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流年（一）

    “一开始的时候，你妈妈很想你，她经常忍不住在晚上去找你，跟你说话。”y的父亲平静地说，“不过你这小白眼狼——”

    她正试图抱起大孩子，艰难弯腰的样子被他看见，僵在原地，窘迫得眼眶发红。

    他无声地吸了一大口气，手臂越收越紧，苏倾感觉自己像是个柔软的大抱枕，被他抱着压扁了，又慢慢地放开。所有已说和未说的，都在这狠狠的一抱里。

    三年，多少个必须挺直脊背坚持过的日夜，只有这会儿他真正放松了，他安稳地睡在自己的爱人身边，无忧无惧。

    小优仍然怔怔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半晌，她低下头去，她有一张精致的很卡哇伊的脸，睫毛像两丛小扇子：“老板今天说，让我以后都在家休息。”

    “动作这么快吗？”

    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门里隐约传来电视的声响，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留着漂亮的长卷发的亚裔女人站在玄关处，两只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被雷劈中了。半晌，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天呢……”

    小优将头贴在他颈窝里，安心地蹭了蹭：“谢谢秋原君。”

    苏倾却认得这个人，在这栋大别墅的墙上挂过他的军装肖像，一个英俊而冷傲的男人。

    “传送到这里，确实是个意外。”

    这个世界原本的y，三岁时因为败血症夭折。

    “长得像瓷娃娃一样。”她惊叹地拨弄苏倾的小辫子，又摸她的脸，苏倾的睫毛飞速颤着，脸有些发烫。

    好半天，他没有听见回声，抬头一看，小优满脸都是泪水，含着眼泪的眼睛显得那样亮：“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啊。”

    暂时没有人留意他的话。

    y毫不客气地用伞柄戳中了红钮，栅栏门自动向内打开，门上爬满了千叶纽扣藤的藤蔓，这些藤蔓汁水充分，青翠欲滴，不像是被荒废过的样子。

    他将这张相片顺手揣进上衣口袋里。

    今年是秋原的二十七岁，他像所有的其余联合政府职员一样，循规蹈矩地遵循着结婚、生育的两条年龄线。得知小优如期怀孕时，他曾经松了口气，因为这总算不会再影响他的工作绩效，可是他忘记了小优除了妻子之外，也是女孩，也有工作，也有自己的梦想。

    白色百叶窗外蓝黑的夜色透出，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变少了。苏倾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八点多了。想睡的话可以接着睡。”

    苏倾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那么明天我去找你们的老板交涉，拜托他能让你在家里工作。”

    但人们在心底敬畏着、羡慕着他们的某个同胞有这样的玄铁般的意志，这样不枉此生地活过。他们的人生，仿佛也跟着波澜壮阔了一回。

    “让我们进去。”y瞥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睛，膝盖的疼痛让他头上生满汗珠，一两颗顺着脸颊滚下去，右手的拐杖在地面上蹭了蹭，似抱怨又似撒气道，“站着好累。”

    “……还有y。”

    苏倾现在也是个小女孩体格，小心地调整了几下姿势躺好，展了展裙角，她扬起下巴，下颌让他刺棱的短发弄得有点儿痒。他侧过身埋在她脖子上嗅了嗅，歪起嘴角：“有股牛奶味。”

    女人似乎是崩溃了，她蹲下去，一把抱住了y，不顾他的挣扎亲吻他的后脑勺：“孩子，你是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灯忽然“噗”地熄了，他的睫毛颤了两下，随即听见病床发出轻微的“吱吱”的轻响，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来了，带着凉气的衣服角贴了过来。

    “小崽子——”他揉着眼睛，切齿地伸手一摸，口袋果然空荡荡。

    “嗯。”苏倾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

    他蓦然想起在那张著名的庭审直播里，他的好友站在被告席上，对着几千万观众说道：“新生命对我来说不是必须的。”他这样直白的、毫不遮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必须的，他也不该是一道线，一个数字，一条法令。”

    一刻钟后，y坐在沙发上说若无其事地说。

    这与y设定的痛感还有不同，是又疼又痒的感觉，血淤积成赤红的血珠，她忙将指头含进嘴里，吮了一下。

    “丽华，怎么了？”德国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的面容从阴影走到光下的瞬间，也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愣住不动了。

    她垂下眼，那些眼泪就像珍珠一样掉落下去，她像小女孩一样抽噎着：“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成为副主编，做好下一个项目，我就可能成为主编，我连题目和素材都想好了，每天都整理一边……这是我小时候的愿望。”她将手无措地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极度委屈地重复着，“小时候的愿望……”

    y的眼神挪到她脸上，看了半晌，哼了一声，困倦地闭上眼睛。

    “嘿，y。”从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常笑，不过，此刻荒诞而矛盾地抽了抽嘴角。他的目光看过苏倾，又落在y身上，扬了扬手上的小木盒子，“你知道吗？我刚才正在擦你的骨灰盒。”

    苏倾看见她胸前挂了一只圆形的小巧的银项链，歪着头细瞧了一会儿。

    小优泪眼朦胧地点头：“嗯。”

    如同从前那个突然出现的笔记本一样。相片倒扣着，翻过来时，画面一片白，穿越虫洞的瞬间，所有要传达的信息都被巨大的能量消去了。

    他立即往右靠了靠，闭着眼睛伸手一搂。

    铁锈味却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她泄了口气，微微蹙眉。

    半夜里，秋原被生病的大孩子闹醒，他的烧退了，咯吱咯吱地笑着，手脚乱舞，把一张胶片拍在他脸上。

    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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