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双镜（七）

    为什么从一件事，扯到完全无干的另一件事？

    这一跤没把腿摔坏，倒是路过的人那句轻轻的“嚯”，一下把所有的兴致给撞成粉末了。

    “合……照？”孟恬僵了一下，“可不可以不照相。”

    是这儿吗？

    左边是一如往常靓丽的，自信笑着的杨老师。

    “……”盛君殊背上冷汗交叠，“咯嘣”将她衣领扯开，手钻进去贴在正中间的皮肤。

    室友的手还放在遥控器上。

    盛君殊一手扶着观众席的椅背，微微躬身。

    然后门被敲开了。

    坐在换冰刀的长椅上，孟恬抱着湿淋淋的裙摆，看着男孩的滑向场中的背影。

    “不是害羞……”她鼓起勇气说，“老师，我不喜欢拍照，我……”

    事情有些复杂。

    她休息了很久。

    辅导员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姓杨，说话声音细细的，很温柔。

    三毛双掌一合，接住了掉下来的蛤蜊壳，小心地放回桌子上。

    “没关系，就拍一张。”杨老师捋了捋乌玉般的头发，把她轻轻拉到了三脚架前，温柔地笑着说，“留个纪念嘛，来吧。”

    衡南整整吃了两碗饭才缓过来。

    陌生声音骤然炸响在耳边。

    她记录了三件事。

    “她”走了。

    衡南坐在椅子上，膝上摊着速写本，手里捏着根快写秃了的铅笔，疯狂地滑动纸张，一页写满了，哗啦——像西风刮走落叶，又猛地翻一页。

    “那怎么办？”盛君殊又去摸她的脸，摸到一手冷汗。

    过了一个礼拜，一个“买家秀与卖家秀”的恶搞表情包刷爆了公共基础课的大群，无数人在“哈哈哈哈”时，孟恬看见了自己，被用一条红色的“对比分界线”，划成了买家秀。

    母亲安顿好一切，转身离去，套装裙子还有办公室椅坐出的褶皱，甚至有来不及打理的汗渍。

    男生也跟着笑了。

    旁人看来，这两个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不想跟你吵……”对面的女孩开始哽咽，“但你可不可以讲点道理啊？”

    “我没有不让你开，只是你不能那么自私开一晚上……”

    她黝黑的皮肤，缺乏运动的身体，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颜色。

    “孟恬不在死亡的寝室，徘徊在重光剧场？”

    ……

    空气安静异常。

    除了她。

    “师兄你的饭还吃吗？”

    母亲忙着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罐一罐的高级汽水分发给大家。

    好像落单的孤雁急着飞向雁群。

    这样的默认，是被夜色包裹的利剑，插入心口，加剧了难堪。

    盛君殊翻动速写本。

    “开会空调吧。”

    呜咽着，声音很急切：“你帮帮我……”

    她说：“我忍了很久了，实在是跟孟恬住不下去了……”

    “慢走。”

    盛君殊的冷汗也顺着脖子往下淌。他宁愿衡南直接昏过去算了，他扛回去就完事，但是她偏没有。

    “你说谁自私？”

    “我是想说……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眼前的男人也是汗湿后背，露了腰线。

    没想到不昏的通灵这么劳心劳神，还不如躺着入个丹境。

    孟恬霍地坐起来。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母亲。

    孟恬在校园的另一个角，以为杨老师出了什么急事，一路狂奔过去，防晒霜像融化的雪糕往下流淌，脖子上、脸上都是汗水，领子也歪了。

    为什么另外两个同学仍然在装睡，不为她说一句话？难道她们也这样觉得？

    好多了，她现在已经分不出来到底是天书在痛还是被人按爆的痛。

    他听见衡南喉咙里咕咚咽血的声音，脑袋一嗡：“吐出来算了！”

    场上传出少年少女们活力满满的笑闹，没人注意到少了一个人，没人问她休息好了吗，可以上场了吗。

    他面色不善地转过来。

    空调冷风吹出来，她爬上床铺，安然入眠。

    孟恬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站着，很迷惑。

    另外两个人一定醒了，磨牙和呼噜声全都消失，但她们只是静静躺在床上。

    原来七张优惠券的余热，十五分钟不到便被抛在脑后。

    虽然这里隐蔽，但这么多人都在，这真的……

    进门的时候，却发现辅导员换了身崭新的黑色连衣裙、黑发梳得顺直，手里正摆弄着相机，抬起头，脸上是精心画过的妆容：“孟恬？”

    三毛看看两个人的脸：“说不定也是跟我一样来看剧的呢。”

    ……

    越是小心，越是摔跤。又摔了几跤，她越来越沮丧，对着扶她的男生笑道：“我就说我平衡能力太差嘛，我还是先出去坐会吧。”

    *

    向左探去，感觉到天书的位置，伸出两指斜着，以全身之力压住，调动浑身阳炎之气全部一齐灌入。

    她换冰刀时，十分忐忑，大着嗓门笑道：“你们知道吗，我平衡能力特别差。”

    “来。”她笑着冲她招招手，“和老师拍个合照。”

    ……她现在看见盛君殊的手指就会歪，别过脸去，右手不受控制地接过了笔。

    “不用不用。”腿摔得那么痛，痛得她快要哭出来了，可她对扶她的男生摆摆手，放下裙摆大声笑着说，“你拉不动我的，小心把你拉摔了，哈哈哈哈。”

    “你哭什么？”孟恬很诧异，“我没有欺负你吧，你为什么哭？好，关了关了吧。”

    盛君殊立即把手放在她胸口。

    有的人推拒说“阿姨不用”，母亲会露出熟稔的甜得发腻的笑容，用她最讨厌的表情和声调，像演小品那样说：“别跟阿姨客气！都是孟恬的好朋友，平时那么照顾孟恬，这一点吃的你们都收下啊，谁也不许不要。”

    现在她由溜冰场的长椅，挪到了西餐厅长椅：“你怎么又来了？”

    “好点了吗？”盛君殊额头上的汗挂至睫毛上，眨了一下眼睛，落下在眼里，激得他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天书受阳炎之气压制，已经慢慢平息了。

    他用的是哄诱、商榷的口吻：“换根好写的吧。”

    可是那个说“谁不是呢”的女孩，平举手臂在冰上滑动时，就像只优雅的天鹅，裙摆在身后飘飞，一圈一圈。

    “还要什么吃的，跟孟恬讲，不要客气。阿姨马上过来给你们买。”

    只要有一个人挽留，她就能不出场。

    她不想昏，她不想睡那么长的周期，最后只能靠阳炎体救济。

    大家忙着嗡嗡嘤嘤地说话，谁也没注意她，有一个女孩听见了，回复了一句：“谁不是呢。”又匆忙跟上刚才的聊天。

    会滑的，不会滑的，在这片冰面上都很自在。

    这样的文艺摘抄，在孟恬的朋友圈见过。

    大家忙道：“谢谢，谢谢阿姨。”

    衡南看着他一只手完成了夹出铅笔、拆下钢笔笔帽再递过笔来的动作，几根手指缓慢地协调配合，像表演一场手指魔术。

    他慌乱中用力回想当时的B超画面。

    三件在盛君殊看来，很小的事。

    盛君殊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瞬间将外套脱下来盖住衡南的脸，动作一气呵成。

    她不敢用力扶他，怕他觉得太重，另一只手扶着墙艰难地走着，说了几个冷笑话，男生也笑了，然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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