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雪破庙卖炭翁

十岁的样子，小女孩看起来还小，最多也就五六岁左右。

    “那个侯府里的人……也骂我……野种。”

    冬天太冷了，城里的老爷们可不会用身体里的热量硬抗，他们会在家里摆上一个个漂亮的火炉，然后在火炉里丢上几块碳，整个房间里便会变得温暖如春。

    两个人都不是结巴，可是因为极为寒冷的原因，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才能勉强说完一句话。

    很快，刺骨的寒意就让李信彻底清醒了过来。

    李信说话断断续续，单薄的嘴唇几乎被他咬出了血。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人在冷的时候，就会想家。

    冬天，从来都是老天爷收人性命的季节，有些富人到了年纪都熬不过冬天，穷苦人家更是难熬，而承德十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老人也是勉强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少年，声音颤抖：“信儿……你……你娘没了，她临走之前让我带你来京城寻你父亲，以后这京城就是你的家……”

    少年人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被冻的浑身发抖，整个人不停的在打摆子，身体僵硬的扭着头看向老人，上下两个牙关在不停的打架。

    李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刺骨的冷。

    ……

    老人是他的舅公，也就是他娘亲的舅舅。

    之前的十多年里，李信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他自然被人骂了十几年野种，长大之后，他没有少为此跟别人打架，后来母亲干脆带他搬进的深山里，母子两个人都很少再跟外人接触。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老人，老人像是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样子，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青灰色，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漫天的白色。

    少年人名叫李信，今年十五岁，今年年中的时候母亲因病走了，直到临走之前，这个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的女人才把李信的身世吐露出来，说李信是京城平南侯李慎的儿子，又让自己的舅舅带着李信来京城寻亲。

    少年人很费力的说完了这么一句话，用的是地道的永州方言。

    木炭是需要人烧出来的，因此就有了伐柴烧炭这个职业，在冬天里上山砍树，再烧成碳卖给城里的老爷们。

    李信身子暖和了一些，身体在老人怀里缩了缩，隐隐带着哭腔：“舅公，我不想在京城，咱们明天就回永州去好不好……这里好冷……”

    记忆中，自己昨天晚上在跟那些小王八蛋们一起喝酒，然后被几个王八蛋给灌醉了，倒在地上就睡了过去，怎么一觉醒来……这么冷？

    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漫天都是白色。

    这么一个被人骂了十几年的少年，这一次进京来，本来是怀着希望来的，他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问一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望自己还有母亲。

    “来，张开嘴喝一口，天太寒了，喝一口暖暖身子。”

    说着，他弯着身子，走到破庙门口，把独轮车推了进来，然后颇为费力的把李信搬上了独轮车。

    外面风雪正急，大雪封住了所有的道路，注定了这一老一少，永远都没办法回到永州去了。

    这个木头制成的小壶里，装的是混浊无比的烈酒，是老人从永州一路带到京城来的。

    舅公面容苍老，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木壶里仅剩的一点劣酒，倒进了李信的嘴里。

    想到这里，少年勉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块雪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慎”字，这是母亲交给他的信物，要他带着这个玉牌，进京来寻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