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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机变无双夸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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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寻到香炉放至八仙桌的正中处,将灵台香稳稳插在正中,顺手点燃,霎时,一股似兰似麝,如菊如莲的清香飘了出来,香烟如线,仿佛银针一般,从鼻孔直插脑门,让人的灵台瞬间一清。

    丁世群听了江歌阳的这番话,乐得一张扑克牌脸瞬间开了花,口中连连说“哪里,哪里”,手上却未停,端起茶杯和江歌阳撞了一下,一饮而尽。

    ……

    “我老头子没有倾向,叫你来就是分析局势的,再磨唧,我让人把你撵出去。”老头子轻拍下桌面,吓得他自己的两子两婿噤若寒蝉,薛向却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番作势在他把老头子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可见得多了,此时早已见怪不怪了。

    薛向一路飞驰,这些日子的郁气一扫而空,片刻就到了松竹斋。他先前过胡同口岗哨的时候,警卫一路放行,及至到了大门前,却被阻住,警卫拿着报话机一通汇报,没过多久,一脸古怪的老王便迎了出来。

    江朝天抬起头,露出张笑脸:“我没事儿,爸爸,我只觉得此事大是蹊跷,安氏虽强,不过是冢中枯骨,后继乏人,我并未太过萦怀于此。只是,我感觉到有个人突然插了进来,将我原先设定的节奏都他打乱了,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钦佩之感。”

    听完江朝天的解说,丁世群抚掌大赞:“朝天不愧是江公虎子,家学渊源,恐怕已得江公八分真传了吧。我料那人必不敢隐瞒如此重要的信息,退一步讲,就是他两次都压下了朝天传过去的意思,季老也做好了万全之策。事先,季老已多次向安老头子吹风,这次派我前往传递条件,也算是一次正式的沟通,摆明了车马,我料安氏只是嫌咱么条件苛刻,万万想不到咱们竟是项庄舞剑,这次对付他们可以说是手拿把攥了。除非安老头子一开始就看清了风向,早打算向咱们靠拢了,哈哈,若是安老头子如此灵醒,恐怕早就有所表示了,岂能拖到咱们动手的当下?得,我先告辞了,季老有起夜的习惯,我得回去侍候。江公,朝天,咱回见。”

    江歌阳的书房和安老将军的书房比起来,自又是一番天地,简直可以说是两个鲜明的对比。百来平的室内装点得金碧辉煌,大理石的地面在穹顶上的水晶大吊灯的照射下,晶莹一片,三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围着一个一米见方的水晶茶几,水晶茶几前方五米处的玻璃柜上摆放着一台电视机,看牌子正是当初明珠机电厂试行研制的143台彩色电视机中的一台,紧靠着电视机后方是一个大红的合金金属书架,这个巨大的书架并非是和普通书架一般立在地上,而是镶嵌在墙壁内,无数的大部头陈列其间。百平方的书房布置得大气、庄重,在这个时代尤其显得前卫,几乎看不到一点老旧的色彩和过时的器物。

    丁世群一屁股跌坐回沙发,“怎么会这样?安老头子那边是怎么识破的?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咱们这边大势已成?不对啊,季老联络的事儿,不可能透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系居然死里逃生!要说他们从我话里听出了破绽,也不会等了十来个小时才决定站过来,一定是哪里除了纰漏。”丁世群跟着了魔一般,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众人闻言,几乎绝倒。这也太能扯了吧,老头子要是能直抒胸臆,还要你来费什么事儿,刚才直接命令我等行事就行了。其实他们如果知道后世的某个汉字和某个英文字母组成的一个极其强大且极其普及的那个词汇,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在薛向身上。当然,如果老头子不生气且允许,他们更想用到老头子身上。

