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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机变无双夸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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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数年里,激烈的碰撞无数,指不定安氏族在哪一次就翻了船。当然,这些不是他眼下需要探究的。

    安老将军乐呵呵地看着他忙活,招呼老王搬来一张绣凳,紧挨着安在江放下,让他坐了。见他坐好,安老将军方才给薛向介绍起左丘明和陈道的身份,并让他随安卫宏一般唤二人作“姑父”,薛向闻言,复又站了起来重新问好。

    正和江歌阳说话的中年人大名丁世群,乃是季老的生活秘书。他今年刚过不惑之年,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平日里负责照看季老的生活外,也参赞文字工作,颇得季老重用。今天下午就是他受季老之命探访松竹斋,不料,他此行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这不,得空之后,连夜跑到江歌阳处问计。

    “行了,叫你介绍情况,没叫你发表意见。”老头子瞪了他一眼,拿眼神扫了扫似在坐禅一般的大女婿,“丘明,这个屋子的晚辈,年纪以你为尊,你先说说吧。”

    左丘明话音刚落,众人脸上各般颜色。安在海轻轻哂笑一下,没有说话;安在江眉峰凝聚,似在沉思;陈道嘴角含笑,崖岸自高,看不出他同意还是不同意。左丘明自以为妙计的一番高见没有获得众人的肯定不说,竟弄得满室鸦雀无声。

    “你小子疑心病也忒重了吧,不就是派人照看一下你,你居然怀疑你老子搞特务?安老那边是什么所在?在那边安人,找不痛快么?”江歌阳少见地喝叱了宝贝儿子。

    江朝天心中骂着草包,脸上却挂着笑,道:“丁叔,是这样的,和我交谈的那个人恐怕也是安老头的智囊之一。第一次,我问他,共度时艰如何,他回答说没有老爷子的授权,这就说明安老头见起了风浪,也动了捞一网的心思。既然安老头动了心思,我们这边就有希望把他拉过来。第二次,我和他谈之前,季老已经取得了最广泛的支持,安老头的态度已经无关大局,我甚至觉得咱们应该推他们一把,把他们推到那头,让妄图坐山观虎斗的猎人,成为咱们腹中之食。另外,拔掉他们,咱们也可以正好用来酬功。所以,我就行了个韬晦之计,故作迫不及待,要他代为说项,实则是麻痹对方。我想这两次有意无意的谈话,那小子必会透露给安老头,有了这两个一真一假的烟雾弹,咱们此次的计划必是万无一失。”

    “您老至少得有个倾向不是,那样我就可以站在您的立场上,替您画赞一番。”薛向一脸的假笑,看得左丘明和陈道心中诧异至极,这小子跟老爷子怎么这般熟捻?

    “世群莫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季老是另有深意。以他老人家的格局、睿智,若是真心拉拢人,怎会开出这种条件?不过是试探那边的态度罢了,或者说想推他们一把。我想,季老不告诉你其中真意,不过是行‘瞒人先瞒己’之策罢了。世群啊,你从那边回来还没先见过季老吧?若是你见过季老,就不会这般慌张的跑我这儿问计啦。”江歌阳语重心长地安抚着方寸大乱的丁世群,毕竟眼前的这个家伙颇得老头子信赖,将来扛过大旗,说不得还要借他的助力呢。

    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江歌阳居中而坐,手里捧着一盏紫砂椭球杯,面带微笑地听着他下首左侧的一个中年人侃侃而谈。江歌阳今年方才五十四岁,虽然将入暮年,但对翻腾于宦海中人来说,正是骄阳当空,黄金岁月。他保养得很好,一方国字脸白皙无须,浓眉大眼,浓密的黑发虽无发型可言,却打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十足,浑然没有他儿子半分的阴柔之气。

    “是谁?告诉爸爸。”江歌阳盯着江朝天的眼睛问道。

    “噢?这么说安老头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喽!哈哈,叫他们张狂,先前季老不是没和那边吹过风,可安老头子一副崖岸自高的模样,着实令人气闷,他们想坐山观虎斗,也不称量称量自己几斤几两,这次就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丁世群受了江朝天的宽慰,彻底放下心来,又变成一副万事尽在我股掌的模样。

