碑上。

    可当时哪里知道，那小小骨灰盒里盛装的竟然是她骨肉至亲，那么温柔善良疼爱她的妈妈，怎么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呢？甚至为了瞒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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