    薛向话音刚落,人人面色凝重,露出思索的模样。在座的都是精明人,纵使有不擅长机变权谋的,智力上也是出类拔萃之选,话不挑不明,薛向刚指出了缝隙,众人就从其中窥出了关键。是啊,按理说,如果那边真心邀己方出海,不应该开出如此不符合时下风浪的条件,己方纵使不趁火打劫,坐地起价,正常的价码也该达到吧。可对方给出的条件不说不能和那边相比,简直是在把己方朝那边推,这不是古怪之极么?如此一来,眼下只有一种可能,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就是那边已经聚齐了渔夫,可以说是胜券在握,已经不需要己方的支持,这个条件不过是试探己方的态度。更有甚者,那边未尝不正等着自己这边拒绝,趁此机会,将己方势力连根拔起,分而吞之,也顺便酬了他人助拳之功。一想至此,人人脸色大变,纵是一直稳如泰山的老爷子也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江歌阳见了丁世群这般形状,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也忒没担当了,私自出来算个什么大事儿?就吓成这样,看来老头子们身边都喜欢留这种毕恭毕敬的奴才。江歌阳心里再不舒服,脸上也不会露出端倪,依旧安慰他道:“世群,没事儿,不是你的事儿,何须惊慌,季老打电话过来,通报个情况罢了。”

    老爷子听罢众人的观点、看法,并没有说话。即使对他方才点头赞许过的七女婿的观点,也不置可否。他微微眯着双眼,骨指轻轻扣击着桌面,似在思考,实在叹息。老爷子虽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军头,但这几十年操舟于波诡云谲、涛声不断的怒海,而能屹立不倒,又岂能不识知谋略?不辨天时?

    薛向放下电话,狠狠亲了小家伙一口,大笑着出了堂屋,来到停车棚,发动机车,呼啸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小家伙怔怔地发呆,忽然,小家伙猛地跺一下小脚,奶着声音嗔道:“臭大哥,居然趁人家不注意,逃跑了。”

    “安老刚才亲自和季老通了电话,同意出海了。”江歌阳面无表情地将得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遍,看似在告诉丁世群,实则在问计江朝天。

    众人齐齐变色!

    江歌阳亲手拾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丁世群续上一杯水,道:“世群尽可放心,以你在季老心目中的份量,再加上今日又立下如此大功,外放高升,那是指日可待呀。来,作为兄长,我先敬你一杯,为他日高升贺。”

    老王冲老爷子一笑:“他来了。”

    “薛向,你来得可真够快啊,这些天都睡在电话边上吧。”老王把薛向迎进了大院,边领着他向书房进发,边打着趣。

    “好了,人到得差不多了,老王,去把房门关上,点香。”老爷子对侍立在另一侧主位边上的老王吩咐道。他没说人都到齐了,只说人到得差不多了,其中之意,除了他自己,只有负责打电话的老王知晓。

    薛向稍稍平息了老爷子的怒火,转身对安在海道:“二伯,切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其实判断目前两边的胜负也非难事,方才王叔说今天下午季老那边来人开出了出海的条件,我猜那边给的都是小鱼小虾,配不上老爷子的份量吧。”

    书房的西侧是一个硕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线装书,小说、演义居多。安老将军军人出身,最推崇伟大领袖从古典演义中汲取战争思想的方法,慕而效之,所以他的书房关于战争的小说最多。不光有国内的古今演义,汉译的国外战争小说也在所多有,除此以外,书架上陈设的就是马、恩、列、领的理论专著和对这些理论加以研究的理论著作。这个硕大的书架就占去了整个书房的三分之一,紧靠着书架的是一张行军床,这是供安老将军看得累时,休息之用。这方小小书房内除了这两件主要家俱之外,就剩下一套红木的八仙桌和太师椅的套件了。八仙桌摆放在正对房门的位置,两端各置一把太师椅,在主座位的下首摆着左右两排共四把太师椅,椅子之间搁置着摆放茶水的檀木立凳。

    其实,不光他二人好奇,就是和薛向有过数面之缘、且有些了解的安氏兄弟也震惊莫名。此前,老头子高看薛向,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认为是对一个有勇有谋且有运气的年青人的赞许。老头子的一句“走着瞧”,他二人也不过当了戏虐之语,哪想到老头子竟然真把薛向唤到此等所在,这是要参与机要啊,这,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老头子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如此机要,稚子安能与闻?只不过,两兄弟还没失了心智,敢对老头子语出不逊。纵是如此,二人几次忍不住要起身说话,都被老头子那眼神逼了回去。