    左丘明是个红脸胖子,眼睛上架着副黑框眼睛,今年五十二岁,娶了安老将军的长女为妻,正是安氏兄弟唯一的姐夫。左丘明现任江淮省革委会班子成员,虽然他这个年纪的副部级,在时下来说,已算是仕途通畅,宦海显达。可他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四十八岁就坐上了现在这个位子,已经过去四年了,还原地不动,在革委会班子里,他也被排挤得靠了边,几个后进的班子成员排名都爬到了他的头上,让他这个自问算是有些根脚的大员情何以堪?因此,他借故挤进这次江淮省进京哀悼的代表团,就是为了找老丈人借借力,哪想到居然有幸第一次踏进了这间传说中的神秘所在。此刻,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脑子里飞速的转动,搜寻着奇妙之计,惊人之语。

    江家大宅座落在王府井西路一侧僻静之处,这是一座最正宗的四合院。说其正宗,是对比着松竹斋的构造而言。松竹斋就是个单进的院子,一间正屋里辟出堂屋、卧室、书房等多个房间,哪里有四面建房,拱卫合围的四合院的神髓。而江家这座大宅就不一样,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整个建筑构造是堂堂正正的四面建宅,朝中合围,前两进院子皆建了宅子,而整个第三进院子却是一座宽大的花园。这座正宗又复古的四合院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了,原是前清一个贝勒的宅子,从民国到共和国,历经无数豪绅富贾、达官显宦之手,最终落到江歌阳的手中。江歌阳在大内本有居所,不过,他和安老将军一般,不愿住在大内,除了平日办公得晚了,会在大内困上一宿,大多数时间,他还是愿意赶回家来和自己的妻子、儿女团聚。

    这一切,陈道自是看在眼里,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性子轻浮。如此关联命运,沟通生死的大事儿,怎么能不细加绸缪,就一言而决呢?此外,陈道亦小视自己的二舅哥,认为他说的虽然无错,可全然都是废话。谁不知道鱼叉重要,没有鱼叉,你上得了席面么,这用得着赘述吗?在他看来,满室诸公皆不足以为谋,为老爷子参详、画赞,还得靠自己这颗阅尽三千年权谋诡诈的大脑,安氏的未来不在安,而在陈!

    安在海闻言,把手中散开的折扇轻轻一挥,向里收拢,启唇露齿,道:“爸爸,我认为大哥的想法过于保守,天时哪里是晦涩难明,分明是风光霁月,一眼可辨。季老那边虽备好了舟楫、渔网,可殊不知眼下风高浪急,又岂是出海的时候?况且那边给我们的肥鱼远多于季老,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安享其成?我看,用不着讨论,优柔寡断乃是大忌啊,爸爸,是该下决定的时候了。”安在海说到最后,语气激昂,竟站了起来,摇晃得打着发蜡的头发也有了散乱的迹象。

    “废话忒多,记得你小子以前虽然油滑,倒还算爽利,今儿个是不是见有外人,要振奋精神,卖弄一番?叫你说个话,还跟我老头子咬文嚼字的,麻利点儿,给老子速速道来。”安老爷子见薛向总不入正题,心头不爽,出言将他的前戏打断。

    江朝天愕然,他和薛向的接触确实是自作主张,由于一直未得到那边实质性的答复,他也就没和江歌阳报告。这会儿,江歌阳突然问起,他吃了一惊:“这您都听谁说的?”他吃惊的不是担心老头子知道了自己的小动作,而是吃惊老头子何时在自己身边埋了眼线。

    安老将军轻轻磕了磕茶盖,示意老王给他续茶,老王尴尬一笑,赶忙给老将军续上。老王也正在思考眼前的局势,结果却想得入迷了。他知道老将军视己如心腹,此等谈话亦不避讳自己,是希望锻炼自己的能力,将来好给自己谋个前程。虽然老将军曾经戏言把自己调到中办,还干文字工作,其实他知道老爷子还是希望自己下去带兵。因此,每每书房议事,他虽然不发言,却都会用心思量,并对各人的观念熟记后,闲来无事,加以分析、揣摩,锻炼自己的应变能力。

