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问灵（三）

    这是盛君殊回到黎家别墅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

    “脚冷不冷？”

    如果是这样，耀兰城七点钟对外关门就得到了解释。

    道士又笑：“你爹你又不知道是谁，杀他做什么？”

    黎沅当场昏过去，高烧不退，到现在还没醒过一次。

    “姜瑞的脖子几乎被勒断了……”黎浚说，“那不是小女孩的手劲。”

    “爸爸很喜欢姜瑞。”

    “就这个？”

    她踉跄了几步才走到门口，那男人瘦得可怕，长褂里空空的，留着道山羊胡子，双眼白翳，好像是个瞎子，背着个灰扑扑的包裹。她也没好到哪去，脚上一只穿着鞋，一只光脚。

    黎江和黎浚兄弟两人坐在对面，同时点头。他们顾不上质问盛君殊翻窗逃跑，惊愕已经夺去了他们全部的言语。

    就是“引魂”，自动扶梯角度、朝向，楼梯的阶数，形状，把秽物往上引，引到顶层。

    “他十八岁就进公司，爸爸手把手教他做事。”

    “看我。”

    “我们可以……”他艰难地说，她用膝盖磨蹭他，两个人越来越近，他手中雨伞掉落，仰躺在水泊里，变成承水的器皿，“我们可以等你毕业再……”

    “他母亲呢？”

    盛君殊一眼看穿里面的风水局。

    “我很喜欢你呀。”他骨架样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做师父内门好不好？让外门大道成仙去，内门都住在青鹿崖，无拘无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见过。”

    道士两眼白，但好像不影响视人，拉过她的手，两袖飘然如风。

    “为什么是十五岁？”

    女人笑了一下，话里有股媚意：“你的手很漂亮，摸着也很舒服，手技练得怎样？”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有人来嘱咐了几句，门外有道瘦高的影子，打了补丁的灰色长褂，很寒酸。

    他什么都没有讲，抱着入门训剑沉默地转来转去。

    两个人都把头低下。

    “唉。”他叹一口气，“你慢点吃，我包里还有好多。”

    散发寒气的女人在笑，眼球从眼眶里凸出，恨意炸裂成无数道的血丝，她嘴里吐出来鲜红色的东西，缠着他的脖子的并不是一双手，而是……

    女童登时一惊，就要往后抽脚，让女人一把握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盛君殊在房间里踱步，心里稍微有些不安。

    他们以为姜行会当场昏过去。

    他发觉这半年来，他和师妹说过的话，生过的气，还有身体接触，比过去数年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师妹本应该是这样非常安静、非常内敛的——是吗？

    黎江表情都很怪异：“知道了。”

    盛君殊从怀里取了符纸给黎江：“化温水，一天三次，给你妹妹喝了。”

    女生将男人推到了墙面上。皮包掉落，小腿袜已经湿透，鸦青色制服裙摆湿淋淋贴在身上，两人亲吻的姿态逐渐变得扭曲而失去控制。

    “因为我还有很多绸缎没穿，要等及笄才撑得起来，穿一下看看也就罢了。”

    “她只是个一百个男人都骑过的木马。”

    盛君殊回想，除了金耀兰最喜欢的宝嘉丽女装，那天他们走过那里，似乎还见到小型电影院、酒吧、西餐厅、台球厅、一个小博物馆，甚至汤浴美容院。

    盛君殊坐在她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走到桌子边烧符纸。

    盛君殊又坐回衡南床边，不太习惯地摸了下她冰凉的脸，她一直没醒，床头的热水都放凉了。

    她走路脚都在发抖，一脚一脚踩在过长的裙摆上，一天只吃一顿饭，胃里酸得厉害。

    对方大概以为“丧尸”又出了什么情况，立马接起来。没想到盛君殊只是用一口优雅的英伦腔跟他聊天，问他“心脏病人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这种无聊的问题。

    女人说：“笑一个我看。”

    衡南躺在床上。她下巴更加尖细，若有似无的青色血管透出顾股脆弱的意味。

    盛君殊回房间前，被黎浚叫住。

    男人面向地面，无声栽倒，口中流淌出的汩汩血液，被乱七八糟的杂草吸收。

    “嘎吱——”他在叫出声之前，先一步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盛君殊立刻给黎向巍打电话，但没有接通。他转而给黎江发了短信：“让你爸爸不要离开那个病房。”

    他继续说：“黎沅一直在和小姜秘书谈恋爱。”

    如果不是他有太太，希尔顿医生怀疑这总裁对他有意思。

    “这么确定。”盛君殊抿了口茶，“不是不敬鬼神吗？”

    “不不，不会瞪眼睛的。因为血流受阻，大约会流鼻血，或者鼓肚子。”

    掌心微一用力，她拼命向后挣扎，尖叫起来，那声音又尖又利，声嘶力竭，刺穿人的耳膜。

    盛君殊看了看被挂断的手机，忽然想到了那天从阁楼梁上取下复读机时，摸到的那个浅浅的坎。当时他不知道是拿什么东西刻意压出来的痕迹。

    众人心里掠过荒诞的猜想，因为过于荒诞，都心事重重，静默蔓延开来。

    他天生抗压，习以为常地将所有一切一条条捋顺，鸡飞狗跳的日子过得太久，像打仗一样。和平骤然降临，战士拿着剑，反而不知所措。

    黎江很快回复：“你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守在他身边。”

    头被压着，那眼睛便向上瞟，她睫毛很长，眼珠又黑，皮肤苍白，低眉上瞟的角度正刚好。

    无人回话。

    天黑以后，这里将会变成一个人专属的欢乐场，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是否领情。

    盛君殊又让人往医院送了一道符。

    女童怔了一下，低声说：“我不杀。你给了我馒头。”

    ICU里又住了一个人。

    “没有他就没有我。”

    黎江立即接过，事情已经发生，他不敢不信。

    师父让他用凤凰涅槃重生的典故激励大家，他觉得实在没必要，因为光是这种形同煮小孩的场景就秒杀一切了。他记得自己洗髓的那一年，同去的伙伴一进门，还没听完师父的励志故事就吐了一地，还有人尿在了裤子上，站都站不起来，在满地腥臊中爬着要回家。

    他感觉自己被她紧紧搂着，越拉越低，像蛛丝凝结飞过的昆虫。怀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冷，好像变成一块石头，他不解地睁开眼睛。

    她猜测过了今夜，她会被赶出了画舫，或者沉在江里，这是她最后一夜，应当吃饱。

    唇齿间的声音代替了未出口的话语，花园里的草散发出强烈的芳香，他们热烈地纠缠在一起，女生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颈。

    那年他十五岁。洗髓的场景相当可怕，一人高的丹炉里沸腾着可锈蚀骨骼的岩浆般的铁水，少男少女们需要溶解掉自己，才能重生出一幅仙骨。

    衡南还是没有醒来。

    他抱着刀转到角落里时，看到了衡南。

    “你娘是大美人啊。”道士笑道，“杀了多可惜。”

    “小碧呢？”

    姜瑞抱着她，又低了一点头，她的手过于冰凉了，像一小块冰在脖颈背后融化。

    “报警了吗？”盛君殊又问。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到底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