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帝姬的烦恼（一）

，鼎内放着大块的坚冰，正徐徐向上冒着白气。即使外面的骄阳似火，凤阳宫里仍然有阵阵穿堂风，阴凉舒适。

    “真的？”大汉狐疑。

    柳拂衣的表情却异常欣慰，他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妙妙，阿声给你夹的，快吃啊。”

    话音未落，端阳帝姬瞳孔紧缩，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脊背紧紧靠住墙壁，浑身颤抖：“本宫不去兴善寺！”

    “好了阿声。“慕瑶淡淡地放下茶杯，责怪地看了弟弟一眼，“凌小姐没有自己的暗线，别再折腾她了。”

    他硬带着不识路的妙妙走到繁华的街市上，兜了几个圈子，将她一个人丢在人群中，自己抽身而退。隔几个时辰，才回街上，将无助徘徊的人领了回来。

    佩云敛了笑：“帝姬慎言！佛祖劝人向善，去一趟寺中，能涤荡尘埃，只有抚平心绪之效，怎么会致使人做噩梦呢？”

    “人不可貌相，越是这样的，越是……”

    慕声冷笑一声：“这赵太妃是不是以为，拿了慕家一块玉牌，就可以把我们当卒子用了？”

    那群胸前波涛翻滚的阿姨气势汹汹地将她团团围住，问的全是：“那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多大了？婚配否？去哪了？你是他什么人？”

    身后的少女紫藤色裙摆一旋犹如木槿花揉开了花瓣，犹自喋喋不休：“对了，倘若我泄露你的秘密，你大可也将我的秘密说得众人皆知呗……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一头雾水的慕瑶被他扯着走远了。

    慕声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望，下意识地想看看那“长了好多“是个什么程度，不想她立即双手护在胸前，一下子躲远了他，斜睨过来，字正腔圆：“往哪儿看呢？不知羞！”

    端阳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梳妆吧。”

    长安葫芦鸡久负盛名，鸡皮炸得又酥又脆，油而不腻，金黄的薄薄一层，自然地与鸡肉剥离开，令人垂涎三尺。

    这人从不是个软柿子，找到机会就要反将一军，目的不明，捉摸不透。偏偏，刀枪不入。

    慕声的笑意味不明：“凌小姐有趣极了，我怎么会觉得烦呢。”

    凌妙妙贴在冰凉的墙根上，插不上嘴，伸出筷子夹向盘子里的葫芦鸡。

    慕声冷冷瞥他一眼，没有回应，站起来，径自往大汉背后看，压着火气道：“凌妙妙，出来。”

    自然，出身捉妖世家的姐弟二人也看不惯那帮养尊处优又没本事的方士。

    佩云扶着纱帐：“帝姬，要梳妆沐浴吗？”

    “啊！”宝罗纱帐里猛地坐起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头黑发披散在绣着了大片玉兰的素白寝衣上。

    大汉也冒火了：“你还敢瞪我？”

    捉妖世家慕家一生为百姓福祉奔走，从不为荣华停留，也不会听从高位者号令，除非此人手上有慕家的玉牌。

    此时宫中信佛已成潮流，天家妃嫔不论品阶高低，身份尊卑，一律自发吃斋念佛，每年花一大笔开支在寺庙里，比谁更虔诚。而这股风气，正是由她生身母亲赵太妃带起来的。

    手上有这块玉牌，就可以调动慕家人前来铲除妖邪，天南地北在所不辞。因此，这玉牌很珍贵，统共三块而已，都给了曾有恩于慕家的人。

    周围的嘈杂声骤停，长安城的大爷大妈叔叔阿姨停止吃酒，无数谴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像凌迟的刀子。不多时，指指点点的声音响起来：

    “……”

    慕瑶点点头，直入主题，“听说端阳帝姬自从十八岁生辰那年去了一回兴善寺，回来便夜夜噩梦缠身，的确有些奇怪。”

    觉察到慕瑶和柳拂衣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讪讪收回手去。慕声的筷子却不停，夹起一只酥脆金黄的鸡翅，轻柔地放进了她碗里：“怎么不吃了？我记得凌小姐喜欢吃鸡翅啊。”

    端阳耳边仿佛又回荡起那个诡异的声音，一声声在她耳边呼唤：“神女……”

    少年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别再提你的葵水。”

    “谁在说话？”

    “下午赵太妃将带着端阳帝姬去兴善寺拜佛，到时我们跟在暗处……”

    他眸中笑意宛如一汪春水，凌妙妙感觉自己被噎住了。

    “一看你就一肚子坏水”

    “这次不是葵水。“妙妙凑近了他，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十五岁的时候胸围只有两尺五……一年时间里，长了好多。”

    “怎么样？”慕瑶探身。

    妙妙哼道：“不就是又知道你一个秘密吗——公平起见，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了。”

    “休在长安撒野！”

    当今天下妖物横行，宫中不缺捉妖驱鬼的方士。这些方士宛如金丝雀，终身待在宫城内为帝王家服务，鲜少出来抛头露面。

    休战。妙妙白了慕声一眼，趴在客栈的红漆木桌上。

    妙妙叹了口气。

    周边的场景飞速变化，寺中翘起的檐口飞速变作密林，又到了大片荒地，山峦如波涛般起伏，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最后，又回到了殿宇连绵的寺内。

    慕声无声无息地坐到了她旁边，睨着她的脸：“好吃吗？”

    端阳帝姬长长地吐了口气，仰躺在床上，披散的头发压在身子下面，娇容上满是疲惫。

    床上人翻了个身，眉头微蹙，姣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梳妆？今天有什么事？”

    “真的。”妙妙点头。

    “这一路上你都不嫌烦吗？”妙妙无趣地扒拉了两下鸡翅。

    还是再容留身边观察观察。

    “这是在做什么？”她环顾四周，与她初来时别无二致，只是天色很暗，天空仿佛被人用一张巨大的布盖着，密不透风的，周遭一片死寂。

    “阿声不要误会。“柳拂衣从容解释道，“钦天监岂是后妃随便能够调用的？想必她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希望自己暗中处理，不想惊动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