    江朝天得了这个消息,不过稍稍一愣就回过神来,他老子的眼神一扫过来,他就知道是问计来了,这会儿见了丁世群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决定一起做个解答:“丁叔,切莫焦躁,天塌不下来。我想,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无非两个方面,一是,那边可能知道季老组盟的事儿,毕竟再是隐蔽,也难免透出风来。不过,我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较小,机密之事,又值此紧要关头,渔夫们皆知道厉害、轻重,毕竟事关性命,透露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是,他们从季老的条件中窥出了破绽。纵是我们先前多番麻痹,也难免有人跳出局外,参破其中玄机,我想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丁叔,此事须怨不得你,你不过是代季老传话罢了,有功无过。爸爸,您在安老那边有没有人,就是家门口埋的人也成,我想那边这么晚又这么急地亮明立场,一定是刚刚破局,说不定参破其中玄机的人也就是今晚进门,这会儿可能就出来了,只要知道是谁,大约就能判定安系那边倒过来的隐情。”其实江朝天猜想的最可能人选就是薛向,只不过他没有证据,全凭直觉,所以没有说出口。他一直对薛向抱着好奇和探究的态度,他认为这个人机敏过人,胆色超群,更难得的是格局宏伟,胸怀天下,这样一个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安老将军岂能不知道他这点鬼域伎俩,他这个大儿子别的都好,就是喜欢在他面前争宠。平日里,安在海气量亦不是这般狭窄,可一旦有人威胁到他未来当家人之位,他的小心眼就忍不住发作。

    就在薛向于安老将军书房高谈阔论的侍候,江歌阳的书房也有三个人正在纵谈风浪,指点波涛。

    江氏父子送罢丁世群,复又坐回了沙发。

    反之,若是老爷子已经决定接受季老出海的邀请,安氏必会坦然而度,且有不菲的收获呢。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薛向无用武之地,从这个角度看,安在海的坚持反而帮了他的大忙。作为一个穿越客,他对某些事情虽说知道的不是掌上观纹那般清楚,但最简单的谁胜谁负。在这些等待老爷子召唤的日子里,他几乎把所有的说词都想好了,纵使老头子决定靠向那边,他也有几分把握力挽狂澜。不管老头子是不是嘴上说说自己没有倾向,反正此刻正是他英雄布武之时。

    “江公,我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在下实在是心中惭愧啊。其实,我心中也是七分委屈三分苦啊,当时我听了季老说的底线,就知道这是个难办的差事,可既然季老发话了,刀山火海,我也得早一遭不是?我费尽唇舌,那边只是含糊不清,没个态度,我看这事儿玄了。这儿没外人,我就跟您说句心里话,季老开的条件实在是够呛,瘦鱼、小虾三两条,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这哪里有拉拢的诚意嘛!江公,我这次在季老面前失了分,还望您要在季老面前为我开解一二,多多美言啊!”丁世群面容周正,服装俨然,时近中秋,暑气并未消散,他却穿着翻领中山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头上整齐的小分头也因情绪激昂,随着说话时的摆动有些散乱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若是杂草有害,趁着这次打药的机会,一并拔出,未尝不是一举两得。”

    江歌阳听得大是好奇,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眼光奇高且奇准,成人以来,臧否人物,评点高官,更是言出必中,浑没把这些令常人高山仰止的大人物放在眼里。除了对已逝去的老人心怀敬意,就是对自己这个当老子的也不过是父子亲情,而对自己的眼光也从未高看,倒是自己平时多借了他的才智,这几年方才稳住阵脚,渐渐入了季老的法眼,现在大有接过大旗之势。儿子今天居然说对一个人生出了钦佩之感,不由得不让他这个老子惊心。

    “算了吧,爸爸,那些手段终究是落了下乘,弄不好,既伤人又伤己。何况,他也不一定站在咱们对面,再说,有个对手不挺好吗?否则,人生岂不是太过无趣?我这颗脑袋没有对手,说不定会生锈。”江朝天说完,起身到书架下的柜子里拿出瓶红酒,扬了扬:“爸爸,为这次的胜利,咱爷俩干一杯。”

    陈道的这番高论,颇具纵横家的风范,听得安老将军连连点头,便是素来不喜他的安在海和左丘明亦对他生不出恼意,反而生出些许钦佩之感。陈道说完,微微冲老爷子鞠了一躬,坐回了原位,面容平静、心中得意。

    月上中天,安老将军的书房灯火通明。这是一间老式的书房,十平见方,陈设古旧,除了高悬的壁灯,看不见任何现代化物品雕琢的痕迹。

    唯有老爷子站起身来,长叹一声:聪明天授,国士无双!

