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妙,确定能继续后面的事情?”蓝叱终于问。
“也好。”柳梢笑了笑。他的确是考虑周到,如果自己出事,至少魔宫还在,众魔逃回来也有个容身之地。
“我走到这步,早就不能回头,也没想回头,”柳梢打断他,“难道要我自尽谢罪?或者被你们封印后关起来,由得你们处置?总之,我没有做对不起洛师兄的事,也不需要你们相信。”说完她就要走。
“好在这次主战场在仙海,不会伤及无辜,”洛宁叹息,问道,“师姐是为百妖陵的事发愁吗?”
柳梢更是连连摇头:“他算什么妖君,现在百妖陵兵权大半都归鹰如掌握,他根本就是个傀儡……跟我差不多吧,他管不了事。”
柳梢点头,默然离去。
柳梢望着他。
他们两个唱反调,月听得笑起来,对面前少女道:“你说说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也许会考虑。”
原西城带着万无仙尊等沿着石阶快步走上来,众人纷纷拱手作礼问好,原西城却顾不得答礼,向身旁谢令齐道:“将东西拿上来。”
三人莫名地陷入沉寂。
“别答应,她一定是想再嫁给你。”蓝叱道。
“你怎地这么固执!”羽星湖忍不住上前两步,又停住,转向凭然出现的那道白影。
“你别后悔!”柳梢愤然转身。
两人对视,气势碰撞,柳梢竟没退半点。
柳梢略作迟疑,还是答应了,心中又有些惭愧,嘱咐:“你别多想了,羽师兄还问起你呢,你总不能让他担心,我去给你弄点药来。”
“大概……还可以。”他边说,边轻声咳嗽,又接连咳出几口血来,血淅淅沥沥地自指间滴落,未及落地,在半空就消失于无形。
“为你的主人牺牲一下吧,这是你多嘴的惩罚,”月微笑,“不许现原形,吓坏了柳梢儿就麻烦了,你知道哄她有多不容易。”
卢笙远远地站在幻海那头,极为恭敬地朝月俯身作了个礼。
“因为圣尊终于是圣尊了。”卢笙说完,隐没在飞烟中。
一人一狗打得欢快。柳梢没用魔力,自然算不上多疼,蓝叱到最后索性不再反抗,趴着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暴揍,眯着眼睛装死。
看着面前这张苍白的脸,昨夜情景莫名地浮上心头,柳梢心头一紧,随即又抛开念头。
“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柳梢望望四周,不自觉地透出一丝惆怅,“就是有点舍不得,我现在才觉得,原来魔宫这么好看。”
柳梢突然扑到他怀里,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大概是她太冲动用力,那身形也被推得晃了下。
看到来人,柳梢也呆了下。
柳梢走过去问:“找我什么事?”
是你找到我,让我喜欢上你,我能怎么办呢?就算不肯爱,就算不接受,难道我连喜欢你也不行吗?
而今眼前风景依旧,唯少一人。
“正是,”羽星湖上前解释,“之前这本手记曾遗失,前日我想起师妹,就在书房里翻了翻,谁知竟又找到了,掌教恰好接到商宫主召令,就立刻带我们赶来了。”
看两人情形,羽星湖大略猜到缘由,想是魔宫向妖阙求助,妖阙不肯,这对仙门来说倒是件好事。羽星湖暗暗松了口气,见柳梢要走,忙叫:“且慢!”
“好吧,”蓝叱道,“你给了她拥有未来的机会,已经不欠她了,等事情结束,你就可以放了她。”
羽星湖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你也清楚魔性发作的后果,宁儿在魔宫始终不安全,希望你能尽快让她回来。”
她提起正事,柳梢本来也是想问她的意见,可是看到她身体这么差,柳梢哪里还敢让她劳神,忙道:“没什么,我们打算找武道帮忙。”
“总该尽力一试,先礼有兵嘛,”洛宁笑道,“师姐,你就照我说的试试,约见午王。”
“我又没有妨碍他!”柳梢有点愤怒。
怎么会这样?柳梢先吃惊,随即释然。
月笑道:“我想,我还是勉强能做出来的,蓝叱,我不是人。”
天下最无情的相聚,莫过于“物是人非”四字。留在命运之路上的三人,尊者遗失记忆,妖王已是妖君,少女则成为了人人惧怕的魔尊。
“想跑?”柳梢立即扑过去骑到它背上,将它按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浮君看看他,竟也点了下头回应:“尊者别来无恙。”
他轻轻咳嗽两声:“柳梢儿,放手了。”
“让我打他一顿!”柳梢恨恨地指着蓝叱。
柳梢忍住笑,得意地逼近:“好哇,就是这样!”
