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菩提泪，血染玉容颜1

 陵霄竟对她说了如此决绝的一句话。

    月初闻言，脑海中忽然一阵晕眩，双腿一软，无力地后退数步，幸得琉离搀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稳住身形，她仍旧坚定道：“月秀是我恩师，陵霄不会杀他的！我信他，他既然说放走了无双与月秀便是真的放走了！”月初越往后说，可话语却愈发激动，可那语气中却明显有些不确认，不自信。

    月初看着这样的陵霄，泪水潸然而落，低声唤道：“哥哥，你别这样。”

    “月初。”琉离低声喊了句，却没有得到她的回音，他的步子顿了顿，屋内凝聚着一抹冷到极致的静谧，有些森森寒气。

    月初道：“但我不会留在魔宫，而是留在这绿萝禁。”

    琉离狠狠地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放你走，陵霄便会放过我吗？”

    琉离沉默半晌，似在心中挣扎，矛盾着，最终他才妥协道：“你且放心，我还要亲眼看着你覆灭天界，我的父亲，姐姐临终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一统三界，而我，亦然。”

    陵霄深深睇着月初那的容颜，似在搜寻着她此言中的真假。

    “三界毫无气息，便是已灰飞烟灭。”

    “天帝，魔界的暗人传来消息，月秀已被放走，魔君夫人无双也消逝不见。月秀受了伤，短期内不可能返回天庭，可我却搜寻不到月秀的踪迹。”九重天阙之上，浮云点点，玄天一袭锦袍伫立在白曜身边，面色凝重地禀报着。

    月初看着灵雌，不由轻轻地笑了起来，探出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那毛发的柔软。

    月初将药汁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空碗放至桌案，目光正对上灵雌那双审视的眼睛，她不由一愣，便也开始审视灵雌。

    琉离闻言，握着月初的手一颤，不自觉地一阵心虚，未曾想到，月初的思绪如此清晰，丝毫未被月秀与无双的死影响。

    灵雌眼珠咕噜一转，甩了甩毛茸茸的黑尾巴，一副讨好的模样。

    “因为我与陵霄一样，犯了一个错误，喜欢上了你。”琉离将那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语吐露，却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笑道：“告诉你实话，这些日子我运用万里追踪之法在三界搜寻了月秀与无双的踪迹，却未感应到他们的任何气息，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楚韵闻言一惊，虽然她对琉离早已失望至极，可他们毕竟相识数千年，曾经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可在听见陵霄说出要亲自除掉琉离的话来时，她心中还是不忍。

    陵霄的双瞳瞬间泛起红光，他的手忽然袭上月初的颈项，嗜血的双眸盯着她，仿若下一刻就要拧断她的脖子。

    白曜又岂会不知玄天心中的打算，这些日子频频让其二女儿玄安澜接近自己，目的不正是那所谓的天妃之位。

    “好好休息。”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温言细语交待一声，便大步离开。

    “他如今不过是个活死人，我要他生，他才能生，我要他死，他便要死……如今，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月初，若琉离再敢硬闯，你便杀了他。”

    陵霄闻言，双拳撰紧，看着她的目光充斥着寒意，“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看着我一统三界，为父母报仇，为那些被天神杀死的魔界同族报仇。”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回到麓山吗？我不能将麓山变回来，但我可以用移形幻影之法将绿萝禁变成麓山的模样，只求你能安心留在魔界，留在绿萝禁，留在我身边。”陵霄那倦怠的眸子中有着浓浓的认真。

    陵霄嘴角轻抿，问道：“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琉离听着那冰冷的威胁，却丝毫不惧，仰头长笑道：“如今的你与杀了我有什么区别？这魔界乃我琉家数万年的基业，却落入你的囊中，我既保不住这地位，活着便也是生不如死。”

    说罢，琉离才大步离去，那妥协的脸上却充斥着一抹诡异的笑。

    月初喃喃问道：“陵霄知道？”

    沉默了半晌，琉离才迈步朝月初走去，与之并肩立在窗前，遥望一片空寂无声的黑夜，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白曜垂首思附片刻，方道：“我打算升轻扬上仙为西位神君，南位神君暂且为月秀留着。”

    “月初，我们是夫妻。”陵霄一字一句道。

    在面临死亡之时，她本可无所畏惧，可如今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她怎能让孩子陪她一起送命。

