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了半天:“从你打死水鬼那一次开始,我不就一直在边上看着吗?你现在才问,晚了点吧。”
见慕声望着手套发呆,她的手又伸到脖子背后,解了几个带,将袄子上的毛毛领子给拆了,在他脖子上迅速地一围。
虽然不太理解黑莲花为什么突然对他从前毫不在意的杀人放火行为产生了抵触情绪,但是身边坐着一大朵蓬松松、沉甸甸的乌云,她心里也跟着不开心起来。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洗不去的淡淡血气,他眸光一闪,与她在昏暗的光中对视:“弄醒你了?”
妙妙将手腕搭在额头上,绝望地想:真出息,居然因为找不到黑莲花而委屈得想哭。
“还能干什么呀。“妙妙任他抬着自己的脸,嗅着空气里漂浮的一点铁锈味,顿了顿,语气轻佻,“杀人放火去了呗。”
她戳了一下慕声的脸,笑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怎么这回还矫情起来了。”
假山背后,凌妙妙看准时机,把绳子塞给了旁边的人:“给,你来拉。”
“你下次再用冷水洗澡,我就不抱你了,冻死……死人了。”
凌妙妙伸手一摸他的衣服,单层的,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踮脚披在他身上。
是了。他行走世间这么些年,张狂自负,手上沾满妖物的血,杀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从来没有觉得负罪。
倒扣的竹筛上部已经积上了一小块雪,尚未融化的六角冰晶闪着光,竹筛下的地面却很干净。
转眼间,迎来了这一年第一场雪。
虽然如此,凌妙妙察言观色,发现慕声好像不太高兴。
越贪恋她,越厌恶自己。
“你怎么还下去了……“床上的女孩眸光里含了水色,慌乱地捞了一把,没捞着,他早顺遂地溜下去了,“你别……”
“……“他的睫毛颤了颤,居然有些紧张起来,“我拉?”
柳拂衣伸出筷子,夹走了竹筛上放着的最后一只杂粮馒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的凌妙妙满脸希冀地盯着他看。
“怎么穿这么少呀?给你穿着。”
凌妙妙看着他笑,粉|嫩的嘴唇像是初春的花瓣,带着点儿娇憨的得意,似乎还有点取笑他的意思,旋即自顾自地蹲下来,在擀面杖上系绳子。
妙妙紧张地闭着眼睛装睡,指尖蜷着,轻轻搭着手背,指尖冰凉汗湿。
“喳喳……“小鸟看到了光明,猛地往出钻,慌乱地拍打着翅膀,从她伸出的手背上踩了过去,眼看就要挣脱了,妙妙瞪大眼睛,“啊……”
总之,好像没人看着。
窗外雪花飘洒,室内炉子上咕噜噜地滚着沸水,妙妙在屋里也穿上了带毛毛领子的袄。
少年翻了个身,几乎将她压在了墙壁与床的那个直角上,捏住她的下巴,眸光深沉:“不想问我干什么去了吗?”
他看见妙妙将它擦干净,摆在了桌上。
少年垂下眼睫。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贴过来挨着她,中间留了一个人的宽度,他僵硬地躺在床沿上,再翻个身就该掉下去了。
慕声顿了一下,微凉的唇,顺着她的脖颈向下吻。
捏断过无数颈椎骨的手,不沾血地轻轻包裹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鸟,鸟的翅膀尖儿扫在他手心上,野性的,带着余雪的湿意。
他将妙妙的手套揣进怀里,从袖中拿出几张符纸,干脆利落:“我帮你捉下来。”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墙壁,感到那霜一样的寒意仿佛渗进了头皮之下,太阳穴鼓胀胀的,那种冷想要从眼眶里钻出来。
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直到后半夜才不声不响地爬上床,轻轻地躺在她身边。
凌妙妙摘下手套,猝不及防地伸出热乎乎的手摸了一把他冰凉的脸,笑道:“还不冷呐?“将手上的手套扔给了他,“给你给你,这也给你。”
“……”慕声摸着侧脸,凝眸望着她,彻底魂飞天际了。
“别用符。“妙妙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了指地面,笑得很兴奋,“要这么捉,这么捉才有意思。”捅捅他,“快,你去厨房抓把谷子来。”
“抓住了,抓住了!”凌妙妙连蹦带跳,抓着他的手腕,兴奋地拉着他往出跑,敏捷地蹲在了倒扣的竹筛边上,毫不在意裙摆沾上了湿漉漉的水渍,将那竹筛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边。
“子期……”
怎么回事?她有些躁了,手一伸,摸到了人,扣住了他的腰。
他忍不住吻在她柔软温热的脖颈上,似乎在急切地寻求慰藉,动作称不上温柔,语气很凉:“怕吗?”
凌妙妙坐在床边点着灯,一言不发地等到半夜,呼了一口气,留下了桌上的灯,拉开被子躺在了床上。
“子期子期……”
柳拂衣下了结论,看了看妙妙的脸,顿了顿,叹了口气,“让他静一静也好。”
他没有上床来,只是站了一会儿,返身出门去了。
他的吻迷乱而灼热,软绵绵搭在他肩上的白皙的腿,脚踝小巧,不盈一握,躁动地晃着,无可奈何。
妙妙他不仅没笑,反而愈加低落了,心里也一阵挫败,捧着他的脸,在他颊上吻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我也打死了水鬼呢。”
“没睡。“凌妙妙侧躺着望他,吃力地把他拉向自己,轻道,“躲那么远作什么?”
他刚想喂到嘴边的馒头犹豫地移开了,迟疑道:“妙妙……你是……想吃吗?”
忽然背后一暖,她回过头去,慕声在她身上轻轻搭了一件披风,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了。
慕声眸中似有些不解,仰头看了看四方院子围出的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鸟雀飞过,漆黑的一个点儿,哆哆嗦嗦的,似乎也被这场雪打湿了翅膀。
凌妙妙摇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抱起了桌上空空的竹筛:“柳大哥,这个能不能送给我?”
话音未落,她没忍住笑了场,摸小动物似的,轻快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站在那里,像一抹幽魂,让她担心自己一动,就把他吓跑了。
雪花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蓬松地积了薄薄一层,像是精致糕点上松软的糖霜,零星的几棵黄叶树枝头枯哑,沾染了一点白。
她眨巴着眼睛,学着他的表情,夸张地做了个嘴向下瞥的表情:“我也伤心得很。”
今天她的大型人偶丢失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寒意从床板上渗出来,从脊背钻进去,布满全身,盖着被子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潮湿的凉。
暗灰色的獭兔毛蓬松柔软,越发衬得他面白唇红,双眸黑得纯净,像个粉琢玉砌的娃娃,妙妙歪头看着,猛地抓着那领子一拉,把他的脸拉到跟前,踮起脚照着他脸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