    老王从大厅搬来一个稍矮一些的紫色立凳,放在薛向面前,又捧来一杯茶,放至其上。薛向谢过,老王正待回到他原来站的地方,却被老头子出言止住:“小王,先别急,你先把方才丘明他们的意见跟薛小子说一遍。”

    江朝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不过是故意和老头子开个玩笑,担心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宽宽他的心。以他的智力,岂会不知自家老子绝不会行这等雕虫之计?

    “什么情况。”丁世群听说事非关己,心神甫定,又生出好奇心来。

    薛向紧跟着老王进了书房,冲老爷子问声好,方才定睛打量这间书房的其他几个人。安氏兄弟他熟识,也笑着向二人问过好。其余两人他没见过,但进得此地的,想来必是安老将军的腹心、亲人无疑,他也冲两人点点头,算是问好。

    没想到,老头子并无众人预料中的震怒,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这冒失小子,道:“找你来是要你摇小扇子的,可不是要你来问我的。”

    薛向自不会矫情,他此来所为何事?不正是要立这定策之功嘛。他回到自己的立凳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复又转过身来,正对着老爷子的眼神,道:“其实,情势从一开始就很明了,那边的船体看似坚固,他们的强大不过是建立在沙堆上罢了,纵使他们此刻依旧掌握着舵盘,可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如三叔指出的那般,他们何曾真正掌握过鱼叉?老人家著名的论断,他们何曾记得。鱼叉未握,风帆早破,且遍地结怨,人人无不苦之久矣,如此种种,皆是灭亡之道。我敢断定季老那边一定已经获得了最广泛的支持,今天他们那边过来,不过是走个形式。当然,对他们来说是形式,可对我们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眼下,再谈论谁胜谁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无非两点。第一,立刻向季老那边亮明立场,什么条件也别谈。那边自不敢不教而诛,若是他们真敢把咱们作了肥鱼,现在结成的渔夫之盟马上就会溃散,一个不守信用的盟主,是无法让盟友们感到安全的,既然不安全,谁还愿意以身‘侍’虎,所以咱们暂时是安全的。第二,我建议老爷子这几天多到下面走动,尤其是曾经有过来往的老同志,不论关系如何,也去拜访一二,既算是探探风,又向那边亮明肌肉。最重要的是,要和潜在的渔夫们多加沟通,团结以求自保。我想如果做到这两点,不说将来会获得如何的回报,但至少咱们暂时是稳如泰山的。”

    “薛向,你小子怕是说梦话吧,怎么颠倒着话说。我对你前面的判断表示赞赏,可是你这般混淆是非,二伯我却是看不下去的。”薛向批判左丘明的观点,他当然高兴,可临到自己头上,这批评的话怎么听怎么刺耳,他当然要起身反驳了。他可不似左丘明那样有诸般顾虑,怕老头子不高兴等等,他有主场优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况且薛向批判的是他引以为傲的结论,而且他都跟那边拍了胸脯,一定说服老爷子,此时,怎容得薛向来坏事。

    老王低声应下,将门关上后,从书架的一处角落抽出一支长约一尺、颜色驳杂的香来,此香并非寺院里礼佛用的那种普通木料粉末混着香精制成,而是檀香、沉香、麝香揉之以虎骨粉粘合而成,正是混着多种香料,白黄灰黑的颜色绞在一起,才形成了这般颜色。檀香明窍,沉香醒脑,麝香凝味,虎骨壮神,此四大好处皆在助人凝结神思,清除杂念,是故,此香唤作灵台香。灵台香是安老将军依着一张故纸上的古方,托老王多方奔走,特制而成。每年产量也不过数十只,除了送人,自己留下的也不过区区十来只,只有在需要思考重大问题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