    陵霄问道：“陪我坐拥三界真的那么难吗？”

    陵霄与月初相继平复了情绪，谁都没有再提离开之事，仿若早先的不愉快未曾发生，陵霄带着月初走入绿萝禁的小木屋，木屋内的陈设与当年在麓山中分毫不差，月初看着那熟悉的一切，心念一动，弯腰抚摸着桌案，犹记得当年她与陵霄、柳大娘一家三口就这样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度过了十五年的光景。

    “我说过，会在幽兰谷等你归来。”月初头一回见如此失态的陵霄，在她的记忆中，他永远是那样冷静。

    下一刻，陵霄已出现在屋内，望着空寂无人的屋中，杀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陵霄了然，轻轻抬手，衣袖轻扬，便与月初消逝在屋内，灵雌孤零零地看着空寂地屋子，轻叹一声。

    月初闻言，浑身俱怔，呼吸几欲停滞。

    琉离一愣，却丝毫未感受到陵霄的气息，不免心生疑虑。

    陵霄闻言，记忆中闪现出琉雅那坚定而温婉的面容，当年他被四大神君合力诛杀魂飞魄散时，她耗尽心力才将他的魂魄召回，因此而失了性命。

    “月初，你信天命吗？”琉离突然话锋一转，低声问她。

    陵霄深深地闭上了双瞳，记忆中依稀回想起在麓山与月初的那六世情缘，虽然是白晔所设计，可他对她的情却是真真切切。

    楚韵丝毫不让步，自知不能让琉离接近月初，只恐他会激化了大护法与月初好不容易才稍稍好转的关系。

    “天籁珠的事我不想再提。”白曜挥手制止玄天要继续说的话，“你的人，不要放弃寻找月秀，哪怕他就是死，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骨。”

    原本那坚定不移要离开的心，却在经历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而犹豫了。

    月初的眼神飞速流转，想着要离开魔界的计划，沉默良久后才恳求道：“琉离，不要告诉陵霄……”

    “那你便放我离开。”

    夜里，月初沉浸在梦乡中，却突然被惊醒，迷蒙地双眼惊惧地盯着床边一直伫立着的一个身影，他那双犀利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知来了多久。

    玄天道：“臣下尊令。”顿了下，他继续道：“如今北月神君脱离仙界，南月神君下落不明，西位神君空缺，天界元气大伤，天帝还是早做筹谋为好。陵霄如此诡计多端，诱得我们损失五万大军，只恐他下一步攻上天庭，我们无力阻拦。”

    只因不忍看着那样孤寂的陵霄从此孤身一人，更因她腹中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月初凭声音当即辨别出了是琉离的声音，这才让她微微平复，任他捂着自己的嘴，不发出任何声音。

    月初能感受到颈项上一分一分强势的气力，她几欲喘不过气，但没有丝毫畏惧，只道：“我说过，你可以留下我的命。”

    月初真真切切地能够感受到陵霄对自己的杀意，她何其了解陵霄，他得不到或者掌控不了的东西，情愿亲手毁灭。

    “万一琉离透露了呢？”

    陵霄一直明白琉离心底的怨气，可如今还是他头一回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他吐露真言，“你依旧是这魔界之主。”

    “前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他掐着月初的手，隐隐颤抖着。

    “可你说的不错，我虽不忍心成为你对付陵霄的一枚棋子，但也不愿成为陵霄对付天界的棋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界因我而毁灭。”月初的目光中闪烁着一抹杀伐与决绝，冷声道：“陵霄来了。”

    “你知道，为何陵霄要囚禁你在魔界吗？你真的以为他只是因为爱你而强迫你留下吗？”琉离缓缓松开月初，无力地坐在床榻边缘，目光凝视着屋内那无边无际的黑寂。

    琉离扶着月初时，指尖暗自掐了一下月初的脉搏，本想察看她的伤势，却忽感其脉搏有异，面色微闪诧异。

    “陵霄布下了结界，你怎么进来的？”月初亦压低了声音问道。

    “月初是我的妻子，要陪她说话也轮不到你。”陵霄的声音愠怒，充斥着浓郁地杀意。

    一个孩子的生命中若没有父亲，那还会是一个完整的人生吗？

    楚韵正在神思间，却见琉离朝这边走来，当即面色一冷，上前拦着他继续前行的步子：“魔君请回吧。”