卢笙道:“附近有妖兵频繁出没,称是寻找邪木灵,但我看百妖陵别有居心,请圣尊过去商议。”
那个可恶的女人!柳梢按捺住怒火:“走吧。”
也许没有人知道,飞蛾会无悔地扑向那燃烧生命的火焰,不是向往温度,只是因为心中的火太热烈。
未旭指了指不远处的悬崖:“在那个洞里不知道做什么呢,放心,没人敢动她。”
够了,可以了。
羽星湖在大荒现身,代表食心魔开始行动了,由此推断,地灵眼现世的时间估计就在最近一两个月。虽说百妖陵未必真的插手,但魔宫也必须提前想好应对之策。劫行与众魔将都赞同向人修武道求援,唯有卢笙不表态——地灵眼之事不宜宣扬,人修者贪婪,他们知道真相后,很可能会背弃盟约。
商镜笑道:“事情没弄清楚,贸然前去岂不中计?大家还是先商议商议吧。”
柳梢裹着黑色披风,独自在空空的魔宫内漫步,像是穿行在烟雾中的幽灵。
“这对他没有好处,”蓝叱道,“他已经拥有足够的内疚,不需要更多了。”
柳梢道:“地灵眼我一定要拿到。”
从魔宫到仙海的路径是事先选定的,一路都很顺利。仙海虽然连通外界,其实却属于大荒地域,只要魔宫不在人间作乱,通常仙门都不会管,因为他们想管也管不过来。柳梢带着洛宁赶到那边,卢笙等人早已安顿妥当了。
大约半个月后,未旭带着最后一批魔宫主力出发,直奔仙海。虚天情况与外界不同,外人难以入侵,也不用派人留守后方,这次行动几乎带走了大半魔众,等到未旭他们离开,整个魔宫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
“我说过,不要小看我,蓝叱。”他笑着放下手,斗篷襟随之合拢,看上去依然优雅干净。
“我只是喜欢他,”柳梢忍不住了,狠狠地盯着那双菱形眼睛,“我会帮他做这一切的,就算他利用我让我去死,我都没有生气了,我只是想喜欢他,碍着谁了?”她捏紧了拳,声音都在发抖,“关你什么事,是他先找我的,就算他不喜欢我,用得着这样吗!不见我,用得着吗!”
柳梢看到他不免意外,止步:“羽师兄?”
羽星湖本来打算要再劝她,却想起旁边还有阿浮君,地灵眼实在太容易引发贪念,此事不宜声张,于是他迟疑了片刻,问道:“那石兰……怎样了?”
他抬起左手,轻轻拉了下斗篷右襟,戒指上紫水精的光华似乎比平日暗了许多,显得极其微弱,有点凝重。
倔强受伤的眼神,收紧的手臂,透着极度的固执。
柳梢深知武道的龌龊,自然明白卢笙的顾虑,可除此之外,目前实在找不到可求助的势力,柳梢只好借口存在争议把问题拖下去,等众人散了,她拉住未旭问:“洛宁呢?叫你好好看着她的!”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月低头,半握着拳放到唇边,一口血喷到修长的指间。
话音落,蓝叱身形一矮,竟然缩成了一只厚毛白犬,不像之前见过的那么小,足足有一人高,憨态可掬。
洛宁道:“据说人修者贪婪,跟他们合作恐怕会有变数。”
荷上早已坐着个人影,红白衣袍分外醒目。
丹谷谷主妙派天女道:“徵月又有阴谋?”
大概也是有所触动,阿浮君负手看了那荷桌许久,才淡声道:“你的信我已看过,我的答复,妖阙不参与外界事。”
“她得寸进尺了,主人,”蓝叱走过来,“你的付出足够多,不必再答应她什么。”
柳梢紧走几步站到结界边缘,怔怔地望着外面那片污浊。
斗篷下的半张脸看上去更加苍白,唯有唇边那一抹笑意没变。
牢固的结界撤去,重新换回淡而薄的结界。这场交接带来轻微的震感,因为支撑不了这么大的空间,大片土地再次被恶劣魔流吞没,整个魔宫的地盘缩小了许多。
魔宫地界缩小,不念林已经在结界之外,柳树与绿床幻景都被摧毁得干净。
“师姐?”洛宁在远处唤她。
“你还没走?”柳梢停住,惊讶。
“圣尊。”卢笙过来。
“小孩,你清楚这种迷恋的后果吗?”
小小黑影从海底下升起,斗篷帽掀开,露出圆圆的脸,菱形眼睛闪着奇异的光,额上那个神秘的记号仿佛在动。
“当然,我一直很好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柳梢说着,转头看远处瘦高的人影,“卢笙来了,我去看看。”
面对这片强行营造出来的幻境,月沉默片刻,到底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用那只冰凉的手摸摸她的脸,搂住她。
眨眼,那些血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凭空蒸发了般。