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江城子（十）

/>     苏倾靠过去，顾怀喻拿纸巾沾了点水，低头给她把眼妆擦掉了。

    “好好，我不懂你们女孩化妆。“秦淮扬声，正色，“抓紧时间准备好，开拍了。”

    小艾安静地走进来，随和地把砂锅放在桌上，蹲下从柜子里取出了碗，浅色碎花衣衫下脖颈白而修长，是平凡人家田园之乐，温婉妻子，贤淑母亲。

    秦淮没有跟苏倾说太多，她没有经验，只能先试一试镜头，有问题他再指出。

    原来，强权之下，他是一朵堕落绽开的妖花。

    秦淮踩灭烟屁股，揣着兜自顾自笑了一阵，笑得挺开心。

    大家聚集在外面看热闹，秦淮拿着剧本跟在她后面：“你从外面走进来，问他‘殿下，放在哪里’，他说‘依你’，等他说完你走过去，给他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柜子地下取两只碗摆好，弯腰从刚才那个门退下去就可以。整个过程你低头，不要看他。”

    “扯淡！我给别的宫女也这样化的。”

    苏倾说了数，秦淮揉了揉脸，倚着阳台栏杆看了她好半天：“你们工作室有会计没？”

    秦淮并没有喊停，似乎在沉思。

    在工作人员眼里，群演和这种小配角的区别不大，都是只有一两个镜头，当初秦淮挑专业演员演一个宫女就挺奇怪，难怪小演员心里不乐意。

    苏倾拿塑料袋把盒子仔细装好：“拿我自己的工资买的。”

    但布料没有用时下大热的雪纺一类，而是用垂感很好的仿真丝，在浓墨重彩的诡丽宫殿中，宫女们是渗入的一片山水田园。

    苏倾怔了一下，点点头。

    顾怀喻改词了。

    副导演长得恁歪瓜裂枣都客串了一个侍卫，让苏倾演个宫女能不合适？那几个镜头，还浪费她这张脸了。

    秦淮严肃地瞥她一眼：“不行。”

    苏倾把水果摞在窗台上，也看着那烟盒：“你想要吗？我去帮你拿几盒。”

    因为秦淮才发了火，四周静悄悄的，这轻轻的一句话格外清晰。很久没听过顾怀喻说台词以外的话，大伙儿安静地反应了一两秒，在脑海里对上了苏倾的脸，骤然沸腾起来。

    “我问你呀。”他真有点儿好奇了，“顾怀喻平时买烟走公还是走私呀？”

    苏倾点了一下头，抬起那双乌黑的认真的眼睛：“导演，砂锅里装的是什么？”

    跟他一起看监视器的人都很好奇。怀莲在女皇面前的温柔魅力已无懈可击，与小艾对视时，会露出什么样深重的爱意？

    秦淮看着她笑，小虎牙尖尖的：“像大老板包养金丝雀。”

    一直默然坐着的顾怀喻忽然开口：“让我经纪人试试。”

    《离宫》剧组资金有限，很缺演员。好几次需要群演的时候，都让工作人员带着自己的亲戚朋友客串。配角都是找刚毕业的小演员，小演员一份简历投多个剧组，等待出演的过程中难免出现状况。

    怀莲初次见小艾，是在猎场的溪边，小艾十四岁，一个人坐在石头边挽起裙摆，一双雪白的脚丫浸在水里，踢着水花玩儿。

    秦淮站在苏倾的阳台上抽烟，忽然注意到阳台上摆了几个小木盒，苏倾装了点土，里面发着细细嫩嫩的绿豆芽。

    “大胆。”怀莲启唇，惊碎了所有人的猜测，他轻轻别过脸，冷淡地避过了她的目光。

    只是她吃了不解世情的亏，反应太迟钝了。

    好主意啊。

    “几盒……”秦淮把她扯回来：“你等会儿。”

    小艾急忙一福，躬身退下。她走了。

    小艾温柔，天真，如果仔细观察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怀着秘密的情愫陪着她长大，很容易在心里留下一道刻痕。

    顾怀喻看了看她：“过来点。”

    顾怀喻置若罔闻，秦淮笑骂：“该擦，化太浓了，又不是妖妃。”

    “你们这个工作室……总共就你们两个人，他是老板，你是员工？”

    小艾是无数宫女中普通的一个。但因为这次秘密的偶遇，无数普通的宫女里，有一个不再普通。

    他从林中策马而过，无数高耸的细水杉变成黑色的格栅，将这个亮的发光的画面切成无数帧，飞快地掠过。

    他背后的人似乎也感觉到这一点，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他换了个问法：“平时是你管账还是他管账？”

    怀莲默然望着她的背影，那道目光代替他从背后拥抱她，含着被碾碎的憧憬和希冀。

    秦淮愣了一下：“是药。”

    苏倾双手端起来，手臂比刚才又绷紧些：“还可以。”

    “凑合不了。”秦淮毫不犹豫地否决。

    小艾起身从他面前擦肩而过，因为他一直不作声，侧头瞧了他一眼，带着无声的担忧。

    秦淮点点装火龙果的塑料盒：“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