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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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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很快在他发顶肩头蕴集,他的手松开了,拐杖顺坡落下,在山石上一路磕碰,最终定住时,惊着了一只在附近觅食的雪鸡。

    只不过,神棍知道,自己看不到了。

    神棍原是去参加季棠棠的葬礼的,还没来得及走,于是又留下来,参加岳峰的。

    神棍在木代辞世当年见过她,那一年,他去拜祭罗韧他们,木代带着他去了墓园,神棍记得,木代含笑看罗韧他们的遗照,鬓边一片苍苍。

    四十年前,孟千姿于此入大荒。

    据说,易飒生了个女儿,宗杭给她取名宗忆飒,小名“念念”,取念念不忘之意。

    陶恬不好意思地笑:“不是,这不是标配,我个人习惯。”

    他不知道,孟千姿有一阵子,热衷于给江鹊桥拉郎配,可惜三番两次都没成功,末了,孟千姿哈哈一笑,放弃了。

    又也许,他们还在大荒。

    她说:“算了,我自己都搞成这样了,不帮你操这份心了,鹊桥你自个儿去遇,自个儿去选吧,喜也一生,憾也一生,好好过你这辈子,就行了。”

    不过有消息说,他去了东南亚,在不同的水域置办了很多很小的产业,比如买了条船,租给别人开;再比如购置了不少渔网,渔民可以自领,只要缴纳很少的租金、或者拿自打的水产抵使用费就可以——宗杭行踪不定,会去不同的地方收租,而不收租的时候,他喜欢在水边待着,还养了群会捉鱼的乌鬼。

    是谓:

    神棍在石台上伫立良久,才拄着拐杖出来。

    为灵活计,一车只两个座,神棍于这些新技术早已跟不上趟,只能老实听陶恬安排,笨拙地调整座椅、绑带、气囊。

    这一对,走的日子很接近,季棠棠先走,她走后第七天,岳峰于睡梦中过世,走得很平静。

    顿了顿,又补充:“很久之前,有个朋友跟我说,进山本来就辛苦,吃的还总是能量棒,太枯燥了。我就养成了这习惯,背囊里总会带点……好吃的。”

    曲俏小声地啜泣起来,冼琼花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况美盈流着眼泪,一直紧攥韦彪的手;孟劲松呆呆站着,手里握着一卷画儿。

    而今的石台,更像个祭台,或者说留言台。

    一晃,居然都四十年了。

    这个问题,最初几年,神棍还挺纠结的,后来,当他的朋友们逐渐离开,越来越多地离开,他也就释然了。

    冼琼花帮孟千姿理好了行李包,又过来吩咐她:“姿姐儿,到了那头,如果有办法,你尽量给我们……捎个信儿。”

    陶恬想了想:“也不是,起初那几年,人来得勤,后来慢慢地,就不那么频繁了,一般是几年一来的。只有孟助理,每年都来,不过,他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渐渐恢复的石面顺着她的脸一路描摹而下,石面复原之后,曲俏失声叫了句:“你看他们!”

    盛家九铃,焚一铃而毁九,神棍当时就怀疑,这个铃片的损裂,也许昭示着伏兽金铃的从此沉寂。

    这世上的感情,有长长久久,也有中道别离,并不稀奇。

    ……

    神棍当初的担忧成了真,曾引凶简上身的这五个人,身体都有内耗,无一长寿,木代算是五人中最后辞世的,但也远在十年之前了。

    孟千姿入大荒时,用的是金铃。

    她没有一头扎进去,只是笑着看所有人,这尘世,她大半的依恋都在这儿了,她想再多看几眼。

    那几道搭靠着的山肠还在,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稳固住了,没有大的山崩或者地震,应该不会再倒。

    孟千姿找到江炼了吗?也许吧,也许下一个明媚的日子,两人就会双双归来。

    路上和人聊天,大家都夸他身体好、长寿。

    最亲近的人都来送她,现在想想,那时的气氛真怪:谁也不知道孟千姿需不需要行李,却个个争着往她的行李包里塞东西;谁都清楚送的是一列也许再也不会归来的列车,却人人都装着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送站。

    山壁上,石人依旧,江炼在,孟千姿也在。

    神棍九十四岁这一年,最后一次上昆仑。

    如孟千姿期望的那样,很多人的人生大事,都在这儿遥寄给了她。

    这个女儿跟易飒长得很像,性情却截然不同,她温柔而又有耐心,小小年纪就懂得照顾爸爸,比如冬天要多加衣,夏天别吃太多冰的冷的,像个生来就懂事的小大人,给了宗杭许多安慰。

    神棍便笑,说,我跟彭祖老爷子还是本家呢,估计是基因好。

    神棍条件反射般,先抬头往上看。

    石台上下,都结了玻璃罩,罩外还结了铁丝网,这是防石蝗的,虽说这么多年,鲜有人见过石蝗了。

    如果神棍还能看见,他一定会发现,这只雪鸡,长得颇似四十年前的江鹊桥。

    还有人说,他很爱笑。

    ……

    和江炼那次一样,山壁上,如有竖向的黑色眼眸缓张,而就在眼眸开启的刹那,金铃一下子崩断,落在了地上。

    然后,就到了昆仑。

    况美盈给江炼买了新的四季衣衫,因为“在那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得换”,衣衫叠得整整齐齐,上头放了张她和韦彪的婚纱小照。

    辛辞给孟千姿化了最后一次妆,山上太冷,许多瓶瓶罐罐里的液乳都凝了,辛辞把它们都捂在怀里,哗啦啦一满兜。

    神棍对陶恬说了句:“你不用陪着我,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孟千姿没再去捡,她拎起行李包,说了句:“好沉啊。”

    天大地大,时间最大,爱耗不过它,恨也熬不过它,它是釜底永不熄灭的薪火,把那许多不情、不甘、不平、不忿,煎作了青烟一缕。

    天很阴,浓云密布间,窸窸窣窣,已然在落雪了。

    陶恬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守在入口处的山户想过来搀扶他,神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想静一静。

    也不知他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始终是最前头的那粒水珠,走了最远的路,划过最长的痕,却也最孤独寂寞,静静悄悄,无人做伴,干涸在最远的梢头。

    ……

    又压低声音说辛辞:“你得主动点。”

    神棍打开了看,手上没把住,里头掉出花花绿绿的一包来。

    神棍让她别多想,千万保重身体,还约定说,明年自己还会来。

    孟千姿笑着说:“可得把我画得好看点,江炼两年没见我啦。”

    那是江炼曾经贴神眼,为孟千姿画的肖像,柳冠国没舍得烧,一直留着,孟千姿再次去湘西时,他已经听说了江炼的事,于是郑而重之取出,又交还给了孟千姿。

    《山鬼志》载:山鬼末代王座孟千姿,生于一九九三年,卒年无考。小蒙山终不能收其骨,山无人伴,设衣冠冢以代之。传昆仑有山,腹内陈其石人面塑,款款一笑,栩栩如生,有缘者可得瞻。

    来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笑意满满,神棍没认出她来,直到通上名字,他才反应过来,问她:“你是陶恬吧?”

    他没要任何人的陪同,如同早年那样,一个人上路,和早年不同的是,少了个麻袋包,因为背不动了;多了根拐杖,因为光靠自带的两条腿,确实也有些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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