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姐姐……”
凌妙妙打了个哈欠,笑道:“啊,也不是专程守着你的,我失眠没事做嘛,你知道的。”
二人闭了嘴,面前一道影子,原是那十几岁的少年不知何时立在他们面前,仰头望着他们。
镜子里面倒映出来的那张脸,同他谈笑晏晏……明明那个时候,她还在。
凌妙妙被这对姐弟折服了。
慕声已经从船舱里自己走出来了。
“那你想要什么?”
“哦。“妙妙尴尬地收手,“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少爷……开什么玩笑。“瘦高的下人笑得胸口抽动,“您三岁上便让老爷夫人从妖怪窝儿里捡回来了,那里面只有骨头,没有活人,哪儿知道您爹娘是谁家苦命人。”
她的手指顺着他乌黑的头发滑下去,是最轻柔的抚摸。
“阿声……出什么事了?“柳拂衣立即伸手去扶,却被他狠狠打开,“别碰我。”
“不可能,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孩子话。“女人掩口笑了,“剃光了还是会长的啊……”她的翦水秋瞳里泛出了绝望的光,“就像有些事情,怎么也……怎么也没办法。”
三岁上就失了双亲?不能,不可能……
“死不了……“他的睫毛动了动,气若游丝地冷笑,“累不死你。”
“娘能不能不要让我走?我不想去街上……”
“哼,老爷夫人大发善心,也就这小崽子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妙妙跨过他瘫软的身体走向柳拂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们离最近的岸边还有多远?这船坚持不了多久了……”
“剃光头发,不就不长了吗?”镜子里漆黑的一双眼,犹如两丸黑葡萄,小儿嘴里咬着手指,腿还踩不到地面,悬在椅子上晃荡。
妙妙拧了一把裙上的水,两手将裙子撩到腿根,飞快地跟了上去。
“逞强……好胜。“他微抬眼皮,强撑着涣散的精力,居然微微笑了,“姐姐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阿声没出来?“慕瑶猛地一惊,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略微缓和,“他身上有收妖柄,应当应付得了。”
“无妨……阿姐问吧。”慕声的眸中倒映着着清冷的月色,面对姐姐,唇边罕见地带上了讥诮的笑意。
妙妙感觉到慕声胸腔起伏越来越剧烈,急忙插嘴,“慕姐姐,他不是无故滥杀,他是为了……”
“那个,我打断一下。“妙妙用力撑住慕声的身体,后背又出了一层热汗,“要打要骂,咱们缓缓再说,慕姐姐,你看他伤成这样……”
“还好你争气,一夜就醒了。“妙妙抬头悄悄瞄一眼不远处靠在一起闭目养神的慕瑶和柳拂衣,压低声音,“你姐姐没看出来端倪。”
少年让鞭子抽着翻了个儿,脊背朝上,突出的肩胛骨格外明显。他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嘘……”
柳拂衣抱着受伤的慕瑶坐在了船篷上,二人的衣服湿透,慕瑶正在不自知地打着寒战。柳拂衣心急如焚,拧眉看着下面:“妙妙,你能行吗?”
“坚持一下,别晕啊,我们马上就上岸了!”
“你没事吧……”妙妙见他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去扶。
更夸张的是,许多水鬼不怕死地跟在慕声身后,争先恐后地汲取着水中的鲜血,使得他仿佛是被巨大的黑云簇拥而来。
“你在这儿守了一夜?”他抬眼看见凌妙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下来,头发濡湿,脸蛋热得红扑扑的,眼底两道浓重的乌青,狼狈得很。
慕瑶面色稍稍缓和了些:“阿声,你过来让我瞧瞧。”
“快了。”柳拂衣神色凝重地眺望前方,忽然有一道月光照在他脸上。凌妙妙仰头看去,乌云散开,皎洁的月亮再次浮现出来。
昏暗的柴房内,下人们的声音指指点点:“果然是天生的祸害坯子……怎么调|教都没有用。”
他绕过惊愕的柳拂衣,眼里满是失控的戾气,目光在妙妙脸上徘徊了一瞬,抬头看了慕瑶一眼,那眼神十分复杂。
那些人为什么要骗他?
“小笙儿,来,我与你梳头。”
“永夜为暮,离歌为笙……”
“我要你的血来交换。”
“你当然想不起来了……“那个声音爆发出尖利的大笑,“你早就是慕家的一条狗了,前尘往事都该忘却了,不是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女人的声音柔美,婉转,如同无尽丝滑的绸缎轻扫着一盘沙,令人耳朵发麻。
“哎哎哎……”妙妙大惊失色,黑莲花彻底晕过去了。
“要不是为了小姐……”
腰上却被慕声狠狠捏了一把,登时噤了声,不满地看向黑莲花。
“谢谢,谢谢这位女侠!”那大汉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涕泪交横地瘫倒在甲板上。
妙妙咬着牙将闹情绪的黑莲花往前拖,他温热的血又沾上了她的裙摆,拖了半晌,身上猛地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