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殉（五）

子传习功法，好得很呢。”

    玉珠表面爬满血红的纹路，好似玻璃上的雾凇。

    盛君殊实话实说：“均为史上最弱，可见两派衰落，确实公平。”

    “我找你一千年，你以为我舍不下你？”盛君殊翻过冷刃看刀，“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你的立场。今天我知道了。”

    正此时，盛君殊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重。

    衡南低低地咳嗽。

    血如小溪滴滴答答，染红衡南的衣襟，盛君殊垫在衡南身上的手背被穿出一个血洞，金属表盘上溅着几颗血珠，利爪越过他，贯入衡南胸口。

    另外三个忽然从三个角落狂奔而来，在中间对撞，像两颗水珠汇集，霎时凝成一个更黑、更阔的影子，转个角度，直冲他们来。

    他牙根紧咬，青筋迸出，右手一点点加力，像是从皲裂的土地抽刀，猛地抽开，拔出几道凝固在空中的黑色的芝士状丝缕，再一刀砍向楚君兮脖颈。

    盛君殊一怔：“你——做了姽丘派的掌门？”

    她被挡在盛君殊背后，师兄肩上热气蒸腾，看来已“活动”了一会儿了，几根指骨抓着她的后摆，三毛坠在她羽绒服背后，只怯怯露出一双黑窟窿眼睛。

    垚山派走的是修仙道法，洗凡髓的一把火，归根到底还是来源于天书。

    楚君兮表情怜悯，目光却很挑衅：“我看师兄到处打探我消息，找得可怜。”

    衡南感觉自己变成一条没有鳞片的鱼，不需要呼吸，黑暗中，她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地疯狂地游去，胸腔的剧痛中，游就成了脑子里全部的念想。

    扑面而来的煞气。

    当时威天神咒祭出后，本该被杀死的“楚君兮”又出现在垚山，他就意识到，这个曾经的师弟已经多半不再是“人”了——

    不知游了多久，她触摸到大石。

    她趴在大石上，还未喘息，热乎乎的液体顺着鼻子流下来，滴滴答答地在石头的凹槽处聚集了一滩，用手一摸，黏黏稠稠，浸在嘴里满口甜腥。

    坚硬的玉珠过于光滑，从锋利的刀刃下滚了过去，滚到了一边，刀转了个角度，毫不犹豫地照着他脖颈再度横拍去。

    杀不杀死他，不要紧。

    盛君殊放开她，双肩灵火炙热地燃烧着，一刀横砍过去，红光荡开，余晖如转轮波及开，将两个黑影拦腰折断。

    黑影一消一现，越过他赫然出现在靠墙的沙发上，指爪张开，五根手指蜷曲，皮肤皱缩，指甲尖而下勾，竟像某种猛禽。

    “……”

    一只手肘爬上岸边，随后是一只腿，再是笨重的身子，再是湿淋淋的另一条腿，她用尽全力爬上来时，好像将背后的河水披在身上，也咬着牙一起拖了上来，否则怎么会那么重呢？

    衡南挥舞手脚，拼命地向上游，鬼火照亮的水下好似一个逃不开的噩梦，胸腔的酸痛，昭示着氧气已经快被耗尽。

    盛君殊错眼看对方，果然先前被砍成两半的手，又在青烟的修补下长了回来。

    “今日我必取天书。”

    盛君殊赶紧转身捞她，昏了的人，就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向地面沉去。

    这时候，她又领略到攀岩比赛的妙处。

    橙焰一爆，光芒大盛，压着蓝焰一个大转猛拍在墙上，挂钟左右摇摆，粉刷的雪白的墙面绽开一道巨大的裂痕，墙皮簌簌往下掉落。

    “滋——”玉珠之上绽开一道裂纹，相应地，楚君兮面色几变，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脚腕再度被拉住，向下一陡然一拽，衡南一惊，唇边再度升上一串气泡。耳边已开始衰弱的耳鸣。

    手掌挡不住的刀刃顺势直楔入血肉，他的喉咙里短促地“呃”了一声，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刀，嘴角弧度仍在。

    刀一翻，人抬头，由下往上看，眉头压出三分邪佞。双肩阳炎灵火骤然窜起数尺，两只瞳孔亦罕见地燃着两团火焰。

    “那师父千年忌日，你还回来做什么？”

    缓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事情不对。

    没有暴怒，却带了十足冷酷的杀念，因此牡棘刀动作不大，堪称轻盈地一闪，便架在楚君兮抵挡的手掌上，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将其拉开。

    她与大家走散了。

    盛君殊左手持符捏诀，右手握刀，肌肉紧绷，符纸击出，贴在了黑影脑门上。

    不仅活，她还要游出去，坐上船，游到青鹿崖去。

    你若不死，我就得死。

    他要弄碎那颗玉珠。

    呜咽了一声，眼前一白，一头栽倒在盛君殊背后，膝盖撞在他膝弯，顺着他慢慢滑跪下去，头发丝黏连在西装背后。

    她眯眼，撑开眼皮，绿色鬼火，照亮了水中飘荡的腐烂的松针和海草。

    桌上到处是瘫倒的文件，滚落的滴滴答答向下倒水的茶杯。

    濒死之际，被逼到极限，爆发出无穷潜能，两手穿过骷髅空荡荡的眼眶，重重一甩，用拳头，用脚，用身体缩能用到的各个部位，攻击，撕碎，毁灭。

    对方的声音清越，宛如少年含笑：“以我这个掌门，对盛掌门，岂不公平？”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丹东将小孩扔到丛林里杀走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