    ……

    丁世群猜出是季老的电话后,刚跨出茶几的半个身子忽然定住了,脸上布满了惊恐,“江……江公,季老来电话是不是骂我来了,我这是偷偷溜过来的,莫不是季老震怒了。”

    薛向要的就是老头子没倾向,若是老头子此时已有了明显的倾向,他反而不好办了。

    江朝天在一旁笑眯眯地陪饮了一杯,他刚把茶杯放下,却见父亲转过头来问道:“朝天,你背着我和那边接触了两次,情况如何?今儿个你丁叔也在,说出来,也让他安安心。”

    老王转述完毕,退回原地,立好,众人皆把视线落在薛向身上。薛向站起身,微笑地看着安老爷子,道:“老爷子,您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重新端起茶杯嗫了一口茶,又低眉不语了,书房的气氛重又回归沉闷。最先受不了这种压抑的自是安在海无疑,他自以为自己的一番高论,不说获得老爷子的采纳,总也该有些许赞许才是,哪里知道先被老爷子斥为浮躁,后又被这阴险的老七明褒实贬的诋毁一通,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会儿,江朝天哪里还不知道老头子在自己身边埋了人,尽管老头子是好意,可谁愿意被监视着生活。当然,发作老头子也得等丁世群走了之后。江朝天摒除杂念,理清思路,道:“爸爸,丁叔,我确实和那边接触过两次,虽然那边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不过,我的目的都达到了。”

    安在海闻言,清了清嗓子,道:“大哥,老七,大的局势,相信你们在京城待了这些日子,也差不多有所了解,我就不赘述了。爸爸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是想讨论下今天下午季老那边来人提出的条件,我们应不应该接受?我认为……”安在海今天一身白衣如雪,头上依旧打着发蜡,手中拿着把折扇,边说边摇,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味道,孰料,他刚要发表自己的见解,却被安老将军打断。

    安老将军从老王那里要过一支烟,灵台香已经不能澄清他的灵台,他需要借助尼古丁来安稳神魂。他深吸了几口烟,长长出了口气,笑着望着薛向:“你果然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敏锐,我赞你是严世蕃一流,果没冤枉你吧?好了,我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住你折腾,这事儿是你提起的,由你了结。”老头子竟然不由分说地把定策的责任推给了薛向。

    老王依言,向薛向转述了方才安氏兄弟及左陈连襟的观点。他虽不长于谋略,可是记忆力超群,文笔和口才都是一流,将各人的主要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甚至偶尔遣词造句,加以修饰,一场转述几乎成了老王炫技的舞台。安老将军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满意至极。

    左丘明早就料到今天的议题必与下午的那边来人到访有关,他和陈道这几天都住在松竹斋,虽然迎客的时候并未出面,可对那边提出的条件已从安氏兄弟口中知道了个七八。他早在胸腹中打好了草稿,只待老头子询问,便将自己的惊人之见,道将出来,果然,老头子第一个就找上自己。闻得老头子召唤,他冲老头子微微欠了欠身子(这番细微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更像他在表明自己是个活物),开口道:“爸爸,我认为咱们应当立定根基,不动不摇,眼下风波诡异,浪大水深,胜负最是难定,咱们又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冒然跟进,说不定就选错了反向,我的意思是不动如山,明哲保身,进而坐收渔利。”左丘明说完,得意地扫视了一圈,扫到老头子脸上的时候,得意变成了渴求,仿佛急于获得老头子的肯定。

    “成,我陪儿子好好喝几杯。”

    “过了”江朝天扬了扬眉毛。

    “你别管我如何知道的,你就说说那边当时是怎么答复你的。”上次江朝天被人打进了医院,他就派人暗地里查过事情的经过,结果一查,自己的这个聪明异常的儿子居然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烂事儿。自此,他就私下里给江朝天身边安了个人,一边保护他,一边把他干的烂事儿都报给自己,方便自己随时给他抹平。江歌阳有一子四女,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宠爱有加,及至江朝天成人,居然对政治表现出了惊人的洞察力,让他对这个儿子更是爱若珍宝,寄予厚望,视作当之无愧的接班人。

    忽而,丁世群的脸色大变,停止了吹拍,失声道:“江公,还是不妥啊,季老露出的破绽我居然没看出来,季老会不会以为我性子鲁钝,不堪造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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