    “灵雌说，你要见我？”陵霄看月初的面色愈发红润，看来伤势已大好。

    “如今我在魔界权力被架空，不过是空有魔君之名，陵霄留着我只是为了拿我当挡箭牌，如今……无双想必已遭遇不测，而我的死期也不远了吧。”琉离轻叹一声。

    陵霄再次将他身边的魔兽灵雌送到了月初的身边，灵雌时隔数千年再见月初，并没有初见时的傲然，唯有沉默与温顺。此时的它正静静地匍匐在月初的脚边，睁着一双炯炯地大眼歪着头看着她喝药，似在将其从头到脚的审视一遍。

    “我心中还未有新人选，也暂且留着吧。”

    “潼城那夜我并非有意要伤你，我只是要对付陵霄，如今你安然，我也就放心了。”琉离的话虚无缥缈，甚至凝着几分无力感，“你与陵霄成亲那日，我没有到场，我觉得无颜面见你。”

    玄天看着白曜的身影，眼底有些不甘：“若天帝你的天籁珠还在，便能万里追踪，顷刻间寻到月秀的下落，只可惜……你将天籁珠给了北月神君。”

    楚韵面色一惊，暗想陵霄为了一个月初也耗费太大的代价了，“可是，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还想问您，月秀和无双究竟……”

    楚韵其实早就猜到了，以陵霄的性子，不可能会放过月秀与无双，只能深深叹气：“月初若知道的话……”

    “你受也好，不受也罢，我要你当着傀儡魔君你便好好当着，你若不愿，硬想闹出点风浪来，休怪我不念琉雅临终嘱托。”陵霄话语平淡，却是字字句句阴狠无比。

    第六章菩提泪，血染玉容颜

    半晌，直到掌心的疼痛袭来，她才恍然回神，悄然松开双拳，抚着小腹低声问：“若我执意要离开，你会恨娘吗？”

    “你对月初说了什么？”陵霄颇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只有留下我，才能操控我，如此魔界才不会有危险。”

    琉离见陵霄的闯入，巍然而笑，不着痕迹地将月初的手松开，凝着陵霄道：“大护法来的好快，我只不过来看看月初，陪她说几句话而已，你在担心什么呢？”

    陵霄冷视琉离的面容，依稀在压抑着浓浓的怒意道：“琉离，我现在还留你一条命，全因琉雅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敢对月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必让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轮回。”

    月初凝视着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仿若此刻能够感受在腹中有着一个跳动的小生命正在成长着，她缓缓道：“可绿萝禁终究不是麓山，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走！”月初回握着琉离的手，瞬间飞身而起，带着琉离消逝在屋中。

    “为何你要逼我杀了你！”陵霄的目光中红光依旧，面容上的怒意忍耐到极致，已无可忍，尽数释放：“你明知伤害你，比伤害我自己还痛苦，为何你还是要一再逼我？这个世上，我早已一无所有，我只剩你，为何连你都要离我而去？”

    “你既不喜欢住在魔宫内，那今后你便住在此处罢。”陵霄的声音沉沉，深邃的目光亦将屋内的一切仔细看了个遍，“我会派几个人来照顾你，不要妄想逃走，绿萝禁有我亲自设下的结界，你若硬闯，只会伤了自己。”

    “你放心，若琉离本分，留他一条性命又何妨，可若是他敢动脑筋到月初头上……”陵霄说到此处，便未再往下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揭示了一切。

    “那北位神君呢？月初离开仙界也有百年了。”

    月初的手不由抚上小腹，似乎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正在自己的体内孕育，可是，这个孩子却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我信。”月初呆呆地注视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心却已凉了一片。

    “你如何做到的？”据她所知，魔界的万物皆是毫无生机的，不可能有这青山绿水。

    “不止如此，留住你，还能够给白曜致命一击。”琉离话语至此，猛然转身，握着月初的胳膊，“我已知你是玉染的转世，那样爱白曜的你，忍心成为对付白曜的棋子吗？身为神仙的你，愿意看见整个天界因你而毁灭吗？”

    “无双和月秀隐居避世去了。”月初终于开口，收回那飘远的目光。

    “你害怕我对她说什么？”琉离却是笑着反问。

    “你这脉象……”琉离忽然出声，面色凝重，低声道：“你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