    “浮躁!坐下!哪个优柔寡断了?还用不着你来教训老子,每逢大事需静气,你的静气哪儿去了?”安老爷子勃然变色,猛拍一下桌面,喝叱得安在海慌忙坐了回去,其余三人也被老头子这股威势骇得脸色发白。老爷子发作完安在海,依着顺序又点了安在江的名,“老三,你说说。”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长于军事,而短于谋略,但每次书房议事,他都会询问小儿子的意见。老爷子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锻炼锻炼这个在他看来比浮躁的长子更堪用的小儿子。

    陈道和左丘明的情况大不相同,他今年方才三十八岁,生的仪表堂堂,年纪轻轻的他已经坐上了江汉省平阳地区革委会副主任的宝座,这可是份量十足的副厅级宝座,距离正厅级革委会主任也只有一步之遥,且平阳地区是江汉省的核心区域,地位仅次于省府所在的汉水地区。安老将军二子八女,陈道娶的正是第七个女儿,虽然他除了这个官居副省的大姐夫,还有六个连襟,可那些连襟不是在军中苦熬资历,就是在机关坐板凳,哪里有他这般起居八座,威风八面,因此,众人皆不在他眼中。就是这个副省的大姐夫,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自己到那个位置恐怕不会超过四十五吧。陈道此时亦是正襟危坐,踌躇满志,他是来给老丈人拜那个已经取消了的八十大寿的,结果碰上领袖故去,一直在安家滞留至今,恰巧就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参与老爷子的书房会议。他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思谋方策。若是在闻听高层较量的同时,自己得售奇计,老丈人从此必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进而大力扶持。再大着胆子往下想,安系将来交到自己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在江素来是军人作派,身子坐得如标枪一般笔直,老爷子话音刚落,他就接上了:“具体要我拿什么主意,我说不上来,我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鱼叉须得握紧了。”他的话和他的头发一般,短小精悍。

    薛向饮了口茶,轻轻挪了挪绣凳,站起身来,面对着老爷子,道:“既然您老看得起小子,小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我就抖胆,发表一下孔管之见,望诸位……”

    安老将军深吸一口气,脊背朝椅子后背靠了靠,开口道:“在海,你先向丘明和陈道说下当下的形势和今晚的议题。”

    薛向赶忙打圆场:“理不辩不明,二伯指教的是,也怪我没说清。”他当然不肯得罪安在海,纵使这个二伯的格局实在够呛,可人家也是堂堂重量级部委的大员,自己这个勉强算是一只脚踏入仕途的宦海新丁,将来说不定还得多多邀他之助呢。

    “当然,我这种策略,大家可能觉得是墙头草的做法,乃是大忌。可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局势虽然有所倾斜,可还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胜谁负,无从判断。而我们又不可以坐等,那样只会两边不讨好,适当的活动一下,一来,显露肌肉,二来,可拖延下时间,以待局变。综上所述,我认为,当下要做的无非两件事。第一,紧密联系咱们自己的力量,静待时机。第二,派出人员同时向两边洽谈渔利,拖延时间,以待那边分出胜负。以上,就是我的看法。”

    江歌阳看了他这副扶不起来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厌恶,难得你还知道自己不堪造就。这种人平日里高谈阔论,实际上担不得一点事儿,不知道季老怎么会看重他的。莫非人到了绝巅后,都喜欢这种人?

    “听别人说完不成么,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毛躁,当得甚用?”老爷子不高兴了,把茶杯狠狠顿在桌上。

    老爷子瞪了安在海一眼,道:“你急什么,要下决断,总得集思广益,还有人没到呢。”

    丁世群听得有些迷糊,出口问道:“朝天,你又打什么哑谜,没有回应,你还能达到目的?别跟你丁叔绕圈子啦,利索点儿。”

    众人默然无语,狭窄的房间但见香烟弥漫,萦萦绕绕,随着众人的呼吸,幻化成各种形状。安在海先前的不满之意,此时赫然烟消云散,他满脸的紧张,暗自为自己的冒失后悔;安在江则是低着头,用力地捏紧指骨,似在思索如何破局;左、陈连襟此刻对薛向的好奇和轻视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惊讶,两人此刻脸上也没了先前的从容,毕竟自己和安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事已关己,又如何能不着急?

