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怀莲已为强权屈服,带着认命的自我厌弃和一点飘飘然,散了头发,敞了襟口,红润的上唇之上淡淡的青,开始弥漫出浪荡纨绔浓郁的靡艳气息。
陈立心领神会:“你这么一说,确实……耐得住寂寞,不往外乱跑,就巴巴等你一个人。”说得他都有些心驰神往了,“不错呀。”
化妆师还睡着,顾怀喻不扰苏倾了,自己涂了点风油精提神,神色冷冷清清。
顾怀喻笑了一声,斜着仰视她:“怕我撑不下去啊。”
“你不觉得苏倾挺奇怪的吗?”他说,“没什么私生活,一心只有工作,也没朋友,就围着那个小明星转。没见过这么内向的女孩。”
他是研究戏文的,世上千百种感情他都有所涉猎,一眼觉察出这样的迷离竟与原始的情.欲挂钩,可是她自己没有意识,抚摸他腰带的神情痴迷而天真。
苏倾也睡不踏实,他们拍夜戏,她就抱着个小抱枕坐在椅子上等,不小心睡着了,头发丝披散在抱枕上。
空气微妙地沉默了一下,顾怀喻扬了下巴,似乎饶有兴趣:“你演示一下。”
苏倾把头发往耳后挽了挽,露出白玉一样的耳垂,真的蹲了下来,虚虚环抱住他的腰,按住腰带的搭扣。
杯口微倾,怀莲报复地看着酒液凝成一股,倒在桌面上,好像从浪费中获取了一种倚仗权势的快|感。
怀莲望着空荡荡的鹦鹉架子,脸色沉寂下来,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化妆间很简陋,化妆师也几夜没合眼了,正趴在桌上睡着,他们进来也没醒。
每当她以为缪云要忘了她的时候,他就打电话来问候几句。
顾怀喻侧眼看着她,睫毛下的眼睛似乎还带着怀莲的逆反的笑意:“怎么不接。”
苏倾怔忪盯着屏幕,无意看到上面的时间,一下子爬起来:“糟糕。”
缪云淡笑一下看向窗外,桃花眼里显见的有些冷寂。
长条桌上一排玉杯,手指在其上虚虚掠过,挑一杯,其余的骤然挥袖,拂在地上。
摄影已经紧张得手上冒汗。这张脸骨相好,不挑角度,但他们怕抓不住他转瞬即逝的表情。
顾怀喻不笑,他又倒了一点,指尖在她额角停留一下,又沿着脸颊往下滑动,似乎带了点情绪,无意掠过她的耳垂。
玉杯落地声音清脆,像雪粒在地上弹跳,怀莲的指节捏着玉杯,逆反的骄矜得意,无声间,垂眼看到了酒面倒映的自己。
这么好的镜头,条件跟不上,太浪费了。
秦淮一动不动地盯着监视器,手上捏着一张捡来的传单纸,刚才顺手拿起来扇风的,这会儿全神贯注,轻轻屏着呼吸,那张纸自己被鼓风机吹得颤动。
片刻,她低下头,原来揣在外套兜里的电话响了,闹钟一样把她唤醒了。她的手从他身上离开,把落下的头发别回去,就势坐在一堆塑料纸袋上。
这里顾怀喻应该会处理一下,也许皱眉,也许拿杯的手会颤。
“做做做。”秦淮仰头咕咚咕咚喝水,松了一口气的高兴。
奢靡得近乎空荡的大殿,五瓣莲花与狼牙图腾纹样的帐幔被风卷起,赤金、绛紫、煤黑,怀莲的绣金纹的锦衣披着,头发没有冠,脸色是漠然的略带病气的苍白。
年龄和身处的阶级,限制了他的毅力,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他没有铁铸的精神坚持反抗。连觉悟也是这样迟钝的、不确定的。
“顾怀喻名下资产,连那套小工作室房产算进去,不到两百万。”
顾怀喻的声音很轻:“嗯。”
打得又准又毒。从前也是拉弓射箭的人,小小一个点,烈日下眯着眼睛射上去,也能一击必中。
只有一个姑娘径直走过去了,没烫过的黑色长发披在杏仁白工装外套外面,灯芯绒直筒裤下纤腰细腿,挑开帘子,弯腰给他递了一瓶水。
顾怀喻还坐着,似乎在出神。他从戏中抽身,就好像嬉笑怒骂的偶人蜕了颜色,眼里冷冷清清,人都不敢碰他。
苏倾似乎被惊了一下,像是被抓包的小孩子,一双乌黑眼睛抱歉地看着他,连抽手都忘了:“你醒了。”
女皇将整座离宫赏赐给怀莲,怀莲变成了离宫的王。
“然后呢?”
苏倾刚要张口,顾怀喻倾身过来,影子挡住了她,不知从哪里掏出她那瓶风油精,指尖上倒了一点,轻轻沾在她太阳穴上。
但镜头里的顾怀喻一动不动。他眼中掠过一刹难以察觉的惊痛,如同被捏了一下心脏,很快就后劲不足地熄灭了。他眼神茫然,好像在盯着玉杯上的花纹发呆。
缪云喝了一口咖啡,睨他一眼,笑:“爱玩的有爱玩的好处,内向的也有内向的好处。”
缪云还在继续:“对了,我这里有两张时尚发布会的票,你跟组回来,可以赏光陪我出席一次吗?”
四面八方传来自发的掌声,零零落落的。没有对白的独角戏,这段即兴行云流水,工作人员把仿真鹦鹉安回架子上,心里挺不是滋味:“导演,明儿咱们花钱做个特效呗,这个假的,太那个了。”
顾怀喻把风油精从她手心没收,站起来,拖动迤逦的衣摆:“走,换衣服。”
秦淮说休息到三点,现已三点零五分了。
事事精益求精,进度略慢,戏拍五分之四,几乎到了赶场的程度,李丽芳身体受不了这强度,早上请假去打点滴,下午还要坚持返工。
顾怀喻眸瞥着闪烁的屏幕,半晌才开口,语气很淡:“缪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缪云笑了一下:“昨天三点钟还在发宣发动态?工作不要太拼了吧,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
苏倾夹着枕头回去了,从细心码好的箱子里找了一盒风油精。
缪云浏览财经新闻,淡漠地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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