    左丘明和陈道一边应付着薛向的致意,一边心里好奇得跟猫爪子挠心似的。这个看起来年不过二十的毛头小子有何过人之处?居然劳动老王亲自出迎不说,还登堂入室进了这个自己窥视多年才得一进的核心所在。自打薛向进屋,他二人的眼神就盯着这个年青人,灼灼的眼神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烧个通透。

    “怎么?我看你情绪有些低落,安氏倒与不倒,其实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他们那块儿多在兵营,就是成了盘中餐,我们也吃不到嘴。再说,现在咱们虽然大势已成,胜券在握,但这个层此的博弈,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轻言胜负。多一个助力,未尝不是好事。我观你素来放眼全局,今天怎么就盯着安氏这一隅,非是你平日的作为呀?”江歌阳轻轻拍了拍江朝天的肩膀,怕他意气消沉,反而来安慰他。

    “去迎迎,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急头白脸的模样?”老将军呵呵一笑,挥了挥手。

    陈道站了起来,正了正衣衫,朗声道:“爸爸,我认为三位兄长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依我之见,首先,握紧鱼叉那是咱们谈论一切的前提。刚才三哥已经说了,我就不再多言,我只增加一点,就是当下我们应该对掌握鱼叉的同志们吹吹风,让他们明辨天时,以免生肘腋之患。其次,二哥说当下那边占据上风,实际情况确实这样,我们向那边示好也是必须的。但是咱们又不能完全倒向那边,因为现在还不到分胜负的时候,况且那边也未必占有压倒性优势。最后,大哥要行渔翁之举,我认为是可行的。但方式还有待商榷。我认为我们不能盲目的作壁上观,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两边都要示好。最紧要的是,待胜负分定的霎那,我们……”

    薛向俊脸微红,自己方才确实有些热血沸腾了,毕竟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参加如此层次的博弈,潜意识里文人好卖弄的毛病发作了,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郭嘉献曹操“十胜十败论”的恢宏场景,嘴巴里的酸词儿就忍不住往外冒。他尴尬地笑了笑,重新理清思路,道:“成,那我就干脆点儿。我还是接着七姑父的话往下说,毕竟七姑父已经将大姑夫、二伯、三叔的话做了个小结,且他的基本观点我也认同。我要说的不过是对七姑父的一个补充罢了。首先,我认为作壁上观,行渔翁之举是不合适的。先说作壁上观,要行此举,首先自己得有强大的实力,坐山观虎斗亦不怕反噬。可我们眼下有如此实力么?若是我们有这个实力,恐怕此刻也无须费尽心神地讨论自保之策了。再说渔翁之举,此次风浪不比寻常,不用我赘言,大家也都知道其中的凶险。而通常渔翁若想获利,都是在双方斗的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可眼下的情况会是两败俱伤吗,眼下的双方博弈不是两只野兽相互撕咬,不管哪方获胜都会伤痕累累。而实际情况是一方战胜,则群星拱月,彻底吞噬掉另一方的力量,从而变得更强壮,一个更强壮的胜利者会允许我们做渔翁吗?我想多半是算回头账的时候到了。其次,我再谈谈对二伯局势胜负论的看法。眼下的局势确如二伯说的胜负分明,不过,不是那边胜势明显,而是季老那边胜券已操……”他的话说到这儿被一脸不满的安在海打断了。

    听了江朝天的话,丁世群方才安定下来。他今天是一日数惊,饶是每天照顾季老起夜锻炼出来的顽强精神,此刻也难免有心力交瘁之感,当下,和江氏父子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去。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还有人?是谁?老爷子的腹心们,他们不说都认识,可现在够份量进这间房的,并无一人在京城,要说外人,老爷子决计不会请到书房这等机要所在。安在海呆立当场,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待发问,老王腰间的一个小巧的军用报警器“滴滴”响了。

    “高啊,季老真是高啊,三千年权变之术在他老人家手里,方才融为一炉啊!”丁世群听了江歌阳的一番解说,悬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站起身来,开始大拍季老马屁,这是他平时惯行之术,不管季老在不在场,每逢谈到季老的时候,他必肃然站立,赞叹一番。

    安老将军轻轻用指骨敲了敲桌面,引来众人的视线,他的眼神在安在海身上定住,“在海,你一直急着想说,现在你说吧,且看你有什么高见。”

    此时,这间小小的老旧书房里共有六人。安老将军居中而坐,老王侍立在侧,左侧下首坐的是安在海、安在江两兄弟,右侧下首依次坐了大女婿左丘明、二女婿陈道。

    安在海站了起来,手中原本一直摇晃的折扇却不在掌握,原来被他随手扔在立凳上,散乱的放着。他挺直脊背,看着老爷子道:“爸爸,老七的一番高论,想必合了您的心思,您看咱们要不要按老七的意思办?”他清楚老爷子的脾气,若是赞同早就出声了,必不会只是点头嘉许,他这是给陈道上眼药呢。

    听罢小儿子的发言,老爷子罕见地微微点头,又冲他最看重的女婿温声道:“老七,你的意见呢?他们几个里就数你最擅权谋机变,想必你胸中早有丘壑了,说说吧。”老头子罕见的未曾听言,先表扬了一通,他这番赞许听得安在江和左丘明连连皱眉。

    老爷子不先亮出观点,却叫自家最有前途和希望的四根栋梁发表看法,一是锻炼他们应付顶尖博弈的能力,而是想看看众人是否能发表些让人眼前一亮的观点,可惜四人都不能让他满意。在他看来,大女婿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顶级博弈,岂有置身事外,便可获渔人之利的?哪边不是智囊群集,工于绸缪策划?这点伎俩岂能瞒过他人,止增笑耳罢了;长子的主意看似颇具勇烈,气势十足,实则幼稚得可笑,局势未明便心热血沸,舍身相投,将一族之生死寄之草草,如此浮躁,将来怎么挑起安系的大梁?小儿子的话虽然中规中矩,沉稳厚重,可并不是时下之选,当务之急是要破局,而不是自守;至于这个最具谋略的七女婿,自己对他点头赞许,不过是肯定他对局势的把握精准,论述条理分明,并且列出了对策。不过,这也是一孔之见,看山是山罢了,终究没有经历过最顶级的搏杀,见识有些不够,拿下面的博弈手段应付此等变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矣。

    丁世群一番慷慨激昂的总结后,就欲起身告辞,就在这时,水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江朝天接起电话递给江歌阳,江歌阳将听筒放在耳边,那边说了几个字,未待他回话,便把电话挂了。听筒里传出的嘟嘟的忙音,丁世群和江朝天立时就知道是谁的电话了,除了季老,没有人敢不待江歌阳说一个字,就这么直接地撂了电话。

    陈道的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将眼下安系所面临的困境说了个通透,又对安在海三人的意见做了简要的点评,又摔又捧,让三人恨不起来,还得承他的情。最后,他又将自己的意见结为两小点,抓住主题,突出重点,以供安老将军抉择。这一番话下来,将他的工于策论,善于谋划的才华展露无遗。

    薛向闻言一愣,他从老王的话里听出了两层意思:一是,安老将军果然是故意吊着自己;二是,老头子今晚相招必是商谈机要。他回了老王一个微笑,没有说话,低头跟着老王进了堂屋,穿过堂屋,来到一间他从未到过的房间。

    薛向的话说完了,众人却久久不语,安氏兄弟、左、陈连襟加上一边打酱油的老王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词:帅才!

    江歌阳正思索着如何安慰这个阿斗,坐在他右手沙发上的江朝天却主动接过了老爹的担子:“丁叔稍安勿躁,您想想季老的谋略是如何高深,您瞧不出来那是正常呀,安老头那边恐怕也已被季老陷了进去,丁叔又何必惭愧。再说您的智谋,那是众所周知的,用不着向谁证明。”江朝天说完最后一句话,自己都忍不住想吐,吹捧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可吹捧这种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家伙,实在是让他心中作呕。

    若是老爷子决定倒向那边,以老头子的心智坚毅,恐怕自己很难劝得他回心转意。虽然正如他所料,安在海果然倾向了那边,可听老王方才的转述,似乎老头子对此议甚为不满,那记忆中老头子究竟是如何倒向那边的呢?他现在有些迷糊了,或许安氏的衰落并非因为这次的风浪。他可